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章

第 36 章

第三十六章

曲淮以為自己會失眠，但第二天早上一睜眼，充盈四肢百骸的輕松感告訴她昨晚睡了一個難得的好覺。

秋天的晨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瀉進房間，在床邊的地板上墜落一地碎光。曲淮舒服地滾了一圈，抱着被子望着光灑進來的地方，慢慢地，嘴角一點一點上揚。

她扭動身體慣例做了幾個拉伸動作，然後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拿起手機給陳丹發了一條消息，起身下床。

洗漱完畢，門鈴也正好響起，曲淮走出衛生間，直接打開門。

“早上好。我把你東西帶來了，”來人雙手都提着袋子，左手擡起，“還有早飯。”

曲淮愣了。

門口站的人赫然是沈熾。

“怎麽……是你？”曲淮握着門把的手微微收緊。這一大早的，沖擊力有點太大了。

沈熾今天穿了休閑服，一件黑色衛衣和同色休閑褲。大約是早上洗了澡，吹過頭，黑發濃密蓬松。一身深色襯得他格外清俊。

沈熾微微一笑：“昨晚不是說了要追你，我在執行。”

“……”曲淮卡殼半秒，伸出手，小聲地，“我的東西，先給我。”

沈熾把右手的袋子遞給她。

曲淮接過袋子扭頭進了衛生間，轉身前飛快地留下輕飄飄的一句：“繼續保持。”

砰！

衛生間的門緊緊關上。

沈熾走進房間，關上房門，擡手敲了敲衛生間的門，答道：“好的。”

門背後，曲淮聽着沈熾往前走遠的腳步聲，忍不住握緊拳頭，難以自持地在小小的洗漱臺前轉了好幾個圈。

……冷靜。沈熾還在外面。

扶住洗漱臺冷靜了十幾秒，曲淮拍拍臉，從袋子裏拿出全套護膚品。一通護膚操作後，盯着鏡子裏的臉糾結了會要不要化妝。

化妝品倒是帶得挺齊全，從妝前乳粉底液，到高光腮紅眼睛，通通都有。

但剛剛開門還是一張素顏，再出去卻頂着一臉妝容，會不會顯得太刻意了？

扪心自問，如果剛才來的是丹丹，她會化妝嗎？

答案不言而喻。

曲淮默默鄙視了一下重色輕友的自己，最後決定鋪個氣墊，描了眉毛，腮紅猶豫了下還是沒掃。考慮到馬上要吃飯，她也沒塗口紅，只用有提色作用的潤唇膏給嘴唇稍稍打了個底，看起來不至于那麽沒氣色。

化好妝，換好衣服，曲淮深吸一口氣，推門而出。

窗簾已經大大打開，房間一室陽光。沈熾站在窗前，聞聲回頭：“出來了？快來吃。

曲淮心跳又漏跳了一拍。這一幕簡直是電影質感。

她壓住心跳，快步走去。

桌上擺滿了豐盛的食物，既有中式的豆漿油條、饅頭花卷，也有西式的牛奶煎蛋、黃油吐司，還有一盒蔬菜水果沙拉。

沈熾把筷子遞給她，主動交代：“昨晚我去找了陳丹，加了她微信，畢竟以後要聯系的地方很多。”

“……”曲淮還沒吃就感覺哽了一下。

“嗯？”

曲淮插了一塊火龍果塞進嘴裏，鼓着腮幫：“沒，就突然感覺你不高冷了，我還挺不習慣的……”

沈熾想了想說：“我要是早這樣，已經有女朋友十年了。”

曲淮吞下火龍果，下意識地接了句：“都十年了還只是女朋友？”

…………

空氣一陣安靜，沈熾定定地看着曲淮。

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麽，曲淮臉上一陣滾燙，無比後悔剛才沒掃腮紅，導致現在連解釋臉紅的借口都沒有了，只能語無倫次地找補。

“呃……我只是覺得，十年是不是有點長了？唔，我的意思是說，交往這麽不久還不結婚，多少有點問題吧。當然，我說的是這種普遍情況，不是針對你，感覺男方這樣很不負責任……”

沈熾露出心領神會的表情：“嗯，明白，我一定加倍努力，早點追上你，負起責任來。”

“……”曲淮自閉，她選擇閉嘴。

沈熾見好就收，不再逗曲淮，讓她好好吃早餐。

看她慢慢地吃得差不多了，沈熾才又問：“下面有什麽工作安排？”

曲淮想也不想地說：“下周就要進組了，拍《別路》。霜滿天的作品。你知道霜滿天嗎？”

沈熾喝了口咖啡，語氣悠然：“嗯，知道。”

曲淮眼睛一亮：“那你看過他的書吧？”

“看過，”沈熾反問，“你覺得他的書好看？”

“好看呀！每一本我都喜歡，你最喜歡哪一本？”

“都可以，如果非要選的話，就《別路》吧。”

“诶？為什麽？”

“因為你是女主角。”

曲淮吃饅頭的動作一頓，撞入沈熾漆黑的眼眸，不禁移開了視線：“這算什麽理由……”

沈熾一臉坦然：“偏心的理由吧。”

曲淮露出一言難盡的表情：“呃，以後這種話……”

“嗯？”

曲淮心一橫，飛快道：“會說你就多說點。”

沈熾從善如流：“好的。”

兩人四目相對，同時笑了出來。

“拍攝周期是多久？”

“計劃是明年春節前拍完，大約兩個多月。”

沈熾沉吟片刻：“進組前你哪天有空？”

曲淮預感到接下來的話會讓她無法拒絕，垂下眼睛問：“怎麽了？”

“拍攝中我不方便過來。所以，進組前要不要來我家，給我一個表現的機會。”沈熾看着曲淮的眼睛，認真地說道。

曲淮小口小口嚼下了嘴裏的沙拉，拿紙巾壓壓嘴唇，一派從容：“那就後天吧，明天我有安排。”

沈熾唇角含笑，眉目溫柔：“好。”

約定好後天見面，沈熾因有事便先離開，驅車徑直前往機場。

二十分鐘後，陳丹拖着曲淮的行李箱來到房間，坐在她對面，在手機上操作了幾下，鏡頭裏出現宋嘉秀的臉。

她把手機架在桌上，屏幕面對曲淮。一個從屏幕裏盯着她，一個在屏幕後盯着她，兩個人異口同聲：“好了，交代吧。”

曲淮：“……”

這是什麽刑訊逼供現場。

上午十一點，沈熾抵達首都國際機場，按照程光發給他的航班信息，來到對應值機櫃臺旁的一家餐廳。

陳父陳母、陳曦堯，還有全副武裝的程光，落座于餐廳裏一排隐蔽的卡座。

沈熾走了過去。

“叔叔、阿姨。”他沖兩位長輩打了聲招呼，從旁邊拉過一張椅子坐在程光旁邊。另一邊是陳母。

“喲，這裏還有兩個人呢，是當我們死人呢，還是你瞎啊。”一道陰陽怪氣的聲音響起。

陳父一拍桌子，喝道：“堯堯！”

程光也在桌子底下狂掐陳曦堯的手：“你小點聲！你旁邊可是個頂流明星！”

陳曦堯死死盯着沈熾，眼眶發紅，用英文連珠炮似地說：“昨晚過得開心吧？女明星操起來很爽吧？”

程光差點跳起來，被這句話的直白粗俗吓一大跳，恨不得從沒學過英語。陳母“啊”了一聲，嘴皮顫抖。陳父氣得臉色鐵青，一耳光就要扇過去。

沈熾一把抓住陳父的胳膊，終于看向陳曦堯，口吻平淡：“聽程光說這次你也要回去，什麽時候想再來了，我和她一起招待你。”

陳曦堯刷地流出眼淚，猛然起身，不顧陳父陳母的呼喚，直奔安檢。

陳母打圓場：“這……小沈，這……對不起啊，但是她也哭了一晚了……”說到後面忍不住掏出紙巾掖了掖眼角。

沈熾收回手，看着陳父陳母：“叔叔阿姨，雖然情況比較突然，但我的态度你們一直是知道的，回去後還請你們多開導她。另外我和程光給你們準備了禮物，之後會寄過來，你們多保重身體。”

陳父長嘆口氣：“哎，哎，好。不光是開導，我們當父母的，是教育失敗啊，回去得和她好好談談了。剛剛她的話，小沈你別太往心裏去，我替她跟你，跟曲小姐道歉。”

等把陳父陳母送進安檢，程光長舒一口氣，稍稍擡了擡帽檐，抓抓頭發：“呼，為愛發瘋的女人真可怕。”

沈熾轉身：“走吧。”

程光重新壓低帽子，兩三步追上去一把勒住他哥脖子，佯裝兇狠道：“哥，交代吧，你是怎麽追到我女神的！”

溫泉酒店。

“所以，他演的是傲慢與偏見，你想的是渣男和賤女，就這麽錯過了十年，然後因為程光重逢，最後成了一本三流網絡小說。”宋嘉秀總結道。

曲淮扶額：“……我真是謝謝你的辣評啊。”

宋嘉秀：“對了，他在夢海到底做什麽的？确定是在夢海嗎？”

“呃……”曲淮卡殼，“我忘記問了。”

陳丹偷笑：“理解下啦嘉秀姐，人家才剛開始就打聽這個，淮淮不好意思嘛。”

宋嘉秀哼了聲：“有什麽不好意思，你一個大明星，也不能随便什麽人都能看上。下次記得問。”

曲淮弱弱舉起手：“那什麽……”

“還有什麽要交代的？”

曲淮一鼓作氣：“他邀請我去他家，我答應了，後天。“

陳丹張大嘴：“哇哦，我收回剛才的話，雖然才剛開始，但癡男怨女，單身多年，一朝重逢，幹柴烈……唔！”

曲淮撲過來捂住陳丹的嘴。

安靜幾秒，屏幕裏傳出一句：“理解你，忍了這麽多年确實不容易，記得做好措施。”

曲淮：“……”

怎麽就做好措施了啊！什麽措施啊你給我展開說說！

“渣男！渣男！！渣男啊！！！”程光坐在副駕駛座，怒視駕駛座的沈熾，“嗚嗚嗚我可憐的女神姐姐！十年深情終究是錯付了！難怪你從來不和我看姐姐的劇和電影，不敢，是不敢吧！絕對絕對絕對是不敢啊！”

“是。”

“……”

“鬧完了？”

程光往靠背一癱，氣呼呼地：“明天，啊明天不行，後天！後天我要約姐姐吃飯，不帶你。”  沈熾：“後天不行，她沒空。”

“為什麽……”程光猛地睜大眼，“後天你們要背着我幹嘛！”

沈熾也不瞞他：“她要來我那兒。”

程光呆滞了兩秒，反應過來沈熾說了什麽，哆嗦着手指指向他，近乎聲嘶力竭：“你想對姐姐幹嘛！你這個禽獸！我不允許！”

沈熾沉默片刻，慢慢地說：“請她吃頓飯，你不允許？”

“……”

“你以為我要幹什麽？”

程光轉過臉目視前方，飛快地說：“誰知道呢，有的人吃着吃着飯說不定就想吃別的。”

“……”沈熾盯着程光，一字一句：“吃什麽別的？你展開說說。”

“什麽？！”

當晚，曲淮回到自己家，和陸朦朦視頻通話。三言兩語說完今天的遭遇後，陸朦朦的尖叫穿過屏幕久久回蕩在曲淮的卧室裏。看她興奮過度的表情，恨不得直接穿屏而過。

經歷過宋嘉秀和陳丹的聯合審問之後，曲淮淡定多了，點點頭，整個人十分端莊矜持：“唔，總之，現在情況就是這樣。”

陸朦朦回味了下剛才曲淮，感嘆道：“三流網絡小說啊你們這是。”

？怎麽又是這個形容。

曲淮嘟了嘟嘴：“我又還沒答應。”

“滾，”陸朦朦不客氣地吐槽，“在我面前還裝什麽裝，要不要我念幾句你高中日記本的臺詞？”

曲淮立馬認慫：“……不用了謝謝。”

“對了，你剛說，明天你要去他家？”

“嗯。”

“有什麽安排？”

曲淮想了想今天白天和沈熾的微信聊天，報備道：“先在家裏吃個飯。”

“不錯不錯，一起做飯洗碗，很促進感情。”

“撸撸他的貓。”

“可以可以，和家庭成員打好關系，以後就是一家人了。“

“一起看個電影。”

“很好很好，漸入佳境、漸入佳境。”

“然後再吃個晚飯，就差不多了吧。”

陸朦朦不懷好意道：“晚上呢？晚上沒有安排？”

曲淮愣了一下，耳尖刷地紅了，拿枕頭作勢往屏幕上一扔，提高音量：“晚上當然就回來了！”

陸朦朦笑得東倒西歪，好一會才直起腰，跟演戲無數實操為零的明星閨蜜傳授經驗道：“以我過來人的經驗說，真不一定哦，有時候氣氛到了，自然而然就順理成章、水到渠成了。而且——”

她豎起一根手指晃了晃，神情是一種飽經滄桑的深沉：“永遠不要高看男人。”

曲淮的回應是把枕頭捂在了屏幕上。

結束視頻通話，曲淮把枕頭撈回來蓋在自己臉上，任由腦子裏亂七八糟淌過各種畫面。過去和現在，回憶和現實，臉上的表情在安全的黑暗中随心變換。

就這麽靜靜躺了一會，她腦子裏忽地一閃，忽然想起一個人來。趕忙登錄微博小號，點進私信。

……

“诶？？？”

曲淮瞪大眼睛，震驚地看着兩條半個多月前的未讀私信。

【霜滿天：冒昧打擾你，只是我的女性朋友很少，思來想去，你既有相似經歷，也大致清楚我的情況，所以想問問你。】

【霜滿天：你們女生喝醉後的表白，當真嗎？】

曲淮眨眨眼，內心哀嚎了聲，十指翻飛打字。

xzzlxxv：大神對不起對不起！我之前……有點事，才看到您的私信。

xzzlxxv：冒昧多問一句，跟您表白的，就是您之前說的那個女生嗎？唔，以我的經驗來說，那種情況下的情緒，不可能是假的……

xzzlxxv：實不相瞞，我前幾天才出了一樣的糗事= =對方就是我和您說過的那個男生_(:з」∠)_

xzzlxxv：但我不了解您說的這位女性，也不知道具體場景，所以不敢輕易下定論。

xzzlxxv：最好的方法，還是等她清醒後，您當面和她确認。

曲淮發過去之後等了會，沒收到回複，便起身去洗漱。收拾好之後再回來，一條新的私信發了過來。

霜滿天：已經确認了。

xzzlxxv：啊！那……結果如何？如果大神您不願意說就算了！不用理我！

過了好一會。

霜滿天：你那邊具體什麽情況？

曲淮愣了愣，反應過來大神應該是問她和沈熾的情況。

她倒不覺得不能說什麽的，反正又不會說真名。而且對于大神來說，隔着互聯網的她只是個素人。

只是和大神分享這種事情，不大好意思。

托今天兩次“審訊”的關系，曲淮很快用極為簡潔的語言将前因後果解釋清楚。當然，隐去了關鍵信息。

最後她總結道：哈哈，感覺就像是……三流網絡小說，對吧。【尴尬.jpg】

想了半天，還真只有這個形容最貼切。

霜滿天回複：嗯，是有點俗套。

曲淮嘆了口氣。果然啊，在大神看來，這種小說完全不入流嘛。

霜滿天：但生活不是小說，圓滿很好。

曲淮怔怔地盯着這一行字，一下子感覺胸口漲得滿滿的。

xzzlxxv：謝謝大神！所以我猜您那邊也進展順利吧？

霜滿天：那要看對方了。

xzzlxxv：大神加油！！！一定可以的！！！【奮鬥.jpg】

霜滿天：嗯，你說可以，那應該沒問題。

xzzlxxv：……诶？

霜滿天：讨個彩頭。

xzzlxxv：啊哈哈哈！一定沒問題的大神！

曲淮抱着手機在床上滾了兩圈，真心為大神感到開心，順便祈禱大神趕緊抱得美人歸。

說不定以後能看到大神寫愛情小說呢。

好期待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