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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你不是我娘”◎
江述說的十分直白,可她完全不記得這段記憶。
戚如穗眸中盡是不可置信,她下意識握緊掌心,那可憐的薄瓷在她掌中破碎,瓷片陷進掌心,鮮血霎時湧出。
江述瞪大雙眼,诶呀了好幾聲,“你有力沒處使也別拿杯子發洩呀,杯子碎了還得賠,你後院不是有一堆千嬌百媚的小侍嗎,要洩火尋他們去呀。”
她最後一句話全然是火上澆油,戚如穗深吸了口氣松開掌心,任由鮮血滴落在地,江述趕緊喚來小厮收拾殘局。
見戚如穗如此,江述心間也不是滋味,嘆了口氣語重心長道:“當年就連我都差點信了,可何鏡不是那樣的人,你看看憐兒的樣貌,除了你倆以外誰還能生出來。可你那時候就同着了魔一般,每次提到何鏡你便陰沉個臉,好生吓人。”
江述話糙理不糙,作為一同在京中長大的世家子,江述認識何鏡的時間比戚如穗要長。她知曉何鏡為人,他的教養絕不可能令自己做出偷人之舉。
可那畢竟是戚如穗的家事,她說過兩次後便再沒提過,後來她帶着戚若竹回到京城,也聽戚若竹念叨過幾次。
戚如穗沉默良久,再開口時神情有些茫然,“我真的不記得了。”
江述抿了抿唇,擡手拍拍戚如穗的肩膀,“沒事,你這一摔也挺好,至少把良心摔回來了。”
戚如穗沒有和江述開玩笑的心情,她仍震驚于江述方才那句話。她不信何鏡能做出這種事,當年的事定有誤會。
縱使戚如穗再說服自己,她仍不受控的想到那封在朗月閣搜出的信。
“後來的事皆是若竹告訴我的,可憐他在京中,還要操心你的家務事。”
江述又拍了拍好友的肩,“你也知道,在京中那兩年若竹同何鏡關系尚可,他這次回來還想勸勸你倆呢。”
“勸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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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述沉默了瞬,認真道:“勸你倆合離。他知曉你不喜憐兒,與其相見兩厭,彼此折磨,不如早早結束的好,他還想讓何鏡回京……”
“妻主,我同樂兒瀾兒都吃完了,你與阿姐怎還未挑完酒?”
二樓包間的窗戶被推開,一大兩小的腦袋湊出來,打斷了江述未說出口的話。
江述立刻換上笑臉,“已經挑完了,這就上來。”
“快些吧,菜都要涼了。”
見窗戶合攏,江述連忙囑咐道:“改日再說,先上去吧,你記得莫同若竹說我與你講過這些,說了他又要念叨我。”
戚如穗點點頭,随意擦了擦掌心鮮血,腦中仍想着方才的談話,心間如麻繩一樣雜亂。
“何鏡跟了你這麽多年也不容易,你既然還想和他過下去,他偶爾性子倔犟不肯服軟,你哄哄不就得了。”
江述頓了頓,聲音小了幾分,“再說他如今若是離了你,也沒地方可去了。”
門扇被推開,戚若竹一邊牽着孩子,一邊擡眼對江述道:“妻主不是挑酒去了嗎,酒呢?”
江述頓時心虛的笑了笑,“酒被你阿姐打了。”
“怎麽回事?”戚若竹看見戚如穗受傷的掌心,驚的連忙站起來,遞來帕子。
戚如穗笑笑,“酒杯不小心碎了,撿起來時刮破了手,無礙。”
戚若竹看向江述,自家妻主也只是聳聳肩,他便什麽都未說。
戚如穗碰上戚若竹妻夫實屬意外,她太久未露面,今日本是要去江南城各個鋪子走上一圈。午膳過後,她便要離開。
“阿姐慢些走。”戚若竹将人送到門口。
戚如穗囑咐了句,“玩夠了便早些回府吧。”
“自然。”戚若竹笑的燦爛。
在阿姐離開後,他立馬轉身看向自家妻主,“妻主,你方才同阿姐說什麽了?”
江述神情極為無辜,“沒說什麽,就是敘敘舊,一時聊的久了而已。”
戚若竹看了半響,轉頭将瀾兒抱起,“走吧,咱們再逛逛便回府上,你爺爺還未見過你倆呢。”
四人慢悠悠走在街上,想起方才阿姐的模樣,還有多年未見的何鏡,戚若竹輕聲開口,“妻主,你說阿姐不喜歡他,又何苦折磨彼此這麽多年。”
江述無奈開口,“你還是先管管你妻主我吧,你看這小崽子幹什麽呢。”
戚若竹這才回頭看,只見樂兒手中抓着剛買的畫筆,正将江述的臉當做畫布上下其手,好好一張臉被畫的和猴屁股一樣。
“樂兒!你怎這般能鬧!”
——————
這邊戚如穗回到朗月閣,卻見院裏冷冷清清,唯有幾個掃地小厮倚着牆角唠閑嗑,一見主子進來,吓得連忙直起身子垂下頭。
“見過小姐。”
戚如穗掃了眼院內,“你們主子呢?”
“回小姐,少主君去長鶴院了。”
見小姐眉心緊鎖,那小厮解釋道,“晨時少主君去長鶴院問安,說今日是十五,便留了少主君一同抄經,算算時辰少主君應馬上回來了。”
就在此時,屋內跑出一個小小的身影,穿着水色小衫,一雙幼鹿般的大眼睛正焦急看向門口,可剛跑到半路便堪堪停下腳步。
戚憐本以為是爹爹回來了,可出去才發覺不是,此刻院中人目光都注在他身上,不由有些瑟縮茫然。
戚憐怎麽可能不是她的孩子呢,男孩五官生的像何鏡,可輪廓卻極為像她,她當年到底犯了哪門子的瘋。
戚如穗蹲下身子,對男孩柔聲道:“憐兒,過來。”
“小少爺,小姐喚您呢。”伺候的小厮見小少爺不動,連忙小聲重複。
戚憐聽懂了,可任憑小厮怎麽勸,他都不肯再往前一步,男孩緘默倔強的模樣無端讓她想起何鏡。
戚如穗拿出風車,微風拂過,六個彩紙小風車唰唰轉起來,日光下風車熠熠生輝。見憐兒的視線瞧過來,她指尖一撥,小風車組成的大風車亦跟着轉起來。
一個極為普通的小玩意,可憐兒似乎從未玩過,他看的極為專注。
“娘給你帶了風車,憐兒想玩嗎?”
這是戚如穗第一次自稱‘娘’,她面上緊張不已,可男孩只是站在原地,半響沒有要過去的意思。
這可把他身後的跟在身後的小厮急壞了,他知曉小姐與小少爺不親,為了自己日後的好日子,他自然想讓小少爺争點氣,讨得小姐歡心。
“小少爺,您快去啊。”小厮心中焦急,欲扯憐兒走過去。
見戚憐實在一點面子都不給,小厮在旁小心翼翼解釋道:“小姐,少主君說小少爺怕生,平日不愛同人講話。”
怕生……
戚如穗抿了抿唇角,也許在戚憐眼中,她和這些剛見了幾面的小厮并沒有區別。
“你收下風車,我帶你去找爹爹可好。”她走到憐兒身前,将風車塞進男孩手裏。
終究還是這句‘找爹爹’起了效果,男孩一手握着風車,一手被戚如穗牽起,他瑟縮欲躲,卻被戚如穗牽住小手。
戚如穗看的難受,她輕聲哄道:“憐兒莫怕,我是你娘,不會傷害你的。”
“你不是我娘。”
稚嫩的聲音響起,卻令戚如穗愣在原地。
身旁不小心聽到此話的小厮們皆倒吸一口涼氣,恨不得自己是個聾的,生怕自己窺了主子辛秘活不到明日。
憐兒不懂身旁大人為何都一副奇怪的表情,他只是小聲道:“我爹爹說,娘還沒回來。”
戚如穗壓着語調,艱澀開口,“憐兒,娘親去哪了?為何還沒回來?”
“爹爹說,娘在外面做生意,只有年底才回來。”
戚憐只見過娘親一次,在去年冬日,隔着很遠的距離,他甚至看不清娘親的模樣。
那黑葡萄似的眼睛看向自己,聲音稚嫩怯懦,卻像一根尖針刺在心間,令她無法呼吸。
風車仍在呼呼轉着。
這幾年事務繁忙,只有年底才能歸家小住幾日,可在春節家宴中,她從未見到何鏡與憐兒的身影,這對父子刻意被所有人淡忘在那偏僻的院中。
“憐兒,爹爹說的沒錯,我就是娘,娘以後不走了,往後只留在府裏陪你和爹爹好不好。”
戚如穗深吸了口氣,努力擠出一抹笑,“走,我們去找爹爹。”
戚憐将信将疑,卻架不住想見爹爹的心,便跟着戚如穗一同走了。
路上耽誤這麽一會,剛拐過假山便迎面碰上何鏡。
“爹爹!”
戚憐面上一喜,戚如穗松開手,任由男孩朝何鏡方向跑去。
何鏡接住撲到懷裏的兒子,眉眼溫柔含笑,滿是對兒子的寵溺。
戚如穗一瞬看的怔愣,自她醒來後,何鏡似乎從未對她笑過,他待自己永遠都是疏離冷漠,或是懼怕的。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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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若竹:我向來是勸分不勸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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