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驚悉梅花烙

第二章 驚悉梅花烙

張養浩說，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亂世元末如此，盛世大清亦是如此。老百姓，特別是底層的百姓，永遠逃不脫淪為魚肉的命運。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降，周芷若此刻是深為體會。

太陽燦爛地挂在天上，散發出道道金光。她照亮了大地，褪去了黑夜的隐晦，卻照不亮人心的那一隅，褪不去俗世悲涼的那一幕。

“你……你要幹什麽？”白勝齡緊張地将周芷若護在身後，多隆一把将白勝齡拎了丢得老遠，重重地摔在地上，半天爬不起來。周芷若想要去救，卻奈何，她現在的身體根本沒有任何功夫，力氣哪裏比得過強壯的多隆。

周芷若的眼睛驀地冷得猶如南極冰川，多隆一慌，趔趄着往後退了幾步，他的手下忙一把将他扶住。多隆惱羞成怒，卻也不再敢跟周芷若對視，他狠道，“将那臭丫頭，給我帶回府。”一大幫打手呼啦啦着圍了上來，就要拉扯，周芷若哪裏受過這等待遇，卻奈何這身子羸弱，只得不住地連連後退。

白勝齡咬牙爬起來，也不知是哪裏來的力氣，死命地一頭朝這邊撞來，“放開，我女兒。”其中一人将他狠狠一推，一個重心不穩，白勝齡腦袋一下子撞在了牆上，頓時血流了滿頭滿臉，軟軟地倒下了。“爹”周芷若驚喊着，沖開了那些人的鉗制，跌跌撞撞地朝白勝齡撲去。

見鬧出了人命，多隆也有些驚慌，忙喚了手下，一溜煙跑了個沒影。周芷若蹲下身，愣愣地看着已沒了生息的白勝齡，恍惚中，她又見到她的父親，漁船上那個倒在血泊裏的身影。她突然害怕起來，她緊緊地抱着雙臂，身體微微在發抖。

慘白色的陽光照在地上，讓天地間的一切都失去了色彩。素日裏，熱鬧的場子裏，如今卻是空無一人，滿眼觸去，都是緊閉着的門窗。偶爾有幾個看不下去的男人，想要過來幫忙，均被家裏的婦人給拉了回去。

周芷若冷笑了聲，背起白勝齡，一步步朝屋後的林子走去。她走得很吃力，每一步都是那麽艱難。她略微起了熱度的心，在白勝齡閉上眼的那一刻，更為的冰冷。到了林子深處，尋了一個地方，她将白勝齡放下，急急地喘息了片刻，蹲下身，找了一把小鏟子，一下一下慢慢地挖。

太陽一步步西移，直到完全落下山，周芷若才挖好了一個坑，将白勝齡推進去，沒有一絲豪的留戀，飛快地填上土，很快，那坑就被填平了。周芷若站起身，看着那塊新的，完全平坦的土，又撥了些枝葉殘渣蓋在上面。再看時，那地方已同周圍無異，深深地又再看了一眼，周芷若猛地轉身，疾步朝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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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芷若看了下衣衫上的血跡，略微遲疑了下，迅速轉了個方向。她記得那邊不遠，有一條溪流，是昨日白勝齡帶她來過的。溪流還在，然而帶她來的人卻……周芷若深吸了口氣，甩了甩頭，天已經有些暗了，樹影重重，如一個個悚人的巨大怪物。

走到河邊，用手鞠了一些水，細細地在衣擺上洗涮起來。由于是夜晚，看得不太清晰，直到手都搓麻了，才罷休。正要直起腰，突聽得一道輕微急促的腳步聲。出于練武之人的本能，周芷若飛快地閃到了一顆老柳樹後面。

借着初升起的月色，周芷若看清，那是一名半老的婦人，衣着雖說不上華貴，卻也是幹淨整潔，一看就不是什麽窮苦人家的。那婦人手挎了個籃子，哆哆嗦嗦地一邊走一邊不住地四處瞄，到河邊時，停住了，将籃子放下，掏出了一些香燭之類的，點燃，拜了拜，插在地上。

一面燒着紙錢一面顫抖着說，“扔了你也是不得已，求求你，別再找我了，好好找戶人家投胎去吧。”看來，這老婆子是做多了虧心事，半夜碰上鬼敲門了。那婆子又接着念叨，“我知道您是舍不多，您怨。可有什麽法子呢，誰叫您不是男孩兒，碩親王府不是平常人家，要是不那樣做，你們母女的日子也不會好過。”碩親王府？周芷若眉毛微皺，她記得那個讨厭的富蔡皓祯，好像就是碩親王府的貝特爺。

“誰叫你的母親在丢棄你時，在你的後肩上烙了個梅花印，為了避免以後東窗事發，都統夫人只得狠心将你扔在這河裏……”周芷若的腦袋“嗡”地一下，她記得她的後肩上正好烙有一個梅花印。而她自己的家，正好就在這河的下游，難道……

周芷若思量了下，起身從老柳樹後站了出來。那老婆子見到柳樹後突然冒出了個黑影，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眼驚恐瞪得跟銅鈴似的。月光下，臉白得吓人。“你……你……你是人……還……還是……鬼……”

周芷若一步步朝她走近，陰森森道，“我是來找你索命的。”那老婆子吓得大叫了聲，暈厥了過去。周芷若冷笑了聲，“哼，竟是個膽小鬼。”豪不留情地将那老婆子給拖到河邊上，擡起腿一腳将那老婆子踢進了水裏，那老婆子一下子被水給嗆醒了，意識到掉進了河裏，更是驚恐，嚎叫着，雙手使勁地亂劃。

周芷若蹲下來，一把抓住那老婆子的頭發拎起，冷道，“說！二十年前發生了什麽！”老婆子吓得哪裏還說得出話，周芷若手一沉，那老婆子被按進了水裏。老婆子手腳沒命地亂抓，咕咚咕咚喝了好幾口水。才被周芷若給再度拎出水面，“說！不然下回可就沒這麽幸運了。”

老婆子的心理完全崩潰了，眼裏嘴裏鼻子裏到處都是水，“說！”周芷若作勢，又要将那婆子給按下去，那老婆子吓得呱呱叫，急喊道，“我說，我說。”

“二……二十年前，碩……親王府福晉生産，卻……卻生了個小格格，為了能穩坐福晉之位，就想出了偷龍換鳳這一招。可當時，福晉不舍，就在小格格的後肩上，用梅花簪烙了一個梅花印，說是以後好尋找。福晉的姐姐都統夫人，為了以防萬一，就在當夜将那小格格，用一個木桶裝了扔進了這河流裏。”那老婆子哆哆嗦嗦地說完，已是驚恐萬分，連看也不敢看周芷若一眼。

周芷若另一只手不自覺地摸向自己的後肩，冷道，“此話可當真？”那老婆子頭點得跟小雞啄米似的，“千真萬确，如有半句虛假，天打雷劈。”周芷若冷笑着，将衣服朝下扯了扯，露出赤/裸的後肩，月光下，一朵梅花清晰可見。

“你且看看，可是這個？”周芷若将身子朝那老婆子處側了側，老婆子擡眼看去，在見到那梅花烙印時，跟見了鬼似的，眼瞪得老大，“你……你……你是……”周芷若嫣然一笑，将衣服拉好，“居然你認識，那就八九不離十了。你說，我要如何處置你呢？”

“小格格，救命，救命……”那老婆子吓得連忙求饒。周芷若臉色一變，“救命？那你們當初将那孩子丢棄的時候，可曾想過她的命！”手使勁一用力，那老婆子被整個按在了水裏，老婆子的劇烈掙紮，使得水花濺了周芷若一身，她眉皺了皺，手更為用力了。沒一會兒，那老婆子終于是不在動彈了。

周芷若唇角浮起一抹冷笑，松開了手，那老婆子整個就沉到了水裏。周芷若嘴角劃出一道嗜血的笑，輕念了聲，“碩親王府。”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