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老隊友

老隊友

“叮鈴鈴”，鬧鈴準時響起。

孟黎睜開雙眼，看着落在書桌上的陽光，心情明朗。

籃球隊的一切都回到了正軌，當趙升平重新出現在體育館的時候，籃球隊的隊員們都忍不住歡呼起來，團團圍成圈将教練舉起來抛向空中。

趙教練也難得沒有發怒斥責大家的胡鬧，還扛來了一箱寶礦力，慷慨地請大家喝飲料。

不過，沈諾維一本正經地說他看到教練在進來體育館前抹了把眼淚，大家很有默契地将這個小插曲壓在更衣室內，成為隊員之間的小八卦。

但是，即便趙升平去找校長談話，也無法撤銷趙至桐被記的大過。就在大家以為這件事無法挽回，趙至桐也将檢查寫好，做好心理建設準備在全校面前做檢讨的時候，薛桀挺身而出，拍着胸膛說包在他身上。

具體怎麽解決，薛桀連周嘉行都不肯說。

趙至桐的大過的确就這麽悄無聲息地消失了，沒有人提起，沒有檢讨，沒有退出社團。

仿佛所有的吵鬧都只是一場幻夢，大家按部就班地踏入到全國大賽的門前。

全國高中籃球聯賽，是由中學生體育協會和中國籃球協會聯合主辦的體育盛事，可以說是所有高中籃球運動員心目中最重要的賽事。

今年有來自全國各地的52支隊伍進行比賽，比賽采用單循環的制度，只要輸一場就得打道回府。52支隊伍通過四輪比賽決出最終的四強，四強之間再兩兩對決選出冠亞軍。

翔遠高中籃球隊是有名的強隊，十年來從未缺席過四強，但最好的成績也就是亞軍。

在翔遠籃球隊的榮譽榜上，依舊缺了一個全國冠軍的獎杯。

趙升平看着正在抓緊訓練的球員們，這一屆球員并不是他帶的最優秀的一隊，也不是最有希望奪得冠軍的一隊，但經歷這一場風波後，他卻比任何時候都希望這一次能奪得冠軍。

籃球場上，孟黎、周嘉行、薛桀和沈諾維正在兩兩對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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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諾維作為大前鋒，能夠很好壓制住周嘉行的進攻。但是在孟黎嚴密的防守下，薛桀同樣從他手上取不到分。

四個人有來有往，打得不亦樂乎。

毛安曲腿坐在一旁，脖子上搭着運動毛巾，一邊喝着水一邊看着場上的對練，眼裏隐隐透露出一絲向往。

作為翔遠籃球隊的正選，他在場上能夠和大家配合默契，精彩的進球後會擊掌擁抱。但是球賽以外，他和其他人總隔了一層紗。

他無法像其他人那樣，拼盡全力地投入到籃球這項運動中。

籃球在他的人生中，總是第二選項。為了喜歡的女生，可以放棄籃球。為了學業，可以放棄籃球。甚至因為不喜歡的隊友，也可以放棄籃球。

只是，有時候他也會羨慕，羨慕球隊裏的其他人，全心全意地熱愛着這項運動。

不知道什麽時候，趙至桐走到了毛安旁邊，盤腿坐下來，順着他的眼光看向球場。

毛安有些驚訝地看着趙至桐，自從高一以外，兩個人就鮮少有除正事以外的對話。

“其實，我很羨慕你。”趙至桐在毛安不解的目光中開口，臉上的表情還是一貫的溫和，但是眼底的那一絲向往卻和毛安如出一撤。

“羨慕我能打籃球麽？”毛安自嘲地一笑，将他們之間的傷疤直接撕開來。

但是這樣的挑釁卻沒有引來趙至桐絲毫的憤怒，他搖了搖頭。

“我羨慕你的天分，周嘉行、孟黎、沈諾維，甚至是薛桀，他們對籃球都是超級熱愛。正是因為這份熱愛，所以在球場上盡力挑戰、堅持。但是你呢，明明當初只是被我們拉進籃球這個世界，但也能打得這麽好，你在籃球上的天賦讓我很羨慕呀。”

眯了眯眼，趙至桐的眼前仿佛出現了五年前的場景，當時初一分到和周嘉行、趙至桐同一個班的毛安，看着剛剛結識到夥伴都加入了籃球隊，害怕被丢下，于是也要求加入籃球隊。

明明接觸籃球才一個學期，就已經和周嘉行、趙至桐一起，成為了籃球隊的正選。

從不加練，從不用心，但是也一路進了翔遠高中籃球隊，再一次成為球隊首發。

這樣的天賦，怎麽能不讓趙至桐羨慕了。

畢竟，就算沒受傷，他都不敢說自己能夠鐵定能夠進入翔遠高中籃球隊的首發。

沒想到，兩個昔日好友的再一次對話竟然是這樣，在趙至桐真誠的誇獎下，毛安不好意思地臉紅起來。

“我沒那麽厲害，而且我……”

而且我不想打籃球了。

毛安不好意思說出口，特別是在面對趙至桐的時候。

這一句話，周嘉行聽了以後格外憤怒，因為他知道毛安不是氣話，而是真心的。

本來就是因為想和小夥伴一起，才踏入到籃球這個圈子，如果沒有那個意外，沒有對趙至桐一直懷抱着愧疚和補償的想法，可能初中畢業，毛安就已經放棄了，将籃球作為一個愛好，體育課上和同班同學玩兩把就好。

但是趙至桐卻好像洞悉了他的心理一樣，幫他将未說完的話往下接。

“而且你從來都沒有喜歡上籃球。”

被說中的毛安一時被哽住，籃球場上，沈諾維在周嘉行頭上将球強硬地灌進籃筐裏，将整個籃球架都撞得搖晃起來，一如毛安的心髒，不住地快速跳動着。

“你會堅持打籃球，都是覺得當初沒接到球才害我發生了意外，其實，去救球完全是我的行為，和你根本沒關系。球場上瞬息萬變，碰撞扭傷本來就是常有的事，把這個歸咎在你頭上，實在對你太冤枉了。”

“我……我……”毛安嗫嚅着，不知道該如何接話。

球場上，被蓋帽的周嘉行憤怒地跳起來，叫嚣着要将沈諾維打服氣。趙至桐笑着将視線從球場上轉到毛安身上，他直視着毛安的眼睛，臉上是毛安從沒有見過的認真。

“毛安，作為朋友，我想你去做你真正想要做的事，全國大賽以後，還要不要待在籃球隊裏，你不用考慮我，自己決定吧。無論怎樣，我都會支持你的。”

說完，趙至桐還右手握拳，朝着自己胸口捶了兩下，又朝着毛安的胸口比了比，一個老套的動作，讓毛安的嘴角往上揚了揚。

毛安從來不敢提及的想法，就這麽被趙至桐輕而易舉地識破了。

或許，一直被意外束縛着的不僅僅是趙至桐，還有毛安。

但是，趙至桐骨子裏的堅韌讓他從遠處繞過了命運的安排，一步一步回到自己熱愛的世界中去。

毛安在意外中忘記了自己也有選擇的權力。

沒有哪一種熱愛是正确的，只要是你真切所想，真心所向，你朝着你看到的方向前進就可以了。

趙至桐抓起身旁的文件夾起身，他還得整理隊員資料和比賽的物資補給，要趕在出發比賽前将文件全部上交，一點都不比緊張訓練的隊員輕松。

“毛安，等你做出決定之後，我們三個人一起吃飯吧。”

場上，周嘉行和沈諾維的争吵已經告一段落，幾個人又重新拿着球對練。毛安又看了一會兒，拿起放在身旁的籃球，轉身也找了個隊友練起來了。

能打的球好像也沒剩下幾場了，那就認真對待一下吧。

等到訓練完回到家，已經晚上八點了。

将換下來的運動丢進洗衣機裏，孟黎晾着濕漉漉的頭發躺在沙發上放空

每天都是排得滿滿當當的課表，緊接着高強度的訓練，要不是少年精力旺盛，還真是撐不住。

等衣服洗完晾起來，還得把今天的作業給寫了。

忙得連軸轉，所有的細膩的情緒都來不及咀嚼就全都消散在踢踏亂轉的腳步中。

和周嘉行的冷戰也已經是幾天前的事情了，兩個人重新回到一起上下學的狀态，相處得仿佛認識多年的好友，沒有任何隔閡。

孟黎抓了抓微濕的頭發。

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有些東西的确不一樣了。

“滴滴——”

洗衣機結束的提示音響起，與此同時，手機也振動起來了，估計是莊靜娴打來的例行電話。孟黎收回亂七八糟的思緒，随手接通了電話。

然而，另一頭卻傳來了一個令孟黎意想不到的聲音。

“孟黎，還好嗎？”略帶笑意的聲音響起。

“隊長？”孟黎有點不敢相信地看了一下電話號碼。

“是我，你将電話號碼都删除了？我估計也是，我就是看到全國大賽的名單，想到教練提過你好像轉去了翔遠，所以想聯系一下你。”

趙升平在招孟黎進籃球隊的時候，曾經想港平十四中的籃球隊教練打聽過孟黎的情況，所以港平十四中的學生的确有可能從教練的口中聽到孟黎的消息。

但是，在孟黎的設想中，轉學離開，他就應該和港平十四中的一切劃下了界限，十四中籃球隊不應該再有人會和他聯系。

懷抱這樣的想法，孟黎的聲音都開始低沉下去。“你找我有什麽事？”

“想問問你，預備好在籃球場上面對曾經的隊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