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母女初交鋒

第四章 母女初交鋒

一大早，天就陰沉沉的，直到吃過早飯，雨還沒有下下來。天上濃雲翻滾，地上蕭風似疾。這天氣雖是吓人得緊，卻也讓這悶熱了許久的天，頓時，涼爽了不少。

周芷若斜靠在躺椅裏，手捧着一本書，靜靜地看。香绮坐在矮凳上，手裏拿着個扇子，為周芷若扇着風。擡眼看了下窗外，喃喃道，“這雨，咋到現在也沒下下來。”周芷若從書裏擡起頭，竹片制的窗簾被風刮得嘩嘩作響。

周芷若收回了目光，放下手中的書，香绮體貼地起身沏了杯茶，遞過去。香绮是常媽在大街上買來服侍周芷若的丫鬟，因為家中母親生了重病，無助的她，只得賣身救母。周芷若看她夠機靈，人又懂事，就起了重用之心。接過茶杯，輕抿了口，問道，“你娘的病好些了嗎？”香绮答道，“我娘的病已經好多了，我娘說，等她能下床了，要來親自感謝小姐的救命之恩。”

得知香绮母親的病情後，周芷若很大方地将皓祯送來的名貴藥材都給了香绮，還另外給了她一些銀子。所謂借花送佛，周芷若用得非常的理直氣壯，皓祯的一切本來就是她的，遲早有一天她會将所有屬于她的都統統要回。在她的世界裏，只有我負天下人，沒有天下人負我。

周芷若半是玩笑地道，“感謝倒不必，讓她好好修養吧，我可還等着她老人家做的南瓜餅呢。”聽周芷若如此說，香绮更是感動了，“小姐，您對我真好，我……”說着，竟有些哽咽了。

周芷若有一瞬間的動容，不過也只是那麽一瞬，周芷若放下茶杯，又端起書，慢慢看了起來。還沒看到一行字，門外響起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周芷若嘴角微揚，事情終于是來了。門被一股力道，猛地蹿開。香绮驚得整個人都彈了起來，面對着來人，全身警備地護在了周芷若的前面，周芷若嘴角滿意地劃了個弧線。

木制的門重重地撞在牆上，發出一聲慘叫，又快速反彈了回去，卻被一只踏進來的腳給牢牢抵住了。首先進來的是一個四十來歲的婆子，她板着個臉，眼睛瞪得圓圓的，一副興師問罪的表情。緊跟她後的婦人，三十多歲的樣子，皮膚白皙，五官柔和。看得出年輕時，肯定是一大美人。見到她時，周芷若已大約猜到了這婦人的身份。

那兩人見到周芷若的一瞬均是一怔，就那樣怵在了門口。周芷若放下書，直起腰身，懶懶地問，“兩位這麽闖進來，所為何事？”那婆子較先回過神，臉上又恢複了那幅惡狠狠的神情，擡高下巴，冷冷地斜了周芷若一眼，“你就是貝勒爺養的那只狐貍精？”

話音方落，周芷若臉色一暗，只見得她身形一晃，“啪啪”兩聲，婆子的兩邊臉頰上被重重地各扇了一巴掌。皺痕滿布的老臉，頓時，胖了一圈。

那婆子怕是給吓傻了，都忘記了喊痛，傻傻地看着周芷若，很久說不出話來。那婦人眉毛一跳，心裏咯當一聲，知道了這姑娘不是個好對付的。究竟是見了大場面的，很快就鎮定了。婦人換了個笑臉，擺了擺手，讓那婆子退到一邊，那婆子回過神來，狠狠地瞪了周芷若一眼，不甘不願地退到婦人的身後。

婦人笑得很親切，“秦嬷嬷年紀大了，說話有過分之處，還望白姑娘別見怪。”秦嬷嬷冷哼了一聲，顯然對福晉的這種柔性做法不贊成。福晉暗橫了秦嬷嬷一眼，親昵地拉了把椅子坐下。周芷若清楚這位福晉是看硬的不成，就打算來軟的，輕笑了下，道，“夫人言重了。”轉身對香绮吩咐道，“香绮，上茶。”

香绮咬了咬牙，似乎有些不太放心，遲疑了幾秒，看周芷若示意無礙，才轉身出去了。福晉收回了目光，“你的這位丫鬟挺忠心的。”周芷若笑了笑，沒有答話，福晉又道，“白姑娘芳齡幾許？”周芷若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答道，“二十。”

福晉點了點頭，這時香绮端着茶進來了，為福晉跟秦嬷嬷各沏上一杯，就垂手站在一旁，再不肯出去。福晉輕抿了一口茶，“好香，是皓祯帶來的吧。”周芷若點頭，沒有否認，這茶的确是前兩天，皓祯送來的，說是宮裏的貢茶，要讓她嘗嘗。

福晉臉上的神色暗了暗，似乎在思索着要如何對付，周芷若也不催促，好耐心地等着。整個屋子突然間靜了下來，窗外，天仍舊是陰沉的，狂風卷着沙石打在窗上門上，“啪啪”地響。

香绮緊張地絞着衣角，這緊張的氣氛讓她整個人都快要虛脫了，手心後背全是汗。而她家小姐，卻跟個沒事人一樣，悠閑地正喝着茶。如果說之前，香绮對周芷若是完全出自于她救了自己的母親，那麽現在再添了份年輕人對于偶像的一種崇拜。

似乎是想好了，福晉擡起頭，瓷器的茶蓋輕合在茶杯上，發出清脆的響聲，吓得香绮差點驚跳了起來。“你年紀輕輕，才貌雙全。為什麽要白白糟蹋呢？你應該配個好丈夫，做個正室，何必過這種名不正、言不順的日子？假若你肯離開皓祯，我絕不會讓你委屈！”周芷若挑高了眉毛，“夫人此話怎講？”

什麽話，一旦撩開了，就好說了。福晉聲音高了些，“你還不知道嗎？皓祯要跟公主成親了，今年年底完婚，他沒跟你說？”周芷若心中一動，一份計劃湧上了心頭，公主，成親……在心裏冷冷一笑，臉上卻仍是不露半分。

看周芷若不說話，福晉以為她被自己說中了，正喜歡。卻料周芷若擡起眼，定定地看着她，“你的意思，是要把我許配他人？”輕柔的聲音卻帶了一份讓人不得不正視的冷冽。

福晉一怔。秦姥姥忍不住急步上前：“福晉是為你着想呀！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以你這等人才，又有福晉在後頭幫你撐着，總會給你配個好人家的！這是天上掉下來的一門兒福氣，你快謝恩吧！”周芷若嘴角微彎，輕笑了起來，“哦？如此說來，我該感謝你們？”秦姥姥老臉有些挂不住了，喝道，“不過是一狐貍精……”顯然，她是傷疤還沒好，就忘了痛。話音未落，臉上又重重地挨了兩巴掌。

秦姥姥這下反應快多了，大叫一聲，就撲了上去，周芷若淺淺一笑，竟沒有躲開，而是裝作一臉慌張地轉過身去。秦嬷嬷那一瓜子抓在了周芷若的後背上，衣服被扯了下來，露出大片光/裸白皙的皮膚，左肩上一朵梅花隐約可見。香绮驚呼了一聲，忙撲上去，将周芷若的衣服幫她拉起。

秦嬷嬷如遭雷劈，愣在了原地，甚至連香绮猛推了她一下，也沒有要去報仇。她嘴角喃動，一張一合，卻半句聲也發不出來，眼瞪着溜圓，那樣子跟見了鬼似的。

福晉騰地一下從椅子上彈了起來，她臉色煞白，眼定定地盯着周芷若的後背，腳一步步朝前移，“你……你……那個……那個……”

周芷若在香绮的幫助下，将衣服整好，一臉無辜，“夫人，怎麽了？”福晉艱難地舔了下幹燥得快裂開的下唇，努力使自己的聲音平複，“你的背上是……”周芷若輕笑着将領口往下拉了拉，那是一朵青色的梅花，圓圓的，花骨朵兒片片盛開，“夫人說的可是這個？”

福晉不自覺地又朝前走了幾步，伸出手想要去摸，周芷若飛快地拉好衣服，福晉伸出的手就那樣浮在了半空，“夫人對這個也有興趣？”福晉尴尬地将手收回，深吐了幾口氣，仍是沒能穩住激動的情緒。她猛地朝前跨了一步，正要張口，卻被秦嬷嬷給喚住了，“福晉，不可。”

腿硬生生地收住了，福晉疑惑地看向秦嬷嬷，秦嬷嬷無聲地朝她搖頭。

福晉才如夢初醒，臉色灰白，身形晃了幾晃。滿臉痛苦似乎在做着什麽劇烈的思想鬥争，半響後，她才閉了閉眼，臉上有悲壯，不舍，決然。再睜開時，已平靜許多了，她轉身朝走回，卻在坐下去時，身子一歪，差點連人帶椅摔倒。好在，秦嬷嬷手腳快，将她扶住了。她虛弱地笑了笑，氣勢跟進來時，完全是天壤之別，“我……只是……只是覺得奇怪，随口問問……随口問問……”

周芷若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坐在了原來的位置上。福晉像是渴壞了，連着喝了三杯茶，弄得倒茶的香绮納悶不已。在她喝第四杯時，周芷若笑問，“夫人可是口渴？”福晉一聽，愣神間，竟被那茶水給嗆住了，慌忙挑出手帕，捂着嘴，不住地咳，那摸樣實在是狼狽。秦嬷嬷忙奔了過去，幫她拍着後背。

半響，終于是不再咳了。福晉手一遍一遍地在茶杯上打着圈，好幾次欲言又止，周芷若淺笑着，頗為體貼地問，“夫人，可還有事？”福晉哦了一聲，似乎才恍然如醒，有些無措又有些慌亂地道，“……沒事了，我……我先回去了，……你……你好好照顧自己……改日……我再來看你……”說完，快速地站起來，搭着秦嬷嬷的手，逃也似的走了。出門時，還給門檻給絆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