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上場

上場

早晨，陽光從窗戶照進宿舍，地板上一層光亮。

孟黎睜開眼睛醒來，難得的一夜無夢。

對面的床已經空了，陽臺傳來洗漱的聲音，孟黎也從床上坐起來。桌子上昨晚還是空白的紙張已經布滿龍飛鳳舞的字跡，洋洋灑灑上千字的觀賽感想，孟黎心裏一陣悸動，還以為周嘉行只是随口說說，沒想到真的寫了。

腳步聲從陽臺傳來，周嘉行瞟了一眼呆站在桌前的孟黎，走回自己的床上翻着衣服：“這玩意我十來分鐘就寫好，怎麽樣，還不錯吧。”

語氣平淡，就是尾音沒壓住，往上揚了揚。

孟黎揚了揚手中的紙：“內容不錯，但是你當老趙瞎麽，你的狂草誰認不出來，我叫你這份東西上去，是等着老趙用口水沫子噴我呀。”

周嘉行顯然沒想到這一點，他本身寫字就是狗爬體，孟黎說狂草都算給他留面子了。再加上昨天太晚，寫的時候更是放飛自己，寫出來一堆曲曲扭扭的筆畫，和孟黎俊雅秀美的行書完全沒法比。

“都說字如其人。”孟黎擡眼看了看周嘉行在清晨的陽光下棱角分明的臉，又再低頭看了一眼手中的紙：“你怎麽能寫出這種字呀？”

周嘉行一時不知道孟黎在誇還是損，他伸手一抓要将東西搶回來：“不要就算了，你等着老趙罵你吧。”

孟黎怎麽會讓他搶過去，馬上将那兩頁薄薄的紙往口袋裏放：“隊長辛苦寫的，我怎麽可能不要。不過交上去估計也得挨罵，待會兒隊長記得擋我前面。”

孟黎左一個隊長右一個隊長，周嘉行第一次覺得被叫“隊長”會渾身不自在。

趙升平看着孟黎今天交的觀賽感想，露出了一臉牙疼的表情，偏偏孟黎一副坦然的神态站他面前，溫和乖巧的面孔硬是看不出半點心虛。

“體育老師就算沒什麽文化，但是相差這麽大的字跡還是看得出來的。”趙升平忍了忍，還是沒忍住開口吐槽。

在周圍一直打轉的周嘉行一聽到趙升平開口，立馬上前攬住趙升平的肩膀：“老趙，我和你說，昨晚孟黎寫這東西寫得可晚了，你這幾天就光讓他寫，都不讓他實戰一下，能寫出什麽花來。我們都輸兩場球了，要不今天換換隊形換換人怎麽樣？”

趙升平斜了周嘉行一眼：“你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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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隊長嘛，照顧一下新隊員，應該的，應該的。”

趙升平将那兩張紙随手夾在一旁的文件夾上，低頭沉吟了一會兒，不知道想了些什麽，轉頭和孟黎說：“去做熱身吧，待會兒的比賽你代替張協同上場吧。”

孟黎眼睛一亮，大聲喊道：“知道了，教練。”馬上轉身小跑去熱身了。

周嘉行指着孟黎興高采烈的背影：“你看，多高興，非得一天壓着不讓人上場打球。”

趙升平看着一把将周嘉行的手撥下來，沒好氣地讓他站好別沒大沒小的，滾去熱身，今天再輸球就全部人留下來晚訓，少一天到晚的在宿舍裏鬧騰。

周嘉行立正敬禮：“收到。”

趙升平一下子被氣笑了。

他們都不知道的是，若不是趙升平認出了是周嘉行幫孟黎寫的賽後感想，或許孟黎今天還依舊被押在場下看球。

周嘉行看出來孟黎在球場上獨來獨往的球風，趙升平作為教練怎麽看不出來。他當初将孟黎挖進籃球隊，看中的是他卓越的得分能力。但是籃球畢竟是一項團隊運動，個人能力高超卻沒有團隊意識，只會使隊伍分裂。

趙升平沒想到的是，外表看起來溫和清雅的孟黎性格竟然這麽“獨”，在球場上如同一把孤刀，寧願以自己鋒利的刀刃劈開進攻的路線，都不願意将球傳給處于有利位置的隊友。這樣的個人主義在籃球場上行不通。

前三天趙升平不讓孟黎上場，讓他和自己一起看比賽寫感想，孟黎能夠認真分析場上球員的優缺點，但就是只字不提團隊的協調配合。趙升平原本都準備要單獨找他談話了，但當周嘉行跳出來的時候，趙升平卻莫名覺得，手上這份賽後感想是孟黎開始融入隊伍的開始。他很期待在籃球場上孟黎會怎麽和周嘉行配合。

更衣室裏，孟黎告訴張協同今天自己會替代他上場比賽，張協同沒說什麽，在一旁換衣服的薛桀不服氣地将櫃子門“乓”一聲重重摔上，跟進來的周嘉行吓了一跳，看着薛桀一臉要怼孟黎的表情，将人拖去角落了。

一陣不舒服的情緒從心底升起，孟黎皺了皺眉，不想讓自己露出難堪的神色。

張協同聽到消息倒是很高興：“我看好你哦，加油吧。”

許揚、沈諾維也過來紛紛表示祝賀，鼓勵的話語讓孟黎的心情好了許多。

而被周嘉行拉去不知道說什麽的薛桀也收起自己滿臉的戾氣，一行人換好衣服熱好身準備上場了。

這是自半年前在港平十四中退社後，孟黎第一次參加正式的比賽，雖然僅是合訓時的練習賽，但孟黎還是心髒的跳動在悄悄加速中，手不自覺微微發抖。

要讓大家看到我的實力。

孟黎右手握緊成拳，心中暗下決心。

而一只手橫空伸出長得大大的，覆蓋在孟黎的拳頭上，孟黎猛一擡頭，周嘉行俊朗的面容映入眼簾，他特地走到孟黎面前，低頭鄭重其事地說：“孟黎，加油。”

“嗯，加油。”

比賽開始——

許揚跳球，他190cm的身高全場最高，在高中籃球比賽裏面的優勢非常大。許揚将球一把拍到薛桀所處的位置，薛桀一拿到球就往對方籃筐下跑，對方的球員見狀馬上圍上來擋住薛桀的攻勢，只見薛桀頭微微一側，雙手将球向後方一丢，孟黎接到球，同時也接到了薛桀的一個眼神：讓我看看你的本事。

孟黎今天剛上場比賽，對方摸不準他的實力。一時摸不準要不要過來防他，猶豫之下，孟黎果斷原地起跳，手臂向空中伸出一個優雅的曲線，手腕微微用力，球用指尖被扔出去，在空中劃過。

當球扔出去的瞬間，在場所有人的腦海中都不自覺閃出一個念頭：這球會中。

“哐當”一聲，籃球與球框相撞後落網。

翔遠先得三分！

周嘉行跑過來和孟黎一拍掌：“投得好！”

薛桀也跑過孟黎身邊，丢下一句：“打得還不賴。”

孟黎壓住上翹的嘴角，指尖還留着投球時的籃球表面的顆粒觸感，球出去的一瞬間，能夠感受到從心跳到血液都在一起顫動歡呼，感覺真棒！

此時此刻，孟黎終于有了回到籃球場上的實感。

雙方積極跑動起來，比賽一直在焦灼地進行着，雙方實力相差不大，即便多了孟黎這個不确定的因素，但建安實驗在教練的調整之下，也能迅速找回狀态。

比賽來到最後一節，距離比賽結束還有三分鐘，建安實驗的球權，孟黎擋在建安實驗的小前鋒的進攻路線。

建安實驗的小前鋒身高和孟黎相當，長相十分很嚴肅，總是皺着眉頭。高中生在球場上總會因為進球而歡呼，孟黎回想了一下這幾天的比賽，鮮有看到這位小前鋒因為進球贏球而歡呼雀躍。

孟黎壓低身體，盯着這個小前鋒成了“川”字的眉頭，逗他：“這麽嚴肅，是怕輸給我們是不是。”

小前鋒的眼神分給孟黎一秒，似是不解這個第一天上場的人哪來這麽大的底氣說出這樣的話。一個假動作晃過了孟黎：“你還早得很。”

小前鋒飛速沖進籃下，繞過了許揚的的阻擋投進一球。

球權來到翔遠，孟黎拿到球，不緊不慢地拍打球。小前鋒過來防守，孟黎沖他笑了：“早得很？你給我好好看着。”

說着，運着球就要往對面籃筐下沖，小前鋒急忙沖上前來阻擋。卻見孟黎靈巧地收回沖勢，一個轉身将球往旁邊一送，球在空中劃過一道曲線，被準确地送到了薛桀的手中。

建安實驗的兩名球員急忙上去補防，薛桀怎麽可能讓他們守住，帶着球靈活地往對面沖，就在建安的球員要追上來的瞬間，薛桀将球扔給周嘉行。

周嘉行無人看守，他迅速出手，得分！

孟黎沖着他面前的小前鋒嚣張地笑了：“怎麽樣，看到了吧。”

卻沒想到對方依舊嚴肅地點點頭，贊同地回應：“确實不賴。”

孟黎的挑釁像是打進了棉花裏一樣，沒有激起眼前這個小前鋒的絲毫波動，實在沒意思。孟黎也不想再逗他，跑回去防守。

卻不想，對方的眼睛開始從籃球轉開，望向他跑走的背影。

随着哨響，比賽以76:62結束，翔遠中學取得合訓第四天練習賽的勝利，其中第一天上場的孟黎貢獻了21分，其中包括5個三分球，以及8次助攻。

比賽結束後，孟黎忐忑不安地來到趙升平的面前，想聽聽趙升平對自己比賽的評價，只見這位與自己不算太親近的教練，伸出手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贊揚道：“打得不錯，明天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