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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休書◎
何鏡斂起眸中情緒,吸了吸鼻子道:“戚小姐是不是要回江南了?”
戚如穗沉默了半響,聲音也輕了許多,“對,年底就要走了。”
“那還會回來嗎?”何鏡忽而詢問,聲音藏着一絲自己都沒意識到的急切。
“或許吧。”戚如穗笑了笑,“若是回去成了親,那便不回來了。”
氣氛忽然安靜下來,何鏡從未與女子單獨處在同一房間內,他有些緊張,便尋了個話題。
“我在戚家衣鋪定了許多衣裳,有些還未送來呢。”
他爹說衣衫是男子的第二張臉面,戚家所制無論品質款式皆是上佳,自上次貴君穿過一次戚家進貢的上青七彩牡丹雲錦後,京中公子們便掀起一股錦衣潮,其中以雲錦最為搶手。
雲錦價格昂貴,寸金寸錦,何家為了這場秋日宴,特意請戚家制衣坊的掌櫃裁衣,誰料掌櫃言近日尋她們的人太多,雲錦更是已排到年後。奈何別家的雲錦品質平平,款式又有些老舊。
正當何父發愁時,那掌櫃竟又親自登門,為何鏡量了身量尺寸,只十日便趕出一件錦衣,何鏡只當他爹爹塞了錢,從未往別的地方想過。
何鏡聽爹爹說,他的婚服也要在戚家定制,那裏的繡郎手巧,比他秀的精美,他只需最後親手繡個喜帕便好。
如今戚如穗聽完,只開口道:“染坊人手有些不夠,我叫他們先将你的衣衫制出來,過幾日便給你送過去。”
何鏡沒想到她竟是這麽以為的,剛欲開口解釋,卻發現女子一眨不眨的看向自己。
“你今日很好看。”戚如穗薄唇輕啓,語氣溫柔。
何鏡下意識道:“這衣裳确實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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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如穗忽而一笑,“與衣裳無關,是你好看。”
分明是浪蕩挑逗的話語,可語氣卻無半分輕薄之意。
何鏡覺得耳根發燙,他沒忍住擡手揉了揉,卻聽見女人輕笑了聲,他臉頰騰的便燒了起來,心跳也有些加快。
就在此刻,木門嘎吱一聲被推開。
一個侍兒慌慌張張闖進來,當他看清床上裹緊被子的身影時,頓時驚呼一聲跑過去撲在床邊。
“公子!您怎麽了公子?”
見自己公子渾身濕透,臉頰透着薄粉,額角包着白布,那模樣凄慘可憐,生像被誰狠狠欺負過。
那侍兒見此騰的站起來,對着一旁的戚如穗大聲斥道:“大膽狂徒!竟敢對我家公子不敬!”
戚如穗挑了挑眉,她慢條斯理起身,只見何鏡滿是歉意看向她,轉頭看向侍兒。
“阿言!莫對戚小姐不敬,方才我失足落水,是戚小姐救了我。”
名喚阿言的侍兒聽完自家公子解釋,這才恍然大悟,臉上也有些不好意思,原來是他誤會了人。
“是奴誤會了,多謝戚小姐大恩,奴替公子謝過戚小姐!”他剛要俯身對戚如穗行禮,卻被她制止。
“既有人照看你,那我便先走了。”
戚如穗半只腳剛跨出房門,便聽何鏡喊了一聲,她頓住腳步,回身只見他手中抱着酒壺,指尖緊緊扣着瓶身。
“戚小姐,多謝您。”
戚如穗挑了挑眉,“既要謝我,不如擇日登門道謝。”
何鏡沒料到她會如此接話,就在他怔愣的時候,戚如穗又笑了笑,神情恢複往日。
“說笑而已,何公子不必當真,我走了。”
宴席快要散了,很快會有人回到後廊,何鏡尚有阿言做掩護,可她這一身落湯雞的模樣太顯眼,若被有心之人看到,難免招惹是非。
在戚如穗離開後,阿言心疼的眼眶都紅了,“公子,您這是怎麽了,怎能掉進湖裏去,還把頭磕破了。”
“你莫問了,也莫告訴家中。”何鏡唇角緊抿,“回去後就說,是我踩了碎石不小心摔的。”
阿言還想說什麽,見公子的神情落寞,思索再三還是閉上嘴。
就在他欲将身上衣衫與公子交換時,房門忽而被叩響,主仆二人警惕看向門口。
見未有人應,門口的人也沒多停留,只是低聲說了一句便離開。
“是戚小姐派我來的,東西放在門口了,公子請便。”
何鏡與阿言對視一眼,後者小心翼翼推開門,輕手輕腳将門口的物件取進來。
那是一套男子衣衫,尺寸與何鏡的身量正相符。
何鏡摸着身上衣衫,思索良久。
在京中摸爬滾打這幾年,戚如穗早懂明哲保身的道理,京中小姐少爺們不能不交,卻也不能深交。她是來做生意的,只有到手的金子銀子才是真的,旁的事同她無關。
唯有喜歡上何鏡,算是個例外。
那場秋日宴,便是她對何鏡最後的記憶。
再往後的便想不起來,只有隐約片段浮現在腦海,有她離京回鄉的記憶,有她與江述飲酒談笑的記憶,也有戚若竹執意退婚嫁與江述的記憶。
唯獨沒有關于何鏡的。
戚如穗扶着跳動的額角,劇烈痛意令她忍不住蹙起眉頭。
小厮端來湯藥,異樣苦澀的藥汁化在口中,她卻眉頭都沒皺一下。
清晨一場雨澆過後,天氣放晴,也沒有那般炎熱難熬。
她迫切想知曉這七年她與何鏡到底發生了何事。娶了少年時期的心上人,就算有矛盾,也絕不能鬧到如此地步。
這期間定有什麽不對。
戚如穗順着記憶尋到閣樓頂端的鑰匙,登上那間小小的儲物室。
這是她年少時最愛來的地方,裏面放的都是些舍不得的舊物。
比如,她曾将何鏡十五歲生辰宴臨摹的詩詞放在這裏。
小閣樓中東西不多,幾乎一眼便能看全,可
唯有三個物件是她看了半晌也記不得何時放進來的。
一個錦囊,一幅畫卷,最後是一封信。
緋色錦囊上繡着一對鴛鴦,針腳細密,繡法乃是京中流行。
錦囊裏面除卻一卷細絲再無別物,戚如穗握着那卷細絲,半響才反應過來這是琴弦,可惜斷了幾處,已無法使用。
她拆開那副畫卷,一幅丹青畫瞬時延展開,卷上所繪乃是妻夫琴瑟和鳴之景。
少年笑容明媚,他指尖停着一只蝴蝶,遞向身旁女子,而女子則是看着他,神情溫柔含笑。身後蝴蝶紛飛,鮮花環繞。
畫中人像栩栩如生,正是她與何鏡,而畫中地背景則是戚府的花園。
落款時間是六年前,許是年頭太久,連邊緣都開始泛黃。
戚如穗指尖發顫,她緩緩放下那幅畫,最後拆開那封信。
‘休書’
陳舊墨跡映入眼簾,正是戚如穗自己的字跡,除卻這兩個字外,紙上什麽都未寫。
戚如穗眨了下眼,心髒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捏住,幾乎喘不上氣。
她深吸了口氣,力道幾乎要将宣紙捏碎。腦中閃過很多片段,可那記憶轉瞬即逝,她拼了命試圖抓住也才記住零星幾個。
戚如穗看見自己一人在閣樓寫下這封休書,卻執筆半晌,餘墨滴落暈開,她也未寫下何鏡的名字。
又看見那年春日,她特意尋了江南最有名的畫師,那年茶花開的正豔,而何鏡站在花叢中,眉語目笑。
戚如穗還想起很多,有何鏡為她洗手作羹湯的場景,有兩人與文聲月一同用膳的場景,還有她牽着何鏡的手在花街上游玩……
記憶走馬燈般從腦海中飛快閃過,卻不停留一瞬。
若再回想,便是快要爆炸一般的頭疼。
戚如穗仿佛溺水般喘不上氣,在她想起來的記憶中,皆是和諧美滿的場景,她看起來和何鏡十分恩愛。
這才應是對的,而非文溪所言,她與何鏡從琴瑟和鳴走到相見兩厭。
戚如穗回到院內時,遠遠便迎來一人,她眯了眯眼,只見昨夜那男子身着一襲白衣,正迎面向她走來,較好的面容上藏着嬌羞。
“小姐回來了,可叫童兒好等。”
柳童身側的文溪眼中有些無奈,“小姐,您回來了。”
戚如穗這才淡淡應了聲,文溪瞥了柳童一眼,解釋道:“主君擔憂小姐身旁無人,便叫柳公子暫且跟在您身旁伺候,當個傳話的。”
不過一屆伶人,文溪喚他一聲公子已是給足面子,可他偏偏還不滿足,文溪話語剛落便急着出聲。
“小姐,童兒已備好晚膳,只等小姐回來便可用膳。”
他語氣中盡然是讨好的意味,戚如穗蹙了蹙眉頭,似當沒看見他這個人,徑直擡步回了屋,文溪與柳童同時跟了上去。
屋內已擺好午膳,可她卻沒有任何胃口。
文溪看着戚如穗蒼白的臉色,擔憂出聲:“小姐可是不舒服?可要喚李大夫來瞧瞧?”
“不必了。”戚如穗唇角緊抿,聲音有些低啞,“朗月閣收拾的怎麽樣了。”
“回小姐,主屋已收拾的差不多,其他屋子明早也能收拾完。”
戚府仆奴衆多,收拾一座院落并非難事。
戚如穗點頭,“院裏那些擺飾,便先按以前的擺吧。”
見小姐起身朝朗月閣走去,文溪擡步跟上,唯留柳童一人僵在原地,他剛欲跟着走,可文溪将他攔了下來,語氣不善。
“柳公子,主君只讓您在院裏伺候小姐。”
文溪的意思很明顯,他不過一個留在院裏暖床的玩意,沒資格去少主君居住的朗月閣。
朗月閣能在建立之初便定為正夫的院落,其中精妙便在于戚如穗的卧房能從側廊連通朗月閣卧房,中間僅隔了兩扇門。
側廊頗窄,只能容兩人并肩,紅木地面被擦至潔淨如新。
戚如穗走的極慢,拐過轉彎,再往前便是朗月閣的主卧,兩個端着水盆抹布的小厮前後進來,與戚如穗正好撞了個相面。
兩人原本還有說有笑,見到小姐時頓時閉上嘴當無事發生,正在他們打算離開時,小姐忽然開口。
“少主君當年為何從朗月閣搬走?”
兩人吓了一跳,互相對視一眼後,其中一人戰戰兢兢開口,“回小姐,奴不知此事。”
見小姐面色不虞,他心間更是瑟縮,索性跪在地上,盆中清水險些灑出。
戚如穗沉默了瞬,“算了,你起來吧。”
“是。”那小厮端起水盆,垂下頭便小步離去,速度生怕她後悔似的。
側廊的動靜引來文溪,她本欲訓那倆貪玩的小厮,在看見小姐時便吞下要出口的話,可小姐卻轉頭看向自己。
“前年九月,何鏡為何從朗月閣搬出去?”
文溪頓了頓,低聲道:“少主君犯了家規。”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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