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章

第 16 章

第十六章

操場上站了烏泱泱一大片學生，大家原本聽得昏昏欲睡，這句話不啻于一聲驚雷。

校長和老師也全都傻了。

全校嘩然！

沈熾瞬間成為全校的焦點，無數目光投向高三六班的方向。受到注目的沈熾平視前方，神情淡漠，仿佛剛才當着全校被表白的人不是他。

曲淮還是陸朦朦用胳膊撞了撞她才反應過來。她和所有人一樣，被喬語笙的表白驚呆了。

陸朦朦狂呼牛逼：“我靠我靠我靠！喬語笙太牛逼了吧！居然你直接在升旗儀式上表白？！”

曲淮情緒翻湧，說不上是什麽滋味，喃喃道：“是啊，好厲害啊。”

校長也終于反應過來，拿着話筒語無倫次地講了幾句，匆忙結束了這場驚天地泣鬼神的升旗儀式。

人群一散，沈熾徑直往前走，不給任何人上前湊熱鬧的機會，原本試圖起哄的六班男生們面面相觑，最後默默分開一條路。

當沈熾從曲淮身邊經過時，曲淮瞧見了他的側臉。一如往常。

那份冷淡令她感到一絲放心，卻又在下一刻湧上一股物傷其類的悲哀。

連她都忍不住為喬語笙拍手鼓掌，她自認做不到這樣，如果沈熾真的答應，她會難過，卻不會抱怨。她就是再寫一百本暗戀日記，也比不上踏出那一步的勇敢。

但沈熾仍然無動于衷。

曲淮原本想在放寒假前把自己練過的字帖拿給沈熾看，受此影響，又退縮了。陸朦朦總說她頂着這麽一張臉，不該如此卑微。

但這和相貌、性格并無關系。喜歡一個人，就會不由自主變得卑微。

期末考試的前一天，放學後，曲淮都快走到地鐵站了才發現自己忘記了拿複習試卷，猶豫了會還是掉頭回了學校。

班上有住讀的同學，一般下了晚自習教室門才會鎖。

她抄了條近路，從西面拐進教學樓，剛踏上臺階，就遠遠地看見兩個人。

沈熾和喬語笙。

那瞬間曲淮的反應之迅速，行動之敏捷，前所未有。她壓着腳步一溜煙地跑到距離二人最近的柱子後面，屏住呼吸，心髒狂跳。這輩子沒做過這麽出格的事情。

喬語笙：“沈熾，你是不是嫌我給你添麻煩了？”

沈熾：“我沒什麽，你自己不麻煩就行。”

喬語笙：“不會，我既然做了這個決定，就不怕後果。”

沈熾：“那就好。”

喬語笙停頓了片刻：“雖然當時我說知道沒有希望，但是……”

曲淮的心猛地揪緊了。

她沒有聽見沈熾的回答。過了好一會，又是喬語笙的聲音，帶着自嘲的意味：“我明白了。我能再問兩個問題嗎？”

沈熾嗯了聲。

喬語笙：“你和曲淮同班同學，你們真的……”

曲淮腦子裏嗡得一下。大冬天的，她手心裏全是汗，像是在等待命運的審判。

沈熾：“你想問什麽？”

喬語笙：“你喜歡她嗎？”

“不，”沈熾毫不猶豫，“第二個問題。”

喬語笙都呆住了：“這、這麽快？”

沈熾反問：“這個問題很難嗎？”

喬語笙語塞：“也不是，但是……”

沈熾的語氣有點心不在焉：“你覺得她漂亮，我就會喜歡她？”

喬語笙：“不能這麽說，但是……等等，看，你不也承認她漂亮嗎？”

沈熾笑了笑：“因為我不瞎。”

喬語笙：“那你為什麽不喜歡她？”

沈熾：“這就是你第二個問題？”

喬語笙：“……不是。”

沈熾：“想好再問。”

喬語笙便不再糾結曲淮的事了，她都被拒絕了，沈熾不喜歡曲淮也沒什麽值得高興的，利落地問出第二個問題：“我能問問你的大學志願嗎？”

沈熾直截了當：“你是要考清北的，別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說罷不再多留，轉身就走。

喬語笙在後面急切地追問：“報考首都的大學也行啊！你會去北京的吧！”

沈熾笑了聲，嗓音懶懶的：“誰知道呢。”

鄭浩然從校外小吃街買了麻辣燙回來，一個人在教室裏吃得正歡。走讀生都回家了，老師也吃飯去了，沒人管得着他。

教室門被推開時他差點噎住。

看清是曲淮，鄭浩然瞬間癱在座椅上，狂拍胸脯：“卧槽吓死爸爸了，還以為是老馬……女神你怎麽回來了？”

曲淮走向自己的座位：“我回來拿個東西。”

鄭浩然也是給曲淮表白團裏的一個，平時就是有點賤賤的性格，現在有機會跟女神單獨相處，自然不會放任氣氛冷場，笑嘻嘻地找話說道：“想不到喬語笙居然喜歡沈熾，我還以為她這種女的以後會和數學題結婚呢。”

曲淮：“哈。”

鄭浩然：“不過她都那麽豁出臉面表白了，沈熾還是那副死樣子，真是郎心如鐵啊。”

曲淮：“嗯。”

鄭浩然：“其實我們一直以為你倆會在一起啊，顏值太般配了，我們住讀的幾個晚上聊天還偷偷打賭來着，賭我們什麽時候回集體失戀。結果都快畢業了，你們之間是真的沒擦出一點兒火花啊！這不科學啊！”

曲淮：“哦。”

鄭浩然：“偷偷跟你說啊女神，其實私底下我們都懷疑，沈熾她是不是不喜歡女的哈哈哈哈！你覺得有沒有可能？”

曲淮：“有。”

“……”鄭浩然終于發現不對勁了。

曲淮低着頭在自己的書桌上翻找，眼神低垂，睫如鴉羽，沒有表情的側臉異常冰冷。

鄭浩然吞了口唾沫：“女神，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啊？”

曲淮動作頓了頓，轉頭，笑得甜美極了：“沒有啊。”

鄭浩然：“……”

好可怕！！！

大概男人天生有一種想要在漂亮異性面前表現的欲望，于是鄭浩然愈發賣力地找話，多少帶了點讨歡心的意思：“其實沈熾答應了喬語笙也好，這樣大家就都知道他眼光有多差了！是吧女神？”

……好你個頭！人家是大學霸，到時候一起上清北走上人生巅峰不香嗎！

曲淮內心炸毛，面上依然冰冰冷冷：“最好還是不要吧。”

鄭浩然茫然：“啊？為啥？”

曲淮勾起唇角：“很簡單啊，如果沈熾答應了喬語笙，固然證實了他沒眼光，但也顯得我這個校花很沒面子啊。”語氣像極了那種恃美行兇的惡毒女人。

鄭浩然一拍腦門：“對哦！”

曲淮：“所以我不準。”

鄭浩然嬉皮笑臉道：“嘿嘿，那女神，我要是有沈熾那麽帥，你會不會答應我啊？”

“你？”曲淮打量鄭浩然，帶着點報複的小快感，嬌嬌甜甜地說，“可以啊，我看你比他有趣多了，而且有眼光。”

鄭浩然當然知道這是假的，不過他很給曲淮面子，非常配合地演戲：“哇，有女神你這句話，四舍五入我也算和女神你在一起過了，可惜我這輩子投胎沒投成一張大帥哥的臉。”

“……”

忽然之間，曲淮覺得自己無聊極了，她這又是在逞什麽強，較什麽勁，演什麽惡毒校花劇本呢。沈熾又不在。勉強笑了下，裝上卷子：“我先走了。”

“拜拜女神~”

送走曲淮，鄭浩然食欲大增，呼嚕嚕吃完麻辣燙，打了個嗝，提着飯盒去扔。

走到教室後門的時候，他發現不太對勁。

他們教室後門的鎖一直都是壞的，要關門只能用桌子抵住。為了不被老馬發現自己在教室裏吃東西，鄭浩然記得剛才他是抵住了門的。

但現在桌子被頂開了，後門漏了一條縫。

鄭浩然撓撓頭，想着估計是自己記錯了。

明天就要期末考試，回家後曲淮努力調整心情，試圖将這件事對自己的影響降到最低。她沒有在□□上跟朦朦訴苦，一是不想打擾她，二來，她也實在說不出口。

被心儀的男生如此直接地拒絕，她覺得丢人極了。即使不是當着她的面。

天知道，沈熾說出那一聲“不”的瞬間，不誇張地說，她像是當場被槍決了。不僅僅因為內容，更因為沈熾的語氣。

“你覺得她漂亮，我就會喜歡她？”

——這句話讓曲淮的臉頰火辣辣地發燙。

曲淮扪心自問，她有沒有這麽想過？有沒有？哪怕一秒鐘？

有的。雖然她一直小心翼翼地暗戀着，但她的确也有漂亮姑娘的自信。潛意識裏，她從未想過自己會被拒絕。她一直覺得，只要她肯主動邁出那一步，沈熾就會是她的。

結果臉都被打腫了。

睡覺前，曲淮翻開快要寫滿的日記本，展開新的一頁，拿着筆猶豫良久，又啪地合上。

不，這不算。

她還沒有失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