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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韓峥下半年升高三，剛放暑假，他回到家把書包一扔，套了個球衣，在群裏吆喝一句，約幾個兄弟來學校附近的露天籃球場打球。

夏天娛樂活動豐富，老太太下午五點會來跳廣場舞。

趁着沒人，他們先來占場子。

戴眼鏡的胖墩兒邊傳球，邊問：“峥子，剛剛你是不是把人妹子腦袋砸了。”

11號球衣少年擡手接過球，停了一下：“昂。”

“草，你故意的吧。”某個男生笑着叫起來，“別告訴我，就因為你女神上了老男人的豪車，你對美女PTSD了。”

胖墩兒點頭附和，說：“你這是遷怒。”

韓峥沒吭聲，原地打了兩下球，假動作，閃人，三步上籃。

籃球落入籃筐內，他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聲：“老子現在看見長得漂亮的就犯惡心。”

“我剛粗略瞄了一眼，那妹子身材挺好的。”控球的男生開了腔，“氣質也好，像個白富美，和我喜歡的女明星有點像。”

“花堯？”韓峥截過話頭，随口說道，“指不定被金主玩成啥樣了。”

“咚”的一聲，一顆籃球飛過來，精準砸在韓峥的臉上。

他踉跄了下，被砸得有點懵，摸了摸鼻子，蹭了滿手鼻血。

“峥子！沒事吧？”旁邊的哥們兒四面八方圍過來，紛紛扭頭，朝籃球飛來的方向望去。

鐵絲網将光線切割成菱形碎片，花石榴樹枝葉搖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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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白色短衫的少年發絲微揚，身形偏瘦，個子約莫187以上。皮膚和牛奶一樣白，像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少爺，手上戴着半截黑色露指手套，吊兒郎當地站在樹下。

臉上戴着黑色的口罩，看不清長相，卻莫名眼熟。

球場外的綠蔭下，停着一輛百萬級重型機車，還是改裝過的，從裏到外透着一個“壕”字。

他們剛才議論的“白富美”靠在摩托車上，戴着頭盔和口罩，看起來和這位壕爺像一對情侶。

知道是那位高個子男生砸的自己，韓峥猛然往前沖了一步，被同伴拉住。

胖墩兒是哥幾個裏面家裏最有錢的，對各種潮牌都很了解。

一眼認出謝星寒身上那件純白色短袖是L.A的夏季男裝新品，價值十幾萬，腳上那雙鞋就更貴了，胖墩兒一年的零花都買不起。

韓峥家也就是普通家庭，要不然追了大半年的女神能跟有錢人跑喽？

“峥子，算了算了。”胖墩兒湊到他跟前，低聲勸，“這人估計是個富二代，給女朋友出氣來的。你砸了人家妹子，她男朋友砸回來算扯平了。”

“扯個屁的平，”韓峥漲紅臉，甩開他的觸碰：“有幾個臭錢了不起？！”

喜歡的女神把他當備胎吊着，轉頭跟了大她十幾歲的社會男人，就因為那個男人開六百萬勞斯萊斯。

漂亮女的都他媽愛錢！

鼻子火辣辣的燒疼，韓峥掃視着那個衣着不菲的富二代，越發覺得他的自尊被金錢碾在腳下狠狠踩，拳頭用力捏了起來。

呸一聲，他罵道：“出門還帶個口罩，裝逼。”

兩撥人離得遠，韓峥想打架被人死死拉着。

幾個高中生處于年輕氣盛的年紀，腦袋一熱就比較沖動。

他們有八個，對方只有一個人，今天要是換了別人，他們一言不合就敢提棍子。

胖墩兒的話提醒了他們。

光是那身十幾萬的短袖，就能看出這人身份不簡單，要真打起來鬧到派出所，還指不定誰吃虧。

哥幾個七嘴八舌地勸着，韓峥的火氣漸漸消了些。

臉被砸是小事，主要還是面子上挂不住。

他狠狠罵了一句髒話，朝謝星寒豎起了中指：“老子不跟你一般見識，死娘炮。帶上你女朋友滾吧。”

球場上很安靜，說話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花堯立即豎起了耳朵，摘下頭盔：“欺負我可以，罵我恩人，找死？”

謝星寒單手插口袋，偏開頭笑了下，露在指套外面的手蜷了蜷，筋骨凸起。

他擡腳往那邊走，正準備教訓一下這個不懂得尊重女性的高中生，忽然聽到一聲短促的喊叫。

叫聲是韓峥發出來的。

他直勾勾地看着停留在天空，丢了魂似的。

“峥子，什麽怎麽回事？”胖墩兒問。其他人一頭霧水，不明白他為什麽突然怪叫。

“你們看不見這兩顆籃球？”韓峥指了指頭頂。

天空中的兩顆籃球像是被按了暫停鍵，懸浮在斜上方。

幾乎是一瞬間，時間仿佛停止了。

其他人包括謝星寒一動不動站在那裏，只有韓峥一個人會呼吸，會眨眼，會說話。

“都怎麽不動了？卧槽，別吓我。”韓峥用力搓了搓手臂，一推胖墩兒，“胖子，胖子！”

花堯打了個響指，兩顆籃球同時掉了下來，再一揮手，籃球雨點般輪番追着韓峥砸。

“我日？”韓峥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的世界觀有點崩，被砸得連滾帶爬護着頭跑，“別過來！別跟着我！”

花堯溜進籃球場，站在謝星寒面前。

手表上的指針開始轉動，她做了個鬼臉。

冷不丁看見花堯站在她面前，謝星寒心頭一突。

看着她古靈精怪的模樣，他咬牙，捺着脾氣：“突然冒出來想吓死我？”

“峥子——你怎麽了峥子！”球場上的人都圍在韓峥身邊，胖墩兒叫的聲音最大，“他怎麽傻了吧唧的？”

韓峥指着滾在架子下的籃球，崩潰道：“籃球，籃球剛剛自己動了！”

“扯幾把蛋，你是不是念書念傻了？”

“別是考試壓力太大，看花眼了吧。”

重點高中學習氛圍緊張，經常聽說某班的誰誰臨近高考神經衰弱，出現幻覺，晚上睡不着覺。

去醫院一查，醫生說是心理壓力過大。

有人在韓峥頭上拍了下：“他一學渣有啥壓力？”

韓峥叫道：“我說的是真的，沒騙人。”

他看向球場入口，猛然發現那富二代和他女朋友都不見了，仿佛從沒出現過。

“真是見鬼。”韓峥吓出一腦門汗，懷疑自己真有點問題。

得去醫院檢查一下，他想。

……

兩人把臉遮得嚴嚴實實，卻還是被路人抓拍到，放到了網上。

一個熱衷發素人帥哥美女照片的博主接到投稿，放出了兩張模糊的照片：高糊都擋不住的高顏值！網友在B市XX街星巴克店外偶遇機車情侶，姿勢親密，男酷女靓配一臉。

大V博主的粉絲有數百萬，每次放出的路人照都很絕。

照片剛發出去，立馬有人評論轉發。

“果然帥哥都和美女在一起了，今天依舊是吃檸檬的一天。”

“這麽糊能看清個毛線，臉都看不到。小姐姐的身材倒是不錯，男的腿長，臉未必帥。”

——這條評論下面有人專門回複：“他身上的短袖是L.A今年發布的時裝周新品，具體價格可以去官網查。”

層主果真去查了下價格，回來回複：“我擦，的确帥，是我膚淺了。”

有謝星寒的粉絲發現照片男主的衣服很眼熟，評論：“和我愛豆同款哎。”

火眼金睛的網友把照片放大，扒出更多細節——手，發際線，眉骨，還有那落拓不羁的氣質，真的和謝星寒很像。

本是一件掀不起風浪的小事，因為照片男主酷似謝星寒，這條微博被刷上了熱門。

經紀人骁哥緊急給謝星寒打電話：“照片裏的人是不是你？”

謝星寒一身灰色綢質家居服，拉開門走出去：“什麽照片？”

他性子喜靜，不想被浮躁的碎片信息影響生活，很少上網。

“發你手機了，你看看。”骁哥提醒。

謝星寒退出通話頁面，點進微信。

看到經紀人傳來的照片，稍一頓，他重新接起：“是我。”

骁哥：？？？真的是你？

“那姑娘是誰？你新交的女朋友？”骁哥語氣嚴肅，“星寒，談戀愛對流量明星的影響有多大，你應該清楚。”

“沒談，”謝星寒斂眸，聲音淡，“鄰居。”

“鄰居就好……鄰居？”骁哥愣了下，壓低聲音問，“你鄰居不是Z大的物理學教授麽？他孫女留學回來了？”

謝星寒：“沒，林教授前陣子剛退休，大概是出國定居了。”

“坐你車的姑娘是誰你總該告訴我吧？”

“花堯。”

“……”

骁哥仿佛被人砸了一棒槌：“你說誰？”

“在拍《ROI》八月刊雜志雙封，先挂了。”謝星寒按了挂斷鍵，在拍攝場地外站了一會兒，看了下腕表，走進攝影棚。

與此同時，秦斐也在跟花堯擺事實講道理。

“好不容易有翻紅的希望，不要因為談戀愛影響了事業。”

花堯再三保證她和謝星寒清清白白，“秦姐，我們倆真沒什麽。再說了，謝星寒也不喜歡我啊。”

“你怎麽能肯定？”秦斐懷疑她根本對自己的魅力沒點數，“謝星寒出道以來很少和哪個女明星傳出緋聞，你是第一個被拍到的，石錘。”

“那也不能說明什麽吧。”花堯心虛否認，腦海裏卻浮現出那個白色的、散發着淡淡煙草味的背影。

那人靠着摩托車，帶着意味不明的痞笑，擡頭用力揉了揉她的腦袋。

她一怔，不明白突如其來的悸動是從何而起。

許是意識到自己太過敏感了，秦斐又推翻自己的想法：“也對，他應該不會喜歡你這種類型。”

愣了一下，花堯古怪地問：“為什麽？”

“沒別的意思，”秦斐輕描淡寫回答，“和你沒關系。”

大概和謝星寒的過去有關，秦斐沒有說下去，花堯也不好多問。

明天上午的航班，飛外地錄綜藝，花堯晚上卻失眠了。

閉上眼輾轉反側，她腦海裏總是不受控制地冒出那張臉。

平靜的，漠然的，痞氣的，狂傲的……

開了燈，趴在開放式露臺上，花堯吹了小會兒風。

無意間扭頭，看見隔壁露臺上倚着一個清隽的人影。

夏夜涼風微燥，謝星寒随手解了兩顆紐扣，手重新搭回欄杆，眸光垂落。

墨色夜空下，他望着繁華的夜景，額前烏黑發絲晃蕩。

江面波光粼粼，那人安然靜寂，像是誤入人間的啓明星，與俗世格格不入。

花堯目光幾乎凝固，連呼吸都放緩。

她好像，有點喜歡上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