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互換
互換
這一晚上,可把皇帝忙壞了。
先是聽聞有個笨賊深夜擅闖京城,臨到城邊沒勒住馬,一頭紮進了護城河裏。
沒等下令逮捕,禁軍又來報,說掉河裏的笨賊不是別人,正是皇帝千呼萬喚才從邊關喊回來的親外甥女——林驚瀾。
一起掉下去的還有周家的小世子周珉。
倆小孩挺有意思,久別重逢玩殉情,年輕人的心思還真難猜。
好在倆人都沒什麽大事,掉河裏沒一會兒就被禁軍撈上來了。
太醫院的人去看過,只是略微發熱,睡一覺,等燒退,自然就醒了。
林家一貫安生,照例謝恩、告罪,一套流程走完立馬消停。
可周家算是炸了鍋。
派去文國公府的袁太醫一去不返,被周家二老按在屋子裏一遍又一遍給周珉檢查身體。
可憐袁太醫七十高齡,把脈把的手指肚快破皮,周家二老還在問:“既然人沒事,為什麽不醒呢?”
袁太醫心想,您兒子面色紅潤、脈象平穩、呼吸順暢,不醒,八成是睡太香了。
可惜這話只敢想不敢說,否則暴脾氣的文國公能連夜入宮把太醫院掀了。
皇帝收到袁太醫字字泣血的求救信,痛心疾首地自我反省——都怪他當年識人不明,給大雍挑出這麽位靠不住的肱骨之臣,整個文國公府從老到小,沒一個讓人省心的!
遂提筆親自回信,寫下铿锵有力的四個大字——愛卿受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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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太醫見信,老淚縱橫。
真是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他了!
周家上下連帶袁太醫一同忙活到天亮。周家老兩口更是親自在周珉床邊守了一整夜。
袁太醫在一旁困得直打瞌睡,眼見要從椅背上翻過去。
周夫人忽然大喊:“袁太醫,您看看我兒是不是快醒了?”
這一下,不止把袁太醫吓精神了。
林驚瀾被吵得耳膜生疼,沒睜眼睛,先揉了揉耳朵。
手還沒從耳邊放下,被人一把抓住。
“珉兒,你醒了?”
慈愛的話音傳來,林驚瀾緩緩睜眼,入目是三張整整齊齊的笑臉。
她記性好,這幾位長輩小時候都見過,周家的伯父伯母,還有宮裏的袁太醫。
袁太醫正是北林軍随軍醫師的師父,她此行回京,還準備找人家老先生醫治肩傷。
只是……周伯母叫她什麽?
珉兒?!
她忙打量起四周。
镂空雕花的紫檀木床,床頭擺着鎏金嵌玉的雲鶴燈。燈下的紫金香爐光澤透亮,散發出清淡雅致的果木香。
床榻很軟,錦被滑而不涼。周身的一切過于舒适,以至每日睜眼便開始酸痛的肩膀也不痛了。
林驚瀾茫然地起身,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以及松散領口下平坦的胸膛……
當年津門關十萬敵軍壓境,都沒給林驚瀾帶來這麽大的震撼!
周夫人端來一盞茶,溫聲道:“珉兒,渴了吧,喝口水。”
林驚瀾還沒從震驚中緩過神。
見自己兒子面色凝重地坐在床上,周夫人忙道:“瞧娘糊塗了,這茶都涼了。”
她家小兒子從來是酒不喝熱的,茶不喝涼的,昏迷剛醒就看見涼茶,肯定不開心啊!
“翠雲啊,快斟壺熱茶來!”
林驚瀾回過神,忙抓住周夫人的手腕:“不,不勞煩了。”
随即接過茶盞,輕輕抿了口茶。
借着茶盞中透亮的水面,她終于看見自己現在的容貌——劍眉星目,鼻梁高挺,唇角不笑而自揚。即使面無表情,仍掩不住一身少年人獨有的風流肆意。
還真成周珉了……
袁太醫見人醒了如蒙大赦,二話不說拎起醫箱就跑。周老爺松下一口氣,跟出去送人。
嬷嬷翠雲按袁太醫開的方子煎了藥。周夫人将藥端過來,小心翼翼道:“珉兒啊,把藥喝了,喝完就不難受了。”
其實林驚瀾現在也不難受,不僅不難受,還覺得久違的筋骨舒暢。
但周夫人哄勸的語氣太過溫柔,讓她想起了已故多年的母親。恒陽長公主還在世的時候,也總這樣哄她。
她将苦澀的藥一飲而盡,擦了擦唇角。
哪成想周夫人好像看到什麽奇景,瞪大眼睛愣住半晌:“這……不好喝吧?”
好喝就不會一口悶了。
換做往日,周珉喝藥可是聞着苦味都能跳到房頂上。
周夫人趕忙又端來一盤蜜餞,林驚瀾盯着滿滿一盤透亮的蜜餞,不大理解。
周夫人問:“不苦嗎?吃塊蜜餞緩緩。”
哦,原來周小世子吃藥還有這麽個步驟。
她挑了塊小的含在嘴裏,習慣性地微微颔首:“多謝。”
只見周夫人登時僵在原地,笑容肉眼可見地消失。
靜默片刻,她忽然起身扯着嗓門招呼:“翠雲啊,快備車,我得趕緊把袁太醫追回來!珉兒看着不大對勁,保不齊在水裏泡壞腦子了!”
言語太過直白,以至于方才的溫柔形象頓時碎了滿地。
周夫人扶着胸口快步出門,前腳剛走,後腳周老爺又回來了。
見兒子沒什麽大礙,周老爺一改方才急切心疼的神色,整張臉臭得像塊石頭。
“你給我坐好了!”
一嗓子吼過來,林驚瀾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乖乖整理衣衫跪坐到床邊。
周老爺見狀卻頓住動作:“你沒病吧?”
林驚瀾:“……”
也是,周珉哪是會乖乖聽人訓話的性子。
于是她按記憶中周珉的樣子,不大熟練地擺出一個吊兒郎當的坐姿,擡起一條腿,手肘撐在膝蓋上,一手托住了下颌。
請示周老爺:“這樣?”
周老爺舒出一口氣:“這回對了。”
雖說姿勢有點擰巴,但不屑的神色是對味的。
可以開罵了。
“你當初要去揚州,我就不答應!你大哥也是個不着調的,非偷摸把你帶上!
“帶你去了,還不帶你一起回來。萬一路上有個好歹,你讓我怎麽跟你娘交代?”
“還有,你回來好端端的不回家,跑去京郊驿站野什麽?
“自己瞎折騰,還連累人家林姑娘!
“可憐林姑娘身上帶着傷,為了救你跳進冷冰冰的護城河,萬一有個三長兩短,幾條小命夠你賠的?”
周老爺一頓輸出,根本不給人解釋的機會,林驚瀾聽了半天,終于忍不住打斷:“那個,不是林姑娘救我,是我救她。”
她剛才向二寸打聽了,周珉和自己是前後相繼落水,禁衛軍沒在河裏撈出第三個人。
所以昨晚緊跟着她一起跳進護城河的人,只能是周珉了。
據說自己的身子現在還躺在定遠侯府,半個時辰前還在昏迷。
眼下周珉情況不明,她也不希望周老爺誤會周珉。
“落水是因為林姑娘的馬受了驚吓。我跳下去,是為了救她。”她解釋。
周老爺卻狐疑地看過來:“真的?”
林驚瀾:“真的。”
不管周珉為什麽跳水,她只能這麽說了。否則周老爺一直罵下去,耳朵受罪的還是她。
本以為周老爺能消氣,哪成想哐一聲,老爺子一拍桌:“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斤兩,就你還救人?人家禁衛軍本來只需要撈林姑娘一位,你一猛子紮下去,人家又多撈一個。我看你是不給人添麻煩你心難受!”
林驚瀾長長嘆出一口氣,放棄掙紮了。
周家還有沒有正常人了?
正罵着,二寸叩門走進來:“老爺,小少爺,定遠侯府來信,林小将軍醒了。”
......
周珉醒來的時候也是懵的。
渾身上下哪哪都疼,各處關節像被人輪了大棒。更別提右肩,骨頭穿刺似的疼,擡都擡不起來。
打小嬌生慣養的周小世子哪體驗過這些,于是把傷痛一概歸罪于身下的床。
冷硬的床板,單薄的被褥,旁人看了頂多說一句樸素。但在周珉眼裏,這床簡陋得跟木板上面鋪張破布差不多。
誰這麽大膽子,敢讓他睡在這種地方?
再一擡眼,整間屋子都是陌生的。
屋子裏沒別人,周珉踉踉跄跄下床,腳剛沾地,察覺出不對。
一雙玉足白皙小巧,褲腿下若隐若現的腳踝修長纖細,肌膚細嫩透出些淡粉色。
再看手掌,指節細長,宛若削蔥。可惜掌心起了層薄繭,算是唯一的美中不足。
他伸手摸了摸掌中的薄繭,觸感粗糙,是常年習武之人才會出現的特征。
于是,他走到梳妝臺前,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鏡中人面容清冷,眉宇英氣,卻因為披散的長發襯托出一種我見猶憐的憔悴美,如同冬日湖面的冰花,一觸即碎,令人不敢輕易染指。
至此,周珉不敢再看。
他攏了攏松散的衣領,披上外衣,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出門喊人。
丫鬟小滿端來熱茶與湯藥,按吩咐把房內的坐席和床塌全部加了一層軟墊。
周珉終于舒舒服服坐上軟榻,詢問完文國公府的情況,便猜到林驚瀾應該也在他的身體裏。
這事他熟,身體互換麽,話本裏的老梗了。
既然林驚瀾安然無恙,周他下心,開始靠在軟榻上打量林驚瀾的閨房。
越看越不順眼。
“林家窮成這樣了嗎?”
小滿沒聽見他自顧自的嘀咕聲,上前遞藥:“小姐,先喝藥吧!”
周珉掃了眼藥碗,皺眉:“就這麽喝?”
小滿呆呆望着她,似乎完全不理解。
得了,在林家也講究不了那麽多。
周珉接過茶碗,捏緊鼻子,将藥灌進去,臉上明明白白寫着四個大字——視死如歸。
小滿又端來熱茶。周珉順手接過,喝到嘴裏,又一口吐了出來:“怎麽還有粗茶末啊?”
他實在忍不下去了,铛一聲撂下茶碗:“你們是不是欺負林驚瀾?”
小滿愣了一下,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小姐說的哪裏話,奴婢怎麽舍得啊?”
周珉啐出嘴裏的粗茶末,見小丫鬟委屈的眼淚都快出來了,無奈地擺了擺手:“行了行了,趕緊起來,不知道以為我欺負你了。”
早聞自從林老将軍卸甲回京,林家日子過得不如從前富裕,卻沒想到寒酸到這個地步。
“府裏其他人呢?”他問。
自家小姐出了意外,只有一個半大的小丫鬟伺候,不像話。
小滿道:“權叔正在東院,寒露姐姐剛剛去文國公府報平安了。”
“還有呢?”
小滿眨了眨眼:“還有啥?”
周珉不由瞪大雙眼:“沒別人了?”
小滿想了一下:“劉廚子在後院歇着呢,小姐餓了嗎?”
周珉無語扶額,合着你們定遠侯府從上到下統共五個人呗?
真是大戶人家!
“那林......”險些叫錯,他又改口,“我爹呢?”
五年沒見的親閨女,昏迷了也不來看看,說得過去嗎?
小滿道:“侯爺原本一直守在屋外,方才聽見小姐醒來,已經回東院了。”
這一家人真是奇怪。
周珉起身:“我出去轉轉,悶得慌。”
……
已經日上三竿,周珉靠在院內的長椅上曬了會太陽。
偏院門外的盆栽後,一襲黑衣的中年男人坐在輪椅上,目不轉睛地盯着他看。
他打了個盹,一翻身,險些從長椅上翻下去,驚醒擡眼的一瞬,剛好對上黑衣男子深沉的目光。
周珉一貫不會看臉色,當即起身大喊:“爹,在那蹲着幹嘛?進來坐啊!”
只見林老将軍的面色由青轉紅再轉黑,趕忙轉動輪椅轱辘,逃難似的調頭就走。
這一下轉得太急,年久失修的輪椅卡在石子上,直接和旁邊的盆栽撞了個滿懷。
小滿聞聲急急忙忙跑過去:“侯爺當心!”
周珉也懵了,父女久別重逢也不用這麽激動吧?
正要過去查看,後腦勺被輕輕砸了一下。
他回過頭,只見那張原本屬于自己的臉從牆頭上探出來,面無表情地與他對視:“別過去!”
林驚瀾單手撐着身子一躍,從院牆翻了進來。
周珉揚起嘴角,連連拍手:“不愧是周小世子,翻牆頭都這麽英俊潇灑。”
林驚瀾無語:“你能別頂着我的臉,說這麽不要臉的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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