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月考

月考

不知不覺中，孟黎迎來了在翔遠中學的第一次月考。

翔遠中學的月考一天考完六科，上午考語文和數學，下午考英語和綜合，考到五點半放學回家。

這樣的節奏緊湊的考試，對已經經過一年訓練的學生來說不算什麽，但是對于孟黎來說，則有點慌張。

“為什麽不分開考？這樣考下來，中間連複習的時間都沒有了。”孟黎一邊收拾課桌椅，一邊發牢騷。

由于沒有之前的考試成績，孟黎要帶着東西一個人去最後一個考場考試，現在正忙着将抽屜裏塞着的書和本子統統收到儲物櫃裏。

和孟黎不同，周嘉行的抽屜裏東西很少，只有兩個本子，随手往書包一塞，抽屜就空了。再将老師發下來的座位號貼上，成為了全班準備考場座位最快的人。

現在正伸着長腿坐在座位上看着孟黎收東西。

“就是為了不給你們複習時間才這樣安排，平時讓你複習的時候跑哪兒去。”周嘉行直言不諱，直擊不愛複習的孟黎的心巴。

平時有時間當然用來打球，球打盡興了都累得人畜不分，哪裏還有力氣翻開書本複習。全憑着一點小機靈和上課認真聽見來維持成績。

回想一下之前高一時候的成績，這次成績怎麽樣都不會太可怕。

這麽想着，覺得伸着腿在座位上說風涼話的周嘉行實在可惡，于是将一大堆書放在他桌子上，指揮他：“沒事情做就幫忙，少在這裏怼人。”

周嘉行看看桌子上莫名多出來的書，又看看插着腰狀似發火的孟黎，忍了忍，還是乖乖起身幫忙将書搬到教室後面的儲物櫃裏。

坐在孟黎前面的趙至桐也剛好整理好，看到孟黎使喚的免費勞動力，馬上也過來湊熱鬧，同樣将一堆書放在周嘉行桌子上：“嘉行，這一堆也麻煩你了，我的櫃子在孟黎的右邊。”

周嘉行：“……”

周圍一圈的同學看到這種情況，也紛紛将書搬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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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行，麻煩你了。”

“嘉行，好人有好報。”

“滾滾滾。”周嘉行擡手就把抱着一堆書過來湊熱鬧的人全都趕走：“走到後面儲物櫃不過兩步路，不要過來煩老子。”

孟黎笑倒在桌子上，因為考試而沉悶的教室又重新活躍了起來。

因為明天要考試的緣故，所以今天所有社團暫停訓練。收拾好抽屜裏的東西後，孟黎就和周嘉行一起放學了，剛出校門口，周嘉行又拉着孟黎往小巷子拐。

“走走走，出去吃飯。今天我幫你了搬了書，等會你請我吃飯。”周嘉行依舊對被剛才的事情懷有怨言，讓孟黎請吃飯作為道歉。

孟黎當然不會拒絕，順從地跟着周嘉行走了。

依舊是熟悉的店，依舊是熟悉的湯粉。

轉學到翔遠高中，孟黎覺得自己最熟悉的人是周嘉行，最熟悉的地方是體育館，最熟悉的店應該就是這家“潮州湯粉館”。

不過一個月，和周嘉行來的次數已經多到手指都數不清，甚至連老板都認識他了。

不過湯粉的味道不錯，和老板混熟了以後，老板也常常會在他的碗裏面多加肉片和肉卷，離學校又近，孟黎倒是對此毫無怨言。

不過……孟黎看了看埋頭吸粉的周嘉行，用筷子幹淨的一頭戳了戳他：“周嘉行，你家裏不也是開面店的嗎？為什麽不回去吃飯呀。”

方便又省錢。

周嘉行從碗裏擡起頭看了孟黎一眼，似乎有些不知道怎麽回答孟黎的問題。他又夾了一筷子粉放進嘴裏，好像那口粉有多美味一樣，周嘉行細細咀嚼了很久，才咽了下去，開口道：“你知道這家店開了多久嗎？”

孟黎疑惑：“？”

“這家店從翔遠學校在的時候就開在這邊了。”

翔遠學校是建安市有名的老牌名校，從幼兒園到高中一應俱全，周邊房屋更是有名的學位房，迄今已經三十年了。

這些歷史對于剛剛搬來建安的孟黎來說，聽都沒聽說過，他只是好奇周嘉行怎麽知道這家店的歷史，看不出小小破破的一家居然還是幾十年老店，店面上也沒挂什麽告示，老板也不像是會那這種事情吹噓的人，每天就是忙着埋頭煮面

“你怎麽知道的？”

于是周嘉行繼續說：“因為我爸媽一開始就是在這家店裏約會的呀。我爸媽是高中同班同學，那時候不像現在，可以玩的地方多，他們剛在一起，又害怕被家長老師抓，就一起約着來這家小店吃飯，吃完再回去。他們說，一開始的時候，這家店的湯粉才賣3元一碗。”

周嘉行看着碗裏的湯粉，但是孟黎卻覺得他看得很遠很遠，好像在透過相似的場景看着三十年前，在小店裏偷偷摸摸約會的那對情侶。

“後來，他們考上大學，結了婚，又生了我。我記得，在我小的時候，偶爾散步經過這裏，他們就會指着翔遠高中，和我說這是爸爸媽媽相識的地方，讓我以後也要讀這所學校。還帶我來這家店吃面。其實，從小吃到大，我自己都覺得是不是吃太多了，呵呵。”

孟黎沒想到随口一句閑聊，居然會問出周嘉行的這一番話。

他突然想到周嘉行說過，他不能覺得自己可憐，不然對不起對他好的叔叔嬸嬸。但是孟黎現在才發現，就算周嘉行不覺得自己可憐，就算叔叔嬸嬸對自己再好，就算時間能夠沖刷再深刻的悲痛，但是還是會想念。

而周嘉行，一遍一遍在曾經和父母有共同回憶的地方留念，考上父母的高中，吃父母曾經吃過的東西，是不是害怕有一天自己會淡忘。

孟黎不知道怎麽辦，從周嘉行周圍彌漫而出的傷心濃重而沉厚，一剎間将兩個人都包圍住了。

周嘉行伸手指了指自己面前的碗，繼續說道：“但是對我來說，這就是我能找到最後的爸爸媽媽的味道了，很傻是嗎？”

“不傻。”孟黎下意識地回答，然後抓起筷子大口大口地往嘴裏吃，塞着滿口的肉片粉絲含糊不清地說：“而且我覺得你超有品味，這家店超好吃，是我在建安吃過最好吃的店，不僅僅是建安，是我人生中吃過最好吃的店。”

“嗤——”孟黎誇張的動作和語言一下子就把周嘉行逗笑了，圍繞在他周邊的沉郁好像随着他展開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不見了。

周嘉行的眉眼深刻，一壓眉，整張臉都呈現出迫人的氣勢。但只要一張嘴笑，眉眼高飛，就生出了滿滿的少年氣。

“你小心噎着，快喝兩口湯順一順。”周嘉行提醒道。

孟黎趕緊喝了兩口湯，将嘴裏的食物給咽下去，還不忘開玩笑：“能夠博君一笑，被噎死也能回本了。”

“什麽話呢。”周嘉行曲着手指扣了一下孟黎的腦門，又趕緊讓他用手指扣三下木頭桌子，不要亂說話。

半晌，周嘉行又緩緩說：“而且，我喜歡在外面吃完再回去。這個時候本來就是飯店最忙的時候，如果我回去吃飯，叔叔嬸嬸肯定不會簡簡單單煮碗面打發我，一定要弄出兩菜一湯讓我吃好。他們總是這樣，生怕虧待了我。還不如這樣子簡簡單單填飽肚子舒服。”

就算再親近的關系，終究不似親生父母。周嘉行收斂起對待父母的理所當然，小心翼翼地擺好自己的位置。

一瞬間，孟黎好像理解了周嘉行當初是怎麽看出他在籃球社團的無所适從。

突然，周嘉行舉着筷子虛空點了一點孟黎：“而且，有你陪着我，好像吃了這麽多年的粉又好像變好吃了。”說完，還沖着孟黎眨了眨眼，一副調戲的模樣。

孟黎白了周嘉行一眼，不搭理他。

但是心裏卻覺得，周嘉行這人還真善良，明明是他拉着融不進人群的自己，結果說得倒好像自己受益了。

吃完飯回家，孟黎就開始了漫長艱苦的複習，文科生最痛苦的時間就是考試前一晚，要背要記的東西加起來能繞地球一圈。

一晚上的時間，孟黎只能夠将學習的內容大致地看一遍，挑重點的部分背誦，又将數學老師給的經典題型都弄清楚，躺在床上已經晚上一點。

第二天又是一天的折磨，孟黎沒有回班，直接去的考場。

能夠坐到最後一個考場的學生，不是學不會就是不想學，語文開考剛過半小時，孟黎的閱讀題還沒有寫完，已經陸陸續續有學生交卷。

孟黎自認心理素質過硬，在球場上鮮少因為對手挑釁而亂了分寸。

但是看到空了一大半的考場，寫試卷的手還是免不了抖了一抖，筆尖在試卷上劃出了一條短橫。

數學考試更誇張，坐在孟黎前面的倒數第二的學生－－如果沒有孟黎，估計就是倒一了，拿到數學試卷寫了班級姓名，就開始趴下睡覺，監考老師喊了四五遍都喊不醒人，直讓孟黎看得目瞪口呆。

考完文綜，周嘉行到孟黎考場外找人，只看到了一個被考試以及神奇考生折磨得奄奄一息的游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