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母子與母女

第七章 母子與母女

香绮換好衣服，到廚房熬了碗粥。常媽昨天請假了，要到明天才回來。端着粥，進去時，周芷若已坐在了椅子上，手裏拿了個綠色的什麽東西正在彌思。見到香绮，周芷若收攏了手，将那東西收到了袖子裏。

坐直了身子，接過香绮手中的碗，慢慢喝了起來。香绮垂手站在一旁，幾次欲言又止，周芷若手上的勺子停頓了一下，沒有擡頭，漫不經心地道，“要說什麽說吧。”香绮微咬了下牙，道，“小姐，其實皓祯少爺對你……”

“啪”的一聲，碗被重重地擱在了矮桌上，有幾滴粥濺了出來，香绮心頭一跳，吓得哆嗦了一下。周芷若冷喝道，“香绮，你是不是想離開！”香绮大驚，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哀求道，“小姐，請不要趕我走，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周芷若微嘆了聲，似乎有些累了，“記住你的身份，不會再有下次了。”香绮忙不疊地磕頭，“謝謝小姐，謝謝小姐。”周芷若不耐煩地揮了揮手，“下去吧。”

香绮心有餘悸地拍拍心口，爬了起來，周芷若已斜靠在躺椅上，微閉着眼。初秋的夜，已有些涼，窗外雨還在下，風帶着涼意，襲了進來，香绮不自覺打了個冷戰。關好窗戶，走到周芷若面前，輕喚了聲，“小姐，小姐，外面涼，去內屋睡吧。”見周芷若沒有任何反應，便又蹑手蹑腳地到內屋搬了件毯子，輕蓋在周芷若身上。

将那燈調暗了些，就出了門，不一會兒，又抱了個暖爐進來了，放到周芷若的腳邊，拿了那碗沒有喝完的粥，順手擦了下桌子，就出門去了，出去時，輕聲地關好了門。

雨細細下了一夜，到了第二日，竟是個大晴天。天空清澈得有如孩童的眼眸，沒有一絲雜質。拉聾着頭的枝葉也煥發了新生，披着碧綠的衣裳，挺立在了枝頭。俗話說，一場秋雨一陣涼，盡管已是陽光普照，天卻是不再熱了。

一線陽光自窗口斜射進來，落在地上，些兒塵埃如那深海裏的魚兒，在那縷白色光帶中不住地沉浮。周芷若微眯了眼，坐在椅子裏看着對面神情忐忑的女人。

福晉清咳了聲，回頭朝秦嬷嬷一招呼，秦嬷嬷會意，立馬将手裏的一個大盒子放到了周芷若跟前的矮桌上。周芷若疑惑地看向福晉，福晉吟吟笑道，眼中明顯有絲讨好的味道，“這裏面是些糕點，宮裏賜下的，特地帶來于你嘗嘗。”

周芷若瞄了眼那盒子，直接道，“我不喜甜食。”毫不掩飾的拒絕，讓福晉臉上的笑僵住了，有些狼狽地咳嗽了幾聲，吶吶道，“哦……這樣啊……我那裏正好還有些……”話還沒說完，周芷若就皺起了眉毛，不悅地截住了她的話，“不必了。”

福晉臉上的笑再也挂不住了，有些艱難地咽了咽口水，轉而又溫聲笑道，“吟霜……”才剛喚出聲，就聽得周芷若冷淡的聲音，“夫人，請叫我白姑娘。”

福晉徹底給磕住了，只覺得有一盆冰冷的水，驀地從她的頭頂澆下，直涼到了腳底。她痛苦地咬着唇，臉色發白，努力将喉間的苦澀咽下，又勉強着扯出了一個笑，“白姑娘，過得可還習慣？”周芷若淡淡瞥了她一眼，臉上有一絲譏憤，“夫人一大早來，就為這事嗎？”說着，就站了起來，一副明顯送客的表情。

福晉急忙也站了起來，伸手想要去拉周芷若，“不不不，我找你是有事的，可以聽我把話說完嗎？”最後已帶了絲懇求。周芷若快速擋開了她伸過來的手，冷冷地看着福晉，人雖然沒走，卻也根本沒有要坐下來的意思。

“吟霜……哦不，白姑娘，你跟皓祯的事，我不反對了，我來接你進王府……”福晉知道她必須以最快的速度說出她來此的目的，不然，她真的不清楚，她的這個女兒會不會再不給她機會。她不停地說着，卻沒注意到在她說到皓祯兩個字時，周芷若的臉明顯沉了下去。她正要再接再厲，突然一個熟悉的聲音大聲吼叫着插了進來，“額娘，你來這裏做什麽？你要把吟霜怎麽樣？”

皓祯不管不顧地沖了進來，一下攔在了福晉跟周芷若之間，對着他的母親瞪眼豎眉的。他剛醒來發現自己竟在了帽子胡同的客房裏，也記起了昨日裏的事，正打算再找周芷若質問幾句。卻意外見到了自己母親，一驚之下，本能地認定她的母親是在逼迫周芷若。

炮珠子似地繼續嚷嚷，“額娘，你怎麽可以這樣忍心，你怎麽可以。吟霜是這樣的美好，這樣的善良，你這麽忍心。難道你都沒有憐憫之心嗎？額娘，你對我是那麽的好，你為何不能把這些好，也分一些給吟霜呢。你們要我娶公主，我答應了，我就只是想要吟霜而已，這個小要求，你也狠心逼迫我嗎？”

開始周芷若還只是微蹙着眉頭，聽到後面眼中漸起了絲殺氣，袖子下的手不自覺也握緊了。這皓祯簡直比那張無忌還要可惡，不知廉恥的話，竟說得還這麽理直氣壯。福晉完全被她那兒子給吼蒙了，半響都沒反應過來。

秦嬷嬷見狀趕緊上前來為福晉辯解，“少爺，你誤會福晉了，福晉就是來請白姑娘進王府的。”秦嬷嬷的話剛落，皓祯欣喜地瞪大了眼，瘋了一樣地搖着福晉，“真的嗎？額娘，真的嗎？你同意了？你不反對了？”

福晉被搖得七暈八素的，盤得好好的頭發，也給搖亂了，還掉下了幾縷。珠花發簪更是斜七歪八的，那摸樣哪裏還有半點貴婦人的派頭，完全是一村頭賣菜的大媽。秦嬷嬷急得跟什麽似的，也顧不上主子奴才的身份，上前就要将皓祯拉開，可憐她一老太婆哪裏比得過年輕力壯的皓祯，完全是螳臂當車。

周芷若冷眼瞧着，一點也沒有要上前幫忙的意思，嘴角愉悅地翹起，明顯一副看好戲的表情。福晉只覺得頭暈目眩，那裏還說得出話來，只得連連點頭，“是是是，我答應了，同意了。”盡管狼狽，話語裏仍是透着不自覺的寵溺，周芷若在心底裏冷笑了聲，對這極品母子也不想再看下去了，擡起腳就要出門去，腳才剛擡起，皓祯就跟個瘋子似的撲過來了。

原來皓祯一看福晉答應了，立馬就放開了手。福晉一時重心不穩，踉跄着往一邊倒去，好在秦嬷嬷手腳快，忙将她扶住了，不然，真會摔得很難看。皓祯根本沒有注意到福晉那邊的動靜，情緒激動地對着周芷若，想要去拉周芷若的手，卻被周芷若冷着臉避開了。皓祯吶吶地收回手，僅是一瞬間的遲疑，又是情緒激動起來，“吟霜，我們可以再一起了，終于可以再一起了。”

福晉放開秦嬷嬷扶着的手，朝這邊走了幾步，晗笑着将先前的話再說了一遍，“是啊，吟霜，你跟皓祯的事，我不反對了，我來就是接你進王府的。”皓祯立馬一臉期盼地望着周芷若，雙眼直冒紅心。周芷若嘴角不自覺地抽了一下，袖子裏的手握得更緊了，眼稍稍垂下了，很快又擡了起來，漾開了一個非常燦爛的笑，有些羞澀又有些溫婉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