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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穿着燭天在門派裏逛了會兒,然後建了個小號去搜陸綻的ID加他好友,剛好他沒在線,我趕緊又換回炮哥號也把他加上了,跟做賊似的,沒辦法,炮哥的名字太容易暴露目标,給他發現了我真不知道怎麽解釋。
加完好友我還特地等了等,可他一直沒有上線。
後來具體過了多久才在游戲裏勾搭上他……我快記不清了,應該過去了有兩三個月吧。
那期間在我們轄區裏發生了一起轟動全國的惡性刑事案件,把我們這幫人操得人仰馬翻,吃飯跟打仗似的,回家補覺換衣服的時間都沒有,別提玩游戲了。陸綻跟我一樣天天加班,我估計他也沒時間上線,我們這工作性質就沒條件也沒有精力用來沉迷網游。
再者對于我來說游戲并不是什麽不能割舍的東西,之所以A了沒多久又換個號回去,其實也不是為了玩,只是想去找他,目的很明确。
找他幹什麽呢?
到了今時今日我也沒有什麽羞于承認的了,我就是想再偷聽他說說他的心裏話,聽他吹我;同時我也想試試,自己到底有沒有接受他、接受這種感情的可能性。
說來也挺怪的,我和他每天相處的時間比人家小兩口都要多,工作方面的默契也逐漸磨出來六七分,可我倆就一直沒聊過幾句私人話題。
據說我這人給別人的印象一貫是“有事說事不閑聊”,這個确實,我是不太喜歡跟人閑扯淡。可陸綻不一樣啊,他明明跟別的同事甚至食堂大姐都能嘻嘻哈哈地胡侃,一個話頭他能扯出來一大篇,輪到跟我對話,就全是公事公辦的态度了,這區別對待誰受得了?我心裏挺不平衡的,有時候都想踹他兩腳——特麽說喜歡我,真的假的,這像喜歡嗎?
他藏得太深了。除了那回昙花一現式的微笑,就再沒露過什麽怯,工作也都做得讓人無從挑剔,我又不是個愛找茬兒的人,真的拿他沒辦法,案情告破之後閑暇時間我就上游戲找他去了。
從前我們一起玩時多數時間是PVE,他是我的綁定T,沒怎麽好好玩過焚影,想不到再遇見時他居然專注PVP了。
我是在黑龍遇上他的,我們是敵對陣營。
說到陣營又得提一提唐無極這個孫子。
在我們那個年代還沒有競技場這種玩法,打架麽除了戰場、切磋,就是野外幹。唐無極這種好戰分子剛滿級時用什麽練手呢?自然是兄弟我了。
為了随時随地打我,這孫子進了惡人,我浩氣。
帶喵大俠玩的時候由于唐無極的炮姐號是惡人,因此陸綻的喵哥也入了惡人谷。
我那天并不是有意去黑龍找他,我只是過去做個日常,偏巧碰上了。
這小子正蹲在從複活點去冷翼毒神的路上偷人頭,我經過的時候見他把我們團的秀秀虐得頂個血皮。
路見不平了,當然英雄救美。
那會兒明教正是親爹,風頭無兩,克唐門更加克得讓人沒脾氣,可我自己的號是田螺,覺得還是能跟他玩兩下的,我穿的又是PVE裝,傷害可觀,雖說脆點,可邊上奶秀還沒躺呢。
結果怎麽樣,結果喵哥根本沒再動手,站在原地被我的化血镖和連弩搞死了。
他剛躺下,我屏幕當中就彈出來了加好友的提示框。接着[小爺賽春花]密我說:炮哥加個好友啊,我送你人頭。
我:……
行吧,我就默默把好友列表裏的他給删了,又重新加了一次。
我原本就是打算到游戲裏找他的,還愁着怎麽才能不着痕跡地跟他“巧遇”并搭上話呢,沒想到一切就跟老天安排好了似的,冥冥之中仿佛有只手在推着我,一路把我推到了他面前。
加了好友之後只要上線遇見了他就會喊我一起大戰。人家一個T總惦記着帶我個爛大街的DPS大戰我還有什麽好猶豫的,況且80年代末期的明教T也是真的好用,奶都不用喊,他一個T帶四個輸出,大戰閉着眼睛打。每次打完了他都把另外三個人踢出組,留我在本裏閑聊幾句。我還沒等問他什麽呢,他就先招了。
他說他A了的師父就是個唐門,他特別愛跟唐門一起玩。
我問他:你是不是随便見着個唐門就加人好友外加送人頭?
他說:沒有沒有,哪能呢,我加你是因為你名字好聽,讓我一見如故。
他是唯一一個誇我名字好聽的人。
我很有自知之明,我的名字不論是真名還是游戲昵稱都算不上動聽,連有特點都算不上,就一平平無奇大衆名。他覺得好聽,濾鏡真不知道是有多厚。至于一見如故,我心想這倒是說對了,我就是你那個“故”。
我從加上他好友那天起就在糾結到底要不要告訴他我是誰。一開始我是不想讓他知道的,可後來想想,如果這麽一直瞞着他,那不是又走了從前的老路麽?那我也太不是個東西了,那樣的話到最後我還是得灰溜溜的A掉,沒意思,不講究。于是某天日常做完了跟他閑扯的時候我就把話頭扯到了昵稱上面。
我問他為什麽叫“賽春花”這麽個名,他就把他小時候笑起來像開了花的事情“又”跟我講了一遍。他說現在他長大了,正是人比花嬌的年紀,賽春花妥妥的。
我心說可把你給美的,還比花嬌呢,還想怎麽的?
之後他也順理成章地問起我來。
我就直說了。我說我本人名字就叫唐方,所以昵稱順手起成這樣。
他靜了好半晌,說:這名字真好,我喜歡。
我以為我說了名字之後他會吃驚,會問我是不是他唐哥,就算他沒往這方面想,那也該說聲我跟他同事同名同姓然後從此打開話匣子聊聊他那“同事”吧?結果他只說句喜歡,沒下文了,讓我有點意外。
接下來幾天在單位見到他時沒發現他有什麽異狀,游戲裏也跟往常一樣,遇見了就一起做做日常閑聊兩句,不生分,也沒有很熟絡。我想他可能真是以為遇見重名的人了,這就不能怪我沒告訴他了。
再後來又有段時間我沒能上線,不過陸綻也沒上。為什麽我這麽肯定呢,因為他跟我一起出差去了。
有件案子需要我們到鄰省調查取證。
做我們這行尤其是做刑警的,出差算得上是家常便飯了。視案情的輕重緩急而定出去幾天幾個月都沒個準兒,平常就算沒什麽任務的時候每隔段時間還要進行一次封閉訓練。
陸綻是新丁,封閉集訓只參加過一回,跨省出差辦案這也是頭一次。領導特地叮囑了讓我好好帶着他好好教教他,可見領導對我對他都挺看重的。
臨去前一天有個女人找來了局裏,點名說要見我,那我就見見吧。
見了才知道是陸綻的親姐姐來了。
他姐聽說他要出差,不太放心,過來會會我。那天我才留意到原來陸綻家裏條件很不錯,他們家開公司的,規模還不算小。他姐姐的言行十分得體,一看就是接受過良好高等教育并且身處高位的人,有派頭,有領袖氣質。
她說陸綻從小的願望就是當警察,本來他們家裏是打算培養他做生意的,沒想到這小子的英雄主義情結多年未改,就鐘情于為人民服務。父母罵過鬧過也拗不過他,就由他去了,認為他哪天幹累了遲早要回心轉意的。家裏從沒指望他在警隊幹得多好爬得多高,只寄望他平平安安的就足夠。
她這是拐彎抹角地托我出門在外多關照她弟弟呢,雖然沒明着說,我也看出來了。她的心情我很理解,誰都希望自己在意的人平平安安長命百歲,我是更加期盼國泰民安了,沒有案子要查才是好事呢。
但那也是不可能的事。
我從警數年,已經見了不少生死。陌生人的,熟人的,我至交好友的。要問我怕不怕死,我當然怕了。可有些東西是需要有人用生命用鮮血去捍衛的,義不容辭。怕也不能退,死也不能倒。那我到底是怕不怕死?還是怕。
我怕的并不是死亡本身,是離別。
見過那麽多鮮血與淚水,對我來說,離別比死更可怕。
我不想再失去我在意的人了,不論親朋同事還是……
我對陸綻的姐姐保證了一定好好照看她弟弟,也讓她對自己弟弟多點信心。我說陸綻是一名非常優秀的青年幹警,也是領導着重栽培的骨幹力量……結果他姐聽了我的官方誇獎反倒不是很高興了。我估計她也是希望陸綻趕緊回心轉意,回家去繼承王位的。
見過陸綻姐姐之後我打消了繼續“勾搭”他的念頭。之前是有點異想天開了,沒考慮那麽多,現實中我和他怎麽可能?就算我能接受他的感情了,我們難道就偷偷摸摸的在一起嗎?家裏怎麽可能接受?這不是胡鬧麽!
我找對象也是想正正經經的找一個就一直好下去,沒打算把玩玩就散作為目标的。
所以算了吧,這個時候收手再好不過,對誰都沒有影響。
可是很多事情,人心裏設想得再好再周全,還得看老天肯不肯賞臉讓你周全。
我就是想得太美了,以為什麽都在自己掌控之中。實際上我什麽都撐控不了,包括我自己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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