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第52章

◎受委屈了◎

眼前之人便是鎮國将軍的嫡子, 杜随雲。

在何鏡嫁到江南的第二年,他便進了三皇女的府邸。

而如今,姿容高貴的男人眯着眸子瞥向他, “何鏡?”

聽語氣似乎根本沒想起他這號人物, 陳意捂唇輕笑, 而身旁的陳冉瞧了何鏡一眼,随後擡手與杜随雲耳語幾句。

聽罷, 杜随雲這才重新看向身前的男人, 語氣有股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原來是你啊。”

何鏡穿了一身銀白織緞,長身玉立似月下銀輝, 年少時那張豔豔玉顏, 随着年歲增長, 眉宇間染上身為人父的溫婉。像經年被打磨的玉, 去了棱角, 卻依舊溫潤矜貴。

幼時,他便不喜何鏡這幅做派, 聽聞他被何府遠嫁到江南富商家中後, 還被當做京中笑談好一陣。

杜随雲掃過何鏡額角的疤,笑意有些古怪, “真是好久不見了。”

他出身簪纓世家,自幼眼高于頂,不是嫌那些世家公子嬌弱, 便是嫌他們眼界低, 只将妻主看得比天高, 他自是沒将何鏡放在心上。

當年何老将軍比不上他娘, 如今的何鏡更是比不上他一根頭發絲。

“何鏡哥哥, 見了王君為何不行禮?”陳意倏而出聲,“如此不識禮數規矩,戚姐姐便是這麽教你的嗎。”

陳意唇角勾起一抹譏諷笑意,他顯然還沒忘,秋日宴上何鏡給他的難堪。

幾人的陣仗不小,一樓那些夫郎聽見杜随雲的身份,不由紛紛避讓,唯恐惹禍上身。

當今聖上共六個女兒,長女即是皇太女,學識淵博,體察民情,這些年在民間聲譽頗佳,只可惜生父君後去的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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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皇女早夭,餘下幾個皇女尚年幼,剩下對皇位虎視眈眈的,便只有三皇女了。

這兩年皇帝纏綿病榻,随時可能撒手人寰,聽聞許是熬不過這個深冬。

朝堂陣營逐漸分成兩派,一派簇擁皇太女順位,另一派則以鎮國大将軍為首,欲扶三皇女稱帝。

兩派黨羽之争愈發嚴峻,誰都知曉,結局馬上見分曉了。

周遭竊竊私語聲不絕,杜随雲也好整以暇看向何鏡。

半響。

“見過王君。”何鏡斂容垂眸。

“不必多禮,你久不歸京,不記得這些禮數也是正常。”杜随雲勾勾唇,像在譏諷他不識規矩,可語氣卻十分溫婉,令人挑不出毛病。

杜随雲擡步離去,守着外的皇家侍衛立馬跟上,陳意得意的瞧了何鏡一眼,見他手中還握着脂粉,更是捂唇一笑。

“何鏡哥哥,好東西都在二樓呢,你手上那盒胭脂,當心用了爛臉呢。”

陳意說罷跟上杜随雲與陳冉的腳步,二樓往上只有皇親國戚與官家夫郎公子可進,而何鏡只是一介平民,陳意如此說,自是想看他出糗。

“真是蛇鼠一窩。”

在三人離去後,戚若竹咬牙憤憤了句。

鋪裏的掌櫃與其他男子神色也不太好,陳意那話是什麽意思,說他們普通百姓只配用爛臉的胭脂嗎。有人憤懑出聲,又極快被同伴攔下。

“你不要命了,王君身邊的人都敢議論。”

“一個不知哪冒出來走狗罷了,真當自己能入王君眼了!”

“你快莫說了,當心被報複。”同伴扯了扯好友衣袖,只将人拉走。

陳冉的妻主是三皇女的人,而讓陳家兄弟能跟在杜随雲身旁的,還是陳意前兩日獻上的那張紡織車的圖紙。

國庫缺銀,皇太女便招攬商賈,戚家便是其中之首,三皇女自是也盯上了她。

可自戚如穗赴京後,卻從未入過皇太女府邸,似乎真是純粹帶夫郎孩子游玩的。

“夫郎放心,咱們點翠閣的胭脂品質絕對有保障,用了定不會出任何岔子的。”

見身前的夫郎遲遲未動,那掌櫃忍不住道。

戚若竹也察覺什麽,“姐夫,你怎麽了?”

他伸手去碰何鏡手臂,可後者卻猛的一顫。

“沒事。”何鏡搖頭。

當年杜随雲約他到湖畔時,他天真以為對方只是要同他講理,他被杜随雲親昵攀住手臂,又趁他不備被惡狠狠推進水中,杜随雲那張臉随着水面逐漸扭曲。

時隔七年,他也沒想到會再碰見杜随雲,如今二人身份天差地別。

戚若竹不知何鏡與他的淵源,只當是姐夫不願見到陳意,于是道:“姐夫,你莫将他的話放在心上,一個小蹄子,仗着他姐夫的、”

還沒等戚若竹将話說完,便見門口傳來些許響動。

緊接着,他聽見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與杜随雲談話。

“阿姐?”戚若竹看向門口,不可置信道。

何鏡擡眸,只見戚如穗站在杜随雲身旁,二人不知在說些什麽。

似感應到什麽,女人擡眸看了眼屋裏,隔着重重人影,恰好與何鏡的目光對上。

戚如穗彎了彎唇角,又對杜随雲道:“王君,此事不巧,今年最後一匹月輝綢我已打算為我夫郎制成冬衣。”

月輝綢是這兩年新流行的布匹,乃是戚府獨造綢緞,一匹便要耗費數十繡郎大半年心血,因此千金難購,每年也只有幾匹能進貢宮內。

方才見到戚如穗,杜随雲便認出這是妻主近日派人探查的那位江南商賈,便借布匹之意談了幾句。

陳意聽了卻滿不在意開口,“這有什麽,王君相中乃是它的榮幸,叫何鏡哥哥讓出來便好了。”

杜随雲這才想起,戚如穗的夫郎,不就是方才的何鏡嗎。

見杜随雲瞥向自己阿弟,陳冉蹙眉擰了一把阿弟手臂,王君還未開口,他倒不知死活搶着說話,當誰不知曉他長了嘴似的。

杜随雲唇角笑意未變,“既戚掌櫃已将布匹留給令夫郎,豈有再讓出的道理,奪人所愛我向來不恥。”

戚如穗勾着唇,笑意卻不達眼底。

直到三人坐上馬車離開後,她這才踏入點翠閣。

閣內男子皆朝戚如穗看來,她走到自家夫郎身旁,輕聲開口,“受委屈了。”

她并非在問,而是陳述。

何鏡回神搖搖頭,這算什麽委屈。

“妻主怎麽來了?”

這也是戚若竹想問的,“阿姐,姐夫不是說你今日有事嗎,怎地來點翠閣了?”

“方才聽人說見到你二人來了,我恰巧在附近,結束後便尋思來接你。”

戚如穗毫不避諱牽起何鏡的手,見他掌心還握着胭脂,便接過讓掌櫃打包好,“怎就挑了一個?可是一樓沒有喜歡的?”

“拿這一個便好。”何鏡道。

“我倆還未開始挑,方進來便瞧見他們,真是晦氣。”戚若竹最後一句将聲壓低,一樓還有不少人,他也怕有人傳閑話。

江述雖不在朝為官,可江家還有人在仕途。

“走吧,再去挑些別的。”

戚如穗帶着夫郎與阿弟走到臺階處,把手的小厮瞧了一眼她腰間玉牌,便側身讓他們幾人上去。

何鏡亦看到了那玉牌,一點不意外戚如穗能帶他上二樓,當年她獨身一人便能在京中混的風生水起,戚如穗的本事向來可以。

臺階之上,男人輕聲開口。

“妻主是選了皇太女?”

戚如穗并未正面回答,她側眸看向何鏡,忽而擡指撫過男人額角的疤,聲音輕似嘆息。

“快了,馬上我便替你讨回來。”

一上二樓,富貴氣襲面而來,淺淺香意氤氲在屏風後,廳內為數不多的幾位男子見來了新人,紛紛投來目光。

有戚若竹認識的,點頭算是打了招呼,更多目光則是落在何鏡身上,好奇打量着這位面生的夫郎。

不過很快有兩人認出了何鏡,更是主動上前打了招呼,何鏡看着身前笑意溫婉的兩個男人,也含笑道了好,算他幼時的手帕之交。雖交情不深,也并無仇怨。

“本以為不會再在京城看見你了呢,想不到今日竟如此有緣。”

見何鏡遇到熟人,戚如穗便候在一旁等待,只見何鏡與那兩人交談幾句,最後一人還好心輕聲道:“近日京城水深,你與你妻主要萬事小心。”

“多謝告知。”在何鏡道謝後,那二位舊年故友便離去。

二樓顯得更為冷清。

專供官家夫郎公子們的東西,價格自是比一樓昂貴許多,看着檀木櫃上陳列的一排排,戚若竹挑的眼花缭亂。

“相中哪個了?”戚如穗走到何鏡身旁。

何鏡一排排瞧過去,只覺得分不出什麽差別,鋪子夥計推薦了幾款銷量好的,說方才三王君拿了這款。

聽見這句話,戚如穗眉頭蹙了蹙。

“除了這個,将所有都打包一份。”

這下不止是夥計,連何鏡都驚詫看向自己妻主。

“妻主,用不上的。”他勸阻道。

“無妨,買了回去慢慢挑,不喜歡的送人也好。”

戚如穗倒是無所謂,這些胭脂水粉再貴,也抵不過他手上那顆玉镯來的貴。何況何鏡七年未買過這些小玩意,他若是喜歡,多買一些又何妨。

夥計在起初的驚訝過後,便手腳麻利的将每樣飾品胭脂打包起來,這些日子揮金如土的小姐她也見過不少,可如此手筆的,戚如穗倒是第一份。

“小姐,東西已放在您的馬車上了。”不多時,夥計便道。

戚如穗應了聲,攬着何鏡走到正嗅香膏的戚若竹身旁,後者遞過一盒香膏,“姐夫,這個味道如何?”

何鏡接過嗅了嗅,“清新秀雅,有股柑橘味,聞着倒是不膩。”

戚若竹一笑,“姐夫想的同我一樣。”

他令人拿了幾個香膏,又迫不及待将方才那盒拆開塗在手腕處,就在戚若竹欲與何鏡分享時,後者卻搖搖頭拒絕。

“我今日衣服上熏了香。”

若是香氣重疊,聞着便有些刺鼻了。

戚若竹并未在意,只收回香膏自己又塗了些,而後又湊過去聞了聞,蹙眉道:“你與阿姐身上一個味道,哪裏有熏香了。”

戚若竹幼時便在阿姐身上聞慣這股草藥味,自然不覺得這是熏香,反而何鏡耳尖悄悄一紅,他熏的便是戚如穗的熏香。

離開時戚若竹直接回了江府,何鏡自然與妻主同坐一馬車。

戚如穗看着何鏡微微泛紅的臉頰,笑道:“方才為何不塗若竹的香膏?”

何鏡抿了抿唇角,低聲道:“我更喜歡妻主的熏香。”

戚如穗笑意更甚,“嘴何時變甜了。”

何鏡指尖悄悄絞住戚如穗的衣角,并未再開口。

那日回到府上,何鏡本以為與杜随雲短日內不會産生交集,誰料在第二日便收了一封請帖。

杜随雲送來的,地點竟設在西廊別院。

【作者有話說】

這兩章劇情比較多,在何鏡的主場,當然要新仇舊怨一起算嘿嘿,走完劇情孩子就會來了(會在何鏡猝不及防的時候忽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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