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約定

約定

小滿跑出去扶林老将軍,林驚瀾趁院裏沒有其他人,扯住周珉的胳膊快步往屋內趕。

周珉跟在後面疼得龇牙咧嘴:“疼,疼,疼,疼死了!”

一進屋,他趕緊抽出胳膊,捂住肩膀,“你能不能對自己溫柔點?”

林驚瀾輕車熟路地關門落鎖,回身看向他:“裝,接着裝。”

都是些陳年舊傷,能疼到哪去?

周珉按住肩膀,透過窗縫朝院子裏打量,小滿扶起林老将軍,推着輪椅往東院走了。

五年前津門關一戰,林老将軍傷了腿,被迫卸甲回京後一直在輪椅上度日。

他有些擔心:“不用去看看嗎?”

林驚瀾語氣冷硬:“別管他。”

坐輪椅是因為斷腿,又不是身子骨不好,摔一下死不了。

屋內各處的坐席都加了軟墊,床塌上新鋪的棉褥更是足足疊了兩巴掌厚。林驚瀾一看就知道是誰的手筆。

許是注意到她的視線,周珉解釋道:“你家的破床硬的像塊石板,睡一覺起來渾身都疼。”

周小世子大概從小到大沒受過傷,林驚瀾怕他大驚小怪,也就沒提醒他,他覺得渾身疼,八成不是床的問題。

她走向窗邊的坐榻,一坐下,整個身子不由自主地陷進去,背都挺不直。

她坐不習慣,将軟墊抽出來放一邊:“你沒露餡吧?”

Advertisement

周珉跟過來舒舒服服坐下,順便把她抽出的軟墊也拿來靠在腰間,懶洋洋道:“從睜眼睛到現在,除了你,只有你的小丫鬟跟我說過話。我想露餡都難!”

何況林驚瀾五年沒回京,即使言談舉止不同于昔日,頂多被人覺得是因為在邊關待久了,性格有所改變,不會往別處想。

倒是周珉,他可是京城這幾年最萬衆矚目的人物,稍微有點異常,都會被人察覺不對

周珉問:“你呢?我爹他們沒為難你吧?”

林驚瀾:“沒有。”

周珉頓時瞪大雙眼:“我爹沒罵你?”

林驚瀾思量一瞬,搖頭:“沒有。”

文國公确實訓了她一頓,但話語中句句透露出擔憂,她不覺得是為難,甚至不覺得算責罵。

周珉又問:“你怎麽出來的,我爹娘沒攔你嗎?”

她道:“周伯父入宮面聖了,周伯母也出門了。我是翻牆出來的,沒被人發現。”

周珉緩緩點頭,啧了一聲:“身手好就是方便。我爹為了防止我翻牆出去耍,在院牆四面全圍了鐵刺,看犯人似的。我要是有你這身手,也不用天天給門房塞銀子了。”

林驚瀾道:“我們得盡快換回來。”

周珉不以為然:“急什麽?”

急也沒用啊!

按話本裏的套路,身體互換的兩個人不共同經歷一番風雨,彼此成就一番大事業,是不可能換回來的。

一看林驚瀾的反應就是沒看過話本,周珉不好意思打擊她,擺擺手:“既來之,則安之。當幾天錦衣玉食的周小世子,你又不吃虧。”

正說着,小滿忽然急匆匆叩門。

“小姐,太後娘娘來了。”

“咦?門怎麽鎖了?”

林驚瀾忙起身,示意周珉回話。

周珉撒謊不打草稿:“啊,我換衣服呢!”

小滿道:“那小姐抓緊時間,太後娘娘已經快到咱們院子了。”

恒陽長公主還在世的時候,林驚瀾經常随母親入宮陪太後同住。恒陽是皇帝的嫡親妹妹,也是太後最疼愛的女兒。

愛屋及烏,太後對林驚瀾的疼愛比宮中的一衆皇子公主還多,幾乎到了人人看得出偏心的程度。

林驚瀾本該一回京立刻前去拜見太後,哪成想出了這檔子事,倒讓人家長輩不辭辛苦地親自上門探望。

太後的腰不好。林驚瀾将兩處坐榻的軟墊挪到一起,仔仔細細擺好,叮囑周珉:“皇祖母來了,扶她到這坐。”

随即快步走到裏間的卧房,躲進了衣櫃。

衣櫃裏黑漆漆的一片。

過了一會,屋外傳來哽咽的話音。

“阿若啊,你說你,明明一向最聽話懂事,怎麽偏偏五年前說走就走,招呼都不打一聲!

“邊關那般兇險,哪是女孩子該去的?這五年皇帝跟我報喜不報憂,皇祖母不知道你過得如何,恨不得親自追去邊關看你。”

阿若是林驚瀾的小名,恒陽長公主離世後,只有太後還如此稱呼她。

太後話音溫和,能聽出在努力掩飾哽咽。越努力,林驚瀾越覺得慚愧,如同心窩裏橫着一把軟刀,磨得一陣陣的酸澀。

很快,又傳來周珉的聲音:“皇祖母不必多慮,漠北傳回來的那些捷報,都是我過得很好的證明。”

林驚瀾不得不承認,周珉比她會哄人。若此時在外面的是自己,怕是一句寬慰的話也說不出。

行軍打仗哪有不辛苦的,只有打了勝仗,沒白辛苦,才能讓關心自己的人心裏好受些。

随着一身門響,周珉扶太後走進來。

林驚瀾順着櫃門的縫隙朝外看,只能看見屏風上的兩道身影。

太後搭着周珉的手,替周珉整理鬓角的碎發:“瘦了。”

周珉擡起胳膊,轉了一圈:“沒瘦,好着呢!”

他故意撞上身後的屏風,屏風險些被撞倒,側移半米,剛好露出卧房內的衣櫃,林驚瀾便順利地看見了五年未見的皇祖母。

太後忙伸手去扶周珉,無奈笑道:“你啊,當心些!”

林驚瀾看見這一幕,鼻尖倏的一酸,當年她走得太急,也不曾同皇祖母打招呼,這些年,老人家指不定怎麽擔心她呢!

周珉扶太後落座,自己坐在太後腳邊的墊腳臺上,像小孩子一樣伏在太後的膝邊。太後輕輕撫摸他的頭,心情似乎好了很多。

“你落水的事,皇帝不告訴我。若不是袁太醫說漏了嘴,我還不知道你已經抵京了。”太後拉周珉起身,示意他坐到邊上的位置,這樣舒服些。

周珉坐上去,太後又問:“回來了,還走嗎?”

周珉掃了眼林驚瀾藏身的衣櫃,随即收回視線:“陪皇祖母多住一陣。”

太後會意,輕輕拍他的手:“多住一陣吧!皇帝三番五次催你回來成親,其實都是找借口。他也舍不得你。不過是天子面子金貴,不好意思開口。”

周珉淺笑:“那我多留一陣。”

林驚瀾一直站在櫃子裏,并不舒坦。好在周珉沒有多聊,很快借口哄太後先回宮,承諾過幾日親自入宮陪她談心。

臨別前,太後替皇帝傳話,叮囑林驚瀾先在家好好修養,什麽時候有空了再入宮面聖。

周珉應下,再回房內,只見林驚瀾坐在榻邊,眼角微紅,努力忍住不吸鼻子。

他丢去一條手帕:“擦擦,別用我的臉哭鼻子。”

林驚瀾瞪他一眼:“誰哭了?”

周珉問:“聖上過一陣八成會傳你入宮,你打算怎麽辦?”

林驚瀾也正愁這事,入宮面聖,難免被問及邊關戰事,周珉對這些事情一概不知,皇帝可不是那麽好糊弄的。

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換回來,沒辦法了,她起身:“跟我去書房。”

……

到了書房。

林驚瀾走到書案前,掏出一沓陳舊的信紙:“我把邊關的近況說給你聽,你寫下來,盡快背熟。”

周珉坐到書案前,提筆,停頓片刻,又放下。

林驚瀾正在研墨,見狀微微蹙眉:“怎麽了?”

他左手指着右肩:“你肩膀疼,擡不起來。”

林驚瀾不信,上前按住周珉,一按肩頭,真的腫了。

“抱歉。”她道,“我忘了,掉進護城河前我勒馬太用力,把肩膀閃了,很疼嗎?”

她好像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傷,道歉只不過是因為此時疼的是周珉罷了。

周珉有些不悅:“自己的傷勢還要別人提醒。你們領兵打仗的都屬貓,人均九條命不怕死是不是?”

林驚瀾自認理虧,沒反駁,思量片刻,走上前,手搭到周珉的肩上。

周珉整個人一激靈,側身躲開:“你幹嘛?”

林驚瀾不解:“你不是肩膀疼?我幫你按一按。”

周珉指向她懸在半空的手,适時提醒:“那是我的手。”

難不成周珉嫌棄她?

“矯情!”林驚瀾冷冰冰道,“我的肩膀沒毒,肩傷也不會傳染,你到底按不按,不按就忍着吧!”

周珉無奈:“行吧,你不介意就行。”

于是,林驚瀾将手搭在周珉的肩上,指尖在肩頭徘徊片刻,找準位置,用力按下去。

周珉疼得一激靈,咬牙忍住沒喊出聲。

林驚瀾看穿:“疼就喊吧,我不會笑話你。”

周珉仍把牙關咬得死死的:“笑話,我一個大男人,會忍不了你們女孩子身上的小傷小痛?”

林驚瀾當即換了個穴位,手下力度加重。

“啊!”

周珉終于忍不住喊出聲,喊到一半,聲音又被他生生吞了回去。

林驚瀾忍不住想笑:“還挺要面子。”

這套按摩的手法是她跟随軍醫師學的,從前每次被按,她也只能勉強忍住叫聲。

此時肩傷加重,定然比往常疼出幾倍,周珉能忍住才出鬼了。

她道:“這兩個穴位,你平時覺得肩膀酸脹,就自己按一按,可以活血化瘀,效果很好。”

周珉試着活動肩膀,果然比剛才好了很多。

她放下手:“好了,可以寫了吧!”

周珉擡起手,提筆,又放下了。

林驚瀾不理解:“還不行?”

周珉:“要不你直接說吧,不用寫,我能記住。”

傷筋動骨需要謹慎修養,周珉還不知道要寫多少東西,萬一寫多了,肩傷再加重怎麽辦?

林驚瀾不太信的過周珉:“你确定?”

周珉底氣十足,往椅背上一靠:“來吧!”

她只好口述起來。

邊關每月都會按時往京城寄送戰報,林驚瀾也知道皇帝召見她不是為了詢問戰事。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她是北林軍的副将,萬一皇帝一時興起問起什麽,周珉支支吾吾地說不出來,丢的是北林軍和她師父安老将軍的臉。

謹慎起見,她事無巨細地把皇帝可能問及的情況盡數講給周珉。

周珉聽得不算專心,偶爾還溜號去轉毛筆。

林驚瀾一看他,他就會乖乖坐好繼續聽講。

全部講完,林驚瀾問:“都記住了嗎?”

周珉胸有成竹地點頭:“當然。”

林驚瀾本來覺得記不全也沒什麽,知道個大概,不至于一問三不知就行。可周珉答得底氣十足,她忽然想考考他。

“北林軍十六部,多少駐軍留守漠北大營?其餘部軍又派至何地?”

周珉幾乎沒有思考:“十萬留守主營,由安老将軍率領鎮守津門關。其餘十二部派至邊關十二城,與北戎敵軍對峙,以防敵軍越過天險,侵犯邊防線內的城村。

“不過,這是半個月前。你離開漠北前安老将軍計劃攻打邗城,所以眼下北邊的六萬駐軍應該已經被調至邗城附近。”

不僅答得一字不差,還能舉一反三。

林驚瀾有點不敢信,這是她印象中只會鬥雞走狗的周珉嗎?

周珉得意地挑了下眉:“再考幾個?”

林驚瀾起身:“不早了,我得走了。”

已至黃昏。

周珉送林驚瀾到來時的牆邊,忽然想起一件事。

“對了,我書房的抽屜裏有一沓銀票,你能找機會幫我拿來嗎?”

畢竟是周珉的錢,林驚瀾應下,想了想,又提醒:“錢可以給你拿來,但你不準用我的身子出去花天酒地。”

周珉不屑:“你拿我當什麽人了?”

林驚瀾心想,您逛煙雨十四樓的英姿都被畫出來當名場面了,還嘴硬。

“京中認識我的人不多,你可以外出,但是,”她特意叮囑,“不許去東院。”

周珉:“為什麽?”

東院住的不是林老将軍嗎?

林驚瀾不想解釋:“沒有為什麽。”

随即翻上牆頭,剛要離開,又轉身,“你有什麽需要我注意的嗎?”

日暮西沉,夕陽餘晖下的周珉微一揚眉,笑意張揚:“沒什麽,只是……別守規矩!”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