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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總要有個血親姐妹◎

見人家妻夫倆明顯有話要說, 林斐識趣離開,阿言也将憐兒領去樂兒瀾兒在的地方。

男孩一步三回頭,依依不舍。

戚如穗牽着他的手腕将他帶回卧房, 一踏進屋子, 何鏡眸光便掃過四周。

屋子布置同晨起離開時一樣, 連床褥也未換,只是……

何鏡看着桌上孤零零的金簪, 擡手将它攥在掌心。

一旁戚如穗剛取藥回來, 見何鏡如此不由蹙起眉頭,他指節傷口本就未痊愈,怎麽又胡亂用手。

“先放下, 塗了藥再簪。”戚如穗下意識以為他想簪那只金簪。

何鏡低聲應好, 順着戚如穗的意思坐在床側, 擡着十指任由她為自己上藥, 女人神情凝重, 似塗的不是藥,而是什麽珍貴之物。

待藥膏幹了些, 她才重新為何鏡包紮好。

“再忍幾日, 過幾天便能拆了。”

戚如穗蓋上藥膏蓋子,擡眸便見何鏡盯着自己衣襟看, 神情恍惚複雜。

“怎麽了?”戚如穗出聲問。

何鏡未答,卻擡手撚起她前襟那根不起眼的發絲,方才他便想這麽做了。

戚如穗不解看向發絲, 神情還有些茫然, 不就是一根頭發嗎, 為何何鏡瞧起來有些不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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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陳意的。”何鏡替戚如穗開口。

二人晨起後便未親昵過, 偏生見過陳意後便莫名站上男子發絲, 出來時還挑釁的绾着他的金簪。種種做法,目地就是為了讓他升起疑心,覺得戚如穗與陳意有私情。

戚如穗蹙起眉,“他在屋裏時散着頭發,許是與我對峙時染上的。”

何鏡無言半響,又将被子下的帕子揪出來,帕子角落明晃晃繡着個‘意‘字,戚如穗神情變了一瞬,面上表情也逐漸冷肅。

為了惡心何鏡,陳意竟真的不擇手段。

何鏡輕聲開口,“妻主,我丢了個簪子。”

“什麽簪子?何時、”戚如穗話說到一半,見何鏡垂眸望向手中金簪,想起方才發生的事,話語忽而頓住。

戚如穗冷下面色起身,出門對侍衛說了些什麽,這才重新回到屋內。

男人坐在床上,手中握着金簪,黑眸一眨不眨望向自己,瞧起來莫名有幾分失落。

戚如穗不欲讓何鏡誤會,便将方才發生的事原原本本重複了遍,最後還補充道,“你信我,我同他什麽都沒有。”

“我自是相信妻主的。”何鏡語氣很輕。

陳意的手段并不高級,只是放在幾月前,也許會出現他想要的結果。戚如穗不會同他解釋,他也不會相信,幸而如今她變回從前的樣子。

“只是妻主。”何鏡話題一轉,眉頭蹙起,“妻主不是說他看了圖紙嗎,此事傳出去可有影響?”

見何鏡神情比方才認真,戚如穗不由一笑,“不必擔心,本就是一紙廢稿,看了便看了。”

真的圖紙早已送到戚府工匠手中,戚府樹大招風,這麽多年觊觎戚府的人不在少數,偷雞摸狗的事也沒少做。

秋日宴前夕,新圖紙的消息便已不胫而走,戚如穗早知曉會有人來偷,只是未想到那個蠢貨是陳意罷了。

不過細想也正常,陳家雖不涉足絲綢生意,但陳冉的妻家卻效力于京城織造紡,若是此番得了圖紙送到京城,拿筆銀子再謀個好前程簡直易如反掌。

戚府并非皇商,每年照例向朝廷交稅,去年京織紡與戚家相中了同片棉地,恰巧負責此事的朝廷命官與戚如穗相識,正是當年戶部尚書的長女。

二人協商過後便對半分開,雖面上和平,可私下裏好棉卻都進了官府,戚家拿到的只有次等棉。戚如穗知曉此事,卻從未在面上談起,依舊與那女人談笑風生,只在今年撤了那片棉地。

而戚如穗墜馬,也就是在回程時發生的事。

官商之間利益錯雜,戚如穗多年周旋其中,也深谙許多關系便是靠男人維系的,陳意只是被送上臺面最不起眼的犧牲品。

在墜馬前夕,戚如穗本打算直接前往京城,大梁皇帝年老體衰,國庫虧空多年,久未招納皇商。可皇太女卻頭腦聰慧,幕僚無數,也早有人朝戚如穗抛出橄榄枝。

一本萬利的事,戚如穗沒理由不做,只是墜馬失憶,才将此事耽誤許久。

何鏡聽罷愣在原地久久未動,直到戚如穗捏了捏他的手腕才回過神,他竟一直以為陳意只是愚蠢,沒想到其中竟有這麽多糾葛。

戚如穗沉默一瞬,“他确實愚蠢,吃力不讨好的事,也只有他沒腦子才肯答應。”

何鏡再度看向戚如穗,語氣微變,“妻主為何從未告訴我這些?”

戚如穗安撫一笑,“你身為我夫郎,生意上的事怎能讓你操心,你只需在家管好內宅便好。”

想起這些日子這種,何鏡艱澀滾了滾喉結,随即點點頭。

秋日宴還需戚如穗露面,她離開這會已有人來尋,于是對何鏡道:“左右也沒什麽大事了,你若是累了歇會再出去也行。”

見戚如穗欲離開,何鏡跟着站起身子,“不累的,我陪妻主一同出去吧。”

宴席仍在繼續,只是少了陳意與陳冉。這邊戚若竹終于見到何鏡的身影,眸中一亮走到他身旁,只說何鏡出來晚了,生生錯過一場好戲。

“到底發生了何事?”見戚若竹神情竊喜,何鏡出聲問。

原來就在何鏡回房不久,宴會上許家夫郎忽而丢了東西,說是身上的玉佩不見了,周圍人幫他尋了半響,最後卻是在陳意身上尋到。

陳意瞪大眼眸說不是他偷的,他也不知怎麽回事,奈何證據确鑿,許家夫郎也不是好欺負的主,氣沖沖同陳意争論,那玉佩昂貴,是他妻主送的禮物。

二人正在争執時,看熱鬧的小夏忽而驚呼一聲,指着陳意頭上的發簪說這好像是他們少主君的,小夏生怕衆人不信,甚至跑去端來了整套首飾,信誓旦旦說金簪就是少主君的。

衆人見陳意頭上發簪與小夏手中的确實款式相符,偶爾幾個替陳意說話的也閉上嘴,更多則是冷眼看熱鬧的。縱然有人瞧出不對,也沒人制止。

許夫郎氣焰更為嚣張,陳意百口莫辯,急得都快哭了。最後還是陳冉僵着笑臉,讓他給許家夫郎賠了罪,又把他頭上發簪還給小夏,這才拖着陳意離開秋日宴。

兄弟倆方一上馬車,陳冉便扇了陳意一巴掌。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你知不知道陳家的臉今日都被你丢盡了!”

陳意捂着火辣辣的臉頰不可置信,“哥哥!我真沒偷!他東西不是我拿的!”

陳冉自然知曉,可那又如何,就算事情是何鏡令人做的,宴會上證據确鑿,他們也只能打掉牙往肚子裏咽,生生吃了這虧!

“玉佩不是你偷的,可金簪是你拿的吧。”陳冉看着不争氣的陳意,心間氣不打一處來,“你今日将何鏡得罪透,來日就算你嫁進戚府,也少不得被磋磨。”

“他一個生不出女兒的下堂夫!能得寵幾日!”陳意瞪大眼眸,不服氣道:“只要我比他先懷上女兒,還怕她不娶我嗎!”

看着陳意一臉蠢相,陳冉懶得再管他,只開口道:“圖紙看到了嗎?”

“看到了。”陳意小聲嘀咕,他拿起早已備好的執筆,憑着腦中記憶畫出來。

馬車上發生的事戚若竹不知曉,他只将宴會上的樂子告訴何鏡,又捂嘴偷樂。

“姐夫,你是沒瞧見,方才那場景有多熱鬧。”

待今日宴席一散,陳小公子愛偷竊的消息便會傳遍各家,也不知陳家知曉後表情該有多精彩,怕是以後頭都擡不起來了。

何鏡抿着唇,知是戚如穗替他出氣,心間情緒更複雜幾分,卻也不得不承認,心底似有什麽東西融化了些。

戚若竹拉着何鏡與林斐坐在席間,三人閑談着席上樂事,何鏡目光不動聲色掃過衆人,将席上各家夫郎的容貌心性暗暗記在心間,他如今是戚府少主君,也該擔起少主君的職責。

爹爹曾教過他,內宅之事不比外界,萬般湧動都在人心下,男子更要學會巧言觀色。

不多時,席上某處傳來些動靜,三人一同看過去,只見一個男孩打翻杯子,恰巧灑在身前夫郎身上,他似吓得不輕,忙拿出帕子擦拭。

男子便是今日丢了玉佩的許夫郎,那男孩則是他兒子,瘦小的身上套着不貼身的錦服,見父親口中斥責不斷,男孩将頭低了又低,竟瑟瑟發抖起來。

許夫郎神情不虞,最後扯着男孩耳朵離去,男孩步伐跌跌撞撞,路過花壇時還磕了一跤,似是哭了。

何鏡蹙起眉頭便欲起身,戚若竹臉色也不大好看,同為人父,那孩子看起來不比憐兒大幾歲,為何許夫郎能如此狠心待孩子。

身旁的林斐搖搖頭,不動聲色将何鏡按下,“你莫去了。”

見何鏡不解看向自己,林斐輕嘆口氣,不忍道:“那孩子不是他親生的,是他妻主前夫留下的骨肉,你此時若去勸,他只會覺得自己失了面子,回家後說不定還要怎麽折磨孩子。”

怪不得方才沒人去攔,何鏡蹙起的眉頭未松,只聽林斐繼續道:“可惜那孩子生身父親死的早,也沒留下個血親姐妹,他娘親便娶了續弦,可繼室也不是什麽良善的主。起先待孩子還好,後來便動辄打罵,大冬日讓孩子跪在外面也是常有之事。”

今日許夫郎帶那孩子出來,據說也是為了給那男孩相個親事,可那孩子分明是個稚童模樣,怎會有人相中。

“如此虐待孩子,那女人難道不管嗎?”戚若竹憤憤出聲。

林斐輕嘆口氣,搖搖頭開口,“一個男孩,哪裏有女兒重要,只要不傷及性命,許多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就過去了。”

何鏡唇瓣翕動,最終什麽都沒說。

殘陽落下,待陸續送走賓客後,何鏡忍了整日的疲意終于上來,早早便洗漱歇下,但睡的并不踏實。

那日夜裏,何鏡做了個夢。

夢裏他纏綿病榻,而戚如穗娶了陳意做側夫,陳意待憐兒極差。還将憐兒重新趕回偏院,只是這次只有憐兒一人,頭上還帶着缟素,獨自一人劈柴做飯,做好後又被小厮故意打翻。

而陳意則生了個女兒,仗着戚如穗的寵愛,更是日日虐待憐兒,動辄打罵無度。

夢裏,陳意生下的女兒往憐兒身上吐口水,罵他是個有爹生沒爹養的野種,而憐兒哭着搖頭,說他還有爹爹娘親。

何鏡驀地驚醒,額角滿是冷汗。

小夏聽見屋內有動靜,忙推門進來,只見少主君赤腳站在床下,見他進來急忙開口,“憐兒呢?”

“少主君,小少爺已經歇下了。”

“妻主呢?”何鏡又問。

小夏不明白少主君為何如此焦急,只答道:“小姐應在卧房休息,少主君,您怎麽了?可是做噩夢了?”

他接過小夏遞來的溫水,咽下兩口後才逐漸平複心情。

還好,還好只是一個夢。

戚如穗沒有娶別人,憐兒也沒有被虐待。

林斐說的不錯,女人的寵愛總會失去,他不敢再賭戚如穗的真心會持續多久。若他以後有何意外,憐兒一個男孩,總要有個血親妹妹護着才好過。

何鏡推開暗門時,戚如穗已經歇下。

他坐在戚如穗床側,指尖鑽進被子,輕輕觸上戚如穗的掌心,連大氣都不敢喘。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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