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第 22 章

穿過破落的小路,沿着微弱路燈至最深處有戶藏在柳樹後的人家。

肉眼可見的青苔牆面和鐵栅欄盤在了柳樹周圍,欄杆的鐵鏽紅的像血,硬生生隔出和鄰家的距離。

這是沈正的房子,沈鏡月把人帶到了這裏。

熱水爐發出低鳴,她從櫥櫃拿出一個圓筒盒子,很新包裝的縫口沒撕開,用小刀劃出開口。

麥乳精的甜香在熱水裏化開。

回到房間裏,沈鏡月悄無聲息站到白離身後。

她居高臨下的看着這個人。

落湯雞一樣的alpha悶頭趴在桌上,只露出半張緊閉眉目的濃顏,不知道是困了還是醉倒了,唯一能看得清的肩頸略略起伏,似乎又是做了什麽夢,濕透的衣物瞬間塑緊了肩背的曲線,黑發粘膩在雪白的脖子上,幾顆雨水緩緩沁沒入脊骨陰影線裏。

是燈光也照不清的定向。

這只被撿回家的漂亮皮毛的野犬全然一幅不防備的狀态。

紙杯的熱氣烘得手心暖燙,沈鏡月看了好一會兒才開口。

“起來喝水。”

熱霧氤氲,第一字吐露出的澀然也被帶的一幹二淨。

omega眼眸眨巴下,她才沒動搖。

白離從夢裏驚醒,警覺的看清是誰後,她耷拉着腦袋倒在桌面上,口吻怪有種黏人的勁:“有蜂蜜嗎?我只喝加蜂蜜的白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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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心人翻着白眼冷漠至極,“沒有。”

“哎——”alpha鼻翼翕動着,漂亮的狗狗仿佛施舍一般仰起頭,柔美流暢的頸線一把抵在沈鏡月的手心裏,怠倦的吞着字節撒嬌。

“你喂我。”

沈鏡月攥緊手心,殘餘上的熱意似乎也讓心髒燙起來,紙杯被一把塞進白離手心裏,滾熱的甜水差點撲在白離手上。

“自己喝就自己拿着。”

頓了下沈鏡月又別扭着找補了句,“這是麥乳精,我家沒有解酒的東西,只有這個!”

解酒藥以前是有的,沈正被捕後她處理掉了男人留下的垃圾。

再等沈鏡月拿着毛巾和電暖爐回房,白離又閉上眼了。

沈鏡月皺眉搖着她,“別在這裏睡。”

沈鏡月一巴掌拍在她背上,不争氣的看她,“白離!你給我清醒一點。”

“……求你別打我啦,想吐。”

白離好久才算清醒,酒水讓她變得遲鈍。

她想回憶之前,按額角除了醉痛外半天也一片空白。

算了,放棄!

“這是你家嗎?”

鼻音出來的時候,兩人同時一愣。

沈鏡月上手極快,電暖爐插上電就擺在了白離腳邊。

她下意識把毛巾搭在還懵着的人頭發上,白皙的指尖搭在巾面上她輕輕揉動起手下的毛發,隔着一層物件也擋不住白離細軟的發質。

白離被鋪面上來的白色毛巾遮住了眼,毫無過渡,她很自然的接受了沈鏡月的服務。

甚至沈鏡月還聽見了從這人喉嚨裏咕嚕出來的細微動靜,在看不見的角度,omega眼角帶上了笑,沈鏡月以為白離會掙紮會不耐會嘲諷,上次的不歡而散也就是幾天前的事情,但她沒想到這個人會如此的……順服。

細小的泡泡浮出心海,明明沒有喝麥乳精可那股香甜的味道像是液化的氣體順進了她的心窩裏。

不可思議……

“所以,這裏是你家?”

白離咕嚕的又重複了一遍,聲音有些飄飄然的沉悶。

“嗯,”頭頂落下了難得的溫柔,“我在野炊公園遇到你,我路過那邊你把我叫住的。”

白離震驚,“那我就這樣跟你回來了?”

“你看到我之後就一直跟着我,後來要倒在巷口的水坑裏我還拉了你一把。”沈鏡月面不改色撒謊的功夫也是一絕。

白離迷迷糊糊的翻起回憶,好像她說的對。

“唔,那謝謝你。”

話剛落,她就難受的反出個酒嗝,先前甘甜的味道發酵到現在讓白離微微有點難受。

沈鏡月看着桌上一起被提溜回來的塑料袋,裏面還有幾罐花綠的瓶罐,這些對她太熟悉了。

清醒過後,沈鏡月反而緘默不去追究買醉的原因。

不說其他,首先她沒立場。

房間裏沉默,唯有電暖爐的熱氣讓氣氛不至于太冷漠。

拿開毛巾的時候,沈鏡月恍惚看到黑發底下翻開的幾根銀白的發絲,還沒等她撥開更多看清楚,白離已經等不及的去勾桌上的麥乳精了。

滾熱的水汽已經到了入口的程度,白離一只手圈着紙杯,她試探性的用舌尖碰了下咖啡色的表面,然後眼睛一亮,她像是沒嘗過這甜蜜滋味,喜歡又礙着熱量燙喉的去用唇舌碰碰。

等到紙杯空了,她全身也暖起來了。

白離癱在椅子上長呼,“真甜。”

沈鏡月在邊上把全部的過程盡收眼底,在白離看過來的瞬間,她就挪開了眼。

“我去燒熱水,待會你去洗個澡。”

為了強行壓掉語氣上的波動,出口時硬邦邦的反而像極了命令。

沈鏡月眼底有些懊惱。

白離悶悶的嗯了聲,見着沈鏡月把毛巾收起來要從她手裏抽走紙杯的時候,嘴裏的甜味還沒散,她沒理由的有些緊張。

“能不能再給我倒一杯?”

紙杯上抽取的力氣一松,像是妥協,她聽見輕落的一聲“好”。

門被輕輕的關上,被放置在房間裏的白離把長發撩到腦後,露出自己漂亮的眉骨。

她從座位上站起來,開始在這個狹小的圈子機敏的查看,也不碰觸任何的東西,也許是這十平米也不足的空間裏只有一張單薄的床和緊挨在它邊上的大書架。

白離站停在一面牆上,有一塊挂起的相框和一張發黃的歌星海報。

因為這是沈鏡月家裏唯二的裝飾物。

白離湊近了仔細看那張照片,

“一,二……三?”

她趴在牆面上,這張古舊的碎片被撕成一半,像極了離婚夫妻為了怨怼把舊憶發洩在相片的痕跡一樣,就連簡單的人臉也分辨不出。

“到底這三個還是兩個人啊?好好的幹嘛把照片撕碎啊……”

她眯起眼睛看了半天,“……眼花了,随便吧。”

醉酒的後遺症讓白離很快坐回去休息。

她剛摸摸腳邊的電暖爐,突然打了個巨大的噴嚏。

在門外徘徊許久的人想也沒想就推門進來。

下一秒沈鏡月就後悔了,白離擡眼看過來的困惑明擺了就是問她“水燒的有這麽快?”

沈鏡月垂下眼簾,就在幾步之外,語氣依舊是耳熟的距離感和淡漠。

“熱水燒好了,你可以去浴室,裏面有新的睡裙你将就着穿。”

白離自覺閃進浴室。

和她預想的沒錯,這裏面積也很小,但很幹淨整潔,臺面上只有水杯,裏面有牙刷和牙膏,洗發膏和沐浴露,都是單數的孤零零擺着。

黏濕的衣物全部褪下之後,她打了個寒顫。

直到熱水從頭上澆下來的時候,少女才嘆息了一聲,冰冷繃緊的皮膚松懈掉,她今天簡直是諸事不順,身累就算了,林藍和白隽簡直就是對一個正常人心神的雙重打擊。

洗頭時,白離小心的避開腺體,她後脖貼着防水的抑制貼,易感期快到了,上次拆完線醫生讓她抑制劑和抑制貼都要備好。

由于基因病發作的能量不小,這些醫囑白離每次都仔細的往心裏聽。

搓幹淨滿頭的泡沫之後,alpha眯縫着眼,往邊上一勾。

她拿起沐浴露,意外的重,按下泵,白離手上動作一停,她鼻翼縮動了下把手上的沐浴露湊近了嗅下。

頓時,alpha眼裏閃出了漂亮的光彩。

清爽的笑聲壓抑在浴室裏,另一個房間的沈鏡月若有所思的往那個方向看了眼,很快她就低下頭,omega盯着地上的床墊,陷入了沉默的境地。

從浴室裏出來的時候,白離的身上全是水蜜桃的甜。

吹風機呼呼的吹,等到浴室門又一次被打開,白離放下手裏的熱源,她坐在地板上的床鋪上,仰起頭看着臉沈鏡月。

笑顏乖巧又明媚,看起來就是個老實來朋友家裏過夜的乖孩子。

如果沒有往身後藏酒罐子就更好了。

沈鏡月不管她,遞給她再泡好的甜水,“這個喝完趕緊睡覺。”

她轉過身鋪床,給了後面的小動靜一點時間。

白離把酒解決,她舔了圈唇邊的甜意,盯着沈鏡月素白的睡褲看,若有所思的問,“你不喜歡喝這個?”

“為什麽問這個?”

興許是那人又在咬紙杯邊角,聲音含糊,“你都給我倒了兩杯了,我也沒看你給自己泡一份,但麥乳精你又買了,是…給你奶奶買的嗎?”

沈鏡月轉身,“她是喜歡吃甜的。”

沒想到白離非常興奮的一拍手,“哈哈!我猜對了哦。”

沈鏡月定定的看了她幾秒,鄭重道,“嗯,你是對的。”

簡單的交流結束後,白離還想說些什麽,屋裏燈已經被拉掉了,她模糊的能感受到繞着自己往床上走的溫度。

“現在才九點半,就這樣睡了?”白離有些可惜的嚎了聲。

沈鏡月用被子完全裹住自己縮在角落裏,不知道為什麽她又變得冷淡起來,“明天我出去,必須早點休息。”

十分鐘之內是無聲息的。

第十一分鐘的時候,“沈鏡月,嘿,嘿~你睡了嗎~”

這世上真有人喝醉後幼稚的像個三歲小鬼。

睡了,閉嘴。

omega緊閉着眼,在心裏默念。

又過了會兒沒再有動靜,沈鏡月心累的想這總該是睡了吧。

然後,床沿的一角被微微壓下。

沈鏡月摸着枕頭下的一角鋒利,半睜的貓眼裏冷色浸染。

白離眼睛亮亮的趴在床沿,床突出的那點高度不算什麽,她捱了幾分鐘眼睛瞪的大。

笑話,熬夜戰士怎麽可能九點半就睡着。

也許是醉意還在頭上,她總忍不住說話。

白離突然想起那張照片,“對了,我看到你牆上的照片了,那是不是有三個人呀?”

“唉,好好的照片為什麽要撕碎啊,都這麽不珍惜了還挂在牆上那麽高的地方為什麽呀,我都夠不着耶。”

聽聽,還真把她委屈到了。

白離一直一直喋喋不休的,她說了好多好多話。

真的是好多好多,也不知道這孩子平時憋了多濃的傾訴欲。

沈鏡月背身對她,某個瞬間突然後悔了。

“我就不該心軟的。”無聲的黑夜中的怨念不為人知曉。

白離嘴幹了,她後知後覺才發現沈鏡月壓根不理她。

alpha極為委屈的戳戳不甚柔軟的床鋪,“唉,沈鏡月,你就理理我呗。”

她的指尖熨帖在床面上,在黑夜裏刺激又緊張的摸索着,直到指尖碰到了一點柔軟的被角,白離也大概知道沈鏡月的方位了。

沈鏡月等着什麽。

可身後的動靜兀自就消失了。

白離就那樣揪住那一點的被角,高挑的個子就蜷縮在地面上,久違的黑暗攏身,她阖着眼平息着白日的情緒。

她們一起聽着耳邊噠噠走的鐘表。

最後白離做賊一樣秒速趴到枕邊,壓低了聲息說了句,“我先睡了,晚安哦。”

然後她一個矯健的翻身滾回自己的被窩裏,把臉埋進枕頭裏嗚嗚聲。

心跳的脈動不騙人的在血液裏燙着,快又急。

真是個笨蛋,沈鏡月在心裏罵着。

窗前的一點月光打在被單上,斑駁的成了光影,沈鏡月就盯着那塊點亮。

很快屋內出現了兩道呼吸聲。

直到白離半夜坐起找廁所,磕磕撞撞的聲響驚醒了沈鏡月。

白離實在太困啦,又是個夜裏瞎,只能借着外面的一點月色跌跌撞撞的摸牆壁。

屋外的動靜不小,沈鏡月剛要起身,浴室裏的水聲響起,然後門開了,黑夜裏的那抹白影晃悠的在房間裏蕩。

沈鏡月下意識閉上眼睛,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裝睡。

現在應該鑽到被子裏了,數着秒數,心跳聲就會在夜裏放大。

然後,沈鏡月就等到了自己背後被環上一個體溫,床鋪侵入者相當的大膽,手腳并用的扒住了床上的另一個熱源,白離好不容易卡住了一個位置,她蹭蹭懷裏的“抱枕”,絲滑的觸感讓她眼角都舒張開了。

她非常滿意的用光裸的大腿圈住了懷裏柔軟的物體,這不能怪她,是別人給她的裙子,白離困得眼都睜不開,但有一股好聞的味道讓她換了好幾次呼吸。

好耶!我太滿意了。

很久很久,沈鏡月顫抖的身子才停下,白離迷糊的嘟囔聲就在耳邊,像是真睡迷糊,鼻尖萦繞的桃味香氣似曾相識,而現在這個味道就像溢裂出來的開水玻璃杯一樣。

就看燒水的人要不要叫停。

omega的眼裏盛滿了透明的液體,被困入懷中的瘦小少女深深吐出一口氣,沈鏡月冷靜的用衣角擦掉眼淚,艱難的往脖頸裏伸去往下勾了下抑制環。

已經有微涼的液體被擠壓出不少了。

沈鏡月咬牙掙紮着要給後面一個手肘。

但好像白離哪都長眼一樣,她雙手環在沈鏡月的腹部上,熱乎乎的體溫隔着一層薄被單傳感到了更下面一層,在痛擊落下前直接收緊了些圈度,像是對于不乖抱枕的抗議。

白離的頭往肩頸上哼唧哼唧的靠攏,一下子沈鏡月僅剩的可憐力氣也沒了。

黑亮的貓眼陰沉沉的盯着眼前一塊掉漆的牆面,被堵在最裏邊的少女想。

這個笨蛋的力氣怎麽這麽大。

沈鏡月磨牙準備最後掙紮一下。

“……媽媽。”

從未預料過的淚水一顆一顆的沁濕着懷裏人的脖頸。

燙的驚人。

沈鏡月僵直了身體。

良久,主人家疲憊的閉上眼。

她終究沒有推開她。

與此同時,一間昏暗的房間裏。

白隽撐着下颌盯着眼前的小女兒。

他點點着桌面,笑着開口,“哎呀,你別這麽緊張嘛,爸爸上次跟你說過的吧,這次回來呢我就是想聽聽小染你真正的想法。”

“也不是什麽家庭會談,你別那麽緊張啊,放松點放松點。”

白染看着擺在她面前的文件,白底黑字灼着她的眼眸,心底的躁郁也不斷翻着。

“爸,我——”

白隽站起身走到她身後,撐在白染的長椅上,高大的陰影籠下來極具脅迫感。

白染舔着唇角,依舊掙紮着,“我覺得不用這樣做的,我們家應該不需要……”

白隽打斷她,“要想好再說哦~”男人寬厚的手掌拍在女兒肩上,“畢竟小染是比誰都要聽話的孩子。”

“還記得爸爸和你說過什麽嗎,約定好的承諾,是一定要遵守下去的。”

“承諾”——面對這個詞,白染猝然閉目。

古老的時鐘滴滴答答的走着,在淩晨一時的響鐘前,

“好的,我都聽從您的,父親。”

那瞬間,女孩的臉蒼白的猶如死人。

貓狗大戰(bushi

被欺負了好幾次的小沈同學好可憐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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