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3章

原本應該緩緩滑動新聞的界面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盤腿坐在床上，拿着牛奶的殷寶。少女剛洗過頭，烏黑的長發披在肩頭。白皙的皮膚在燈光下吹彈可破。

她透過秦馭的手機鏡頭，懵懵又詫異地看着他。

秦馭看着手機屏幕，面上沒有什麽表情，腳下仍舊在跑步。

謝彷成還在那裏絮絮叨叨地說着情感冷漠症的治療方法，以及治愈後的好處。說了半天，卻看見秦馭根本沒有在聽，視線始終停留在手機屏幕上，不由得奇怪，站起身，“怎麽？一直在看新聞？出什麽大事兒了？”說着，謝彷成還試探着湊過去看秦馭的手機，“哪家資金又出問題了……”

話音未落，秦馭已經擡手，“啪”的一聲，冷淡地把手機翻了過去，反蓋在跑步機上。

謝彷成：“……”

他倒退幾步，坐回自己的位置，似笑非笑地晃了晃腿，“不給看就不給看，秦總你也不用這樣緊張。”

秦馭：“我沒有緊張。”

謝彷成挑了挑眉，“哦？真的嗎？可是你的表情不對勁，看上去在緊張。”

秦馭沒有說話，冷冷地看了謝彷成一眼。

謝彷成舉起雙手，“OK，OK，當我沒說過。”

秦馭方才只是把手機反過去蓋上，沒有挂掉，所以此時此刻，殷寶雖然看見屏幕上是漆黑一片，卻仍能聽見謝彷成的聲音。

健身房裏安靜了半晌，只能聽見跑步機的聲音。過了一會兒，謝彷成忽然道：“對了，聽說你家老爺子，要給你訂婚了？”

秦馭沒有說話。

謝彷成道：“看來是真的了。是哪家的大小姐？傅家？趙家？還是溫家？”

秦馭還是沒有說話。

謝彷成道：“那看來都不是。”頓了頓，有些不解道：“不過我搞不明白，老爺子又不是不知道你有情感冷漠症，還給你訂婚，這不是明擺着要給你辦個空有其表的婚姻嗎？你們秦氏集團，好像并不需要聯姻吧？”

健身房裏安靜了許久。

秦馭終于開了口，聲音依舊清冷寡淡：“沒有外敵，也要內戰。”

謝彷成愣了一下，忽然就明白過來了，“你的意思是說，老爺子給你安排訂婚，其實是為了穩固你在秦氏集團的位置？”他嘆了一口氣，“也是，你二叔，你大哥，哪個不想把你從這個位置上掀下去。”

頓了頓，謝彷成補充道：“不僅要掀下去，還要置你于死地。”

秦馭又不說話了。

還好謝彷成習慣了，一直一個人說話也無所謂。

秦馭把跑步機按了停。

他随手拿起放在旁邊的白毛巾，擦了擦汗。再拿起手機，翻轉過來。

殷寶看着漆黑一片的屏幕，聽健身房裏的兩個男人，說了好一會兒的話，一直憋着沒有吭聲。她不是個愛偷窺別人生活的人，可是輸入愛豆哥哥的直播間號碼就能無論何時何地，連接到這位秦總的手機、會議視頻等等這件事情，實在是太離奇了。

她想問一問，到底是怎麽回事。

終于等到漆黑一片的屏幕亮了起來。

男人冷淡的臉出現在冬日陽光正好的光線之中。

秦馭一言不發地看着殷寶。

謝彷成還在那邊一個勁地說話，秦馭随手拿起放在一旁的藍牙耳機，戴好。

殷寶看他一連串的動作，似乎是允許她跟他對話了。

于是殷寶小心翼翼開了口：“那個，我不是故意要打擾你的生活的，之前的事情也很抱歉。不過我想問一下，你知道這是怎麽回事嗎？為什麽我輸入這個直播間的號碼，就會自動和你連線上？是不是你那邊也在同步使用什麽直播間？還是……”

少女的聲音軟軟的，沒有半點攻擊性。和她的容貌一樣，柔和的，漆黑的眼眸卻清透。

秦馭沒有說話。

殷寶看得出來，對方是個很冷淡的人，于是只好道：“看起來你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到時候我跟直播客服聯系一下吧。”頓了頓，“那，我退了，真的不好意思，下次不會再打擾你了。”

秦馭仍舊沒有說話。

在殷寶退出去的那一瞬，她聽見從秦馭的耳麥裏傳來謝彷成的聲音：

“對了秦馭，有件事我想問你來着，上回你跟我說你要去M國……”

秦馭微微垂着眼。

手機屏幕又恢複了原狀，上面的新聞繼續緩緩滾動。

秦馭想起剛才有個私人郵件。

于是他退出去，點開郵箱。

裏面果然躺着一封郵件，可是發件人的地址，卻從來沒有見過。

秦馭點開那封郵件。

裏面的內容，只有寥寥幾個字：

“泊嶼哥哥，你還好嗎？”

秦馭看着手機，面上沒有什麽表情。

謝彷成在旁邊疑惑半晌，碰了碰秦馭，“你有沒有在聽我的話？”

秦馭沒有說話，手指點擊了“郵件删除”，随後冷淡地關上了手機。

男人冷冷地拿上毛巾，往健身房外走去，背影挺拔，只給謝彷成留下清冷寡淡的兩個字：“沒有。”

·

殷寶坐在床上發了一會兒呆。

現在已經晚上九點了，她打算明天再去聯系客服。

殷寶把沒有喝完的牛奶放在床頭，兀自趴下來，想着這件奇怪的事情。

卻怎麽想都沒有個頭緒。

殷寶嘆了一口氣，想打林曉曉的電話，跟她講一講這離奇的經歷。

然而，不知為何，在撥打林曉曉電話的那一刻，殷寶腦海中又響起林曉曉的話。

“十年了，他現在怎麽着也二十八歲了吧？估計老婆孩子都有了……”

簡直魔咒一般。

少女用力把頭悶悶埋進枕頭裏，堵住耳朵，過了很久，才終于擺脫林曉曉的聲音。過了一會兒，她卻坐起身，想起自己不久前給秦泊嶼發的郵件。

殷寶突然想，如果秦泊嶼已經有了老婆孩子，那她發這條郵件過去，豈不是……

想及此，殷寶打了個寒顫，跳下了床，噔噔噔跑到書桌前，打開電腦，登上郵箱。

她看了很久那個郵件，最後還是心一狠，點擊了撤回。

然而就在她以為郵件撤回成功後，卻看見屏幕上彈出一個小框框：

“郵件撤回失敗：對方已查看或已删除。”

房間裏靜悄悄的。

殷寶傻了眼。

這麽快，怎麽就查看了呢？

明明之前她發過的所有郵件，都是沒有任何回複的。甚至她還試過在撤回期限十五天的最後一天撤回郵件，都能夠撤回成功，所以她也自然而然認為秦泊嶼從來沒有看過，也許他的郵箱已經棄用了。

可是，現在，卻這麽快就點開了。

殷寶怔怔地坐在書桌前。

難道……泊嶼哥哥他……

少女眼眶一紅，忍不住飛快地在空白郵件上打了一行字，再點擊發送。

“泊嶼哥哥，我是殷寶。你還記得我嗎？”

郵件成功投遞。

等了很久、很久，都沒有任何回複。

殷寶坐在書桌前，抱着膝，良久，慢慢将臉埋進膝間。

也許，只是誰用了秦泊嶼的郵箱，也不一定。

又或者，是秦泊嶼根本不願意與她聯系了。

無論如何，她是再也找不到秦泊嶼了。

殷寶閉上眼，睫毛微微顫着，有些濕潤。

她告訴自己，不要哭。

沒什麽，忘了就忘了。

大不了，她也把他忘了。

·

晚上睡覺前，殷寶戴上熱敷眼罩，幫自己緩解一下看久了數位板的幹澀。

溫暖的熱意從眼皮上緩緩流動，殷寶閉着眼，卻不知為何，想起那個神秘直播連線裏的冷淡男人。

秦總。

非常冷淡，英俊的男人。

有點符合現在流行的“霸總漫畫”裏的男主。

殷寶這麽想着，又想起這位冷淡的秦總和另外一個男人的對話，什麽什麽“情感冷漠症”，還有在挂斷電話前，另一個男人當時好像說：“對了秦馭，有件事我想問你來着，上回你跟我說你要去M國……”

殷寶忽然一頓。

過了一會兒，她扯開眼罩。

少女懵懵地在黑暗中眨了眨眼。

秦馭？

這個名字怎麽這麽耳熟？

還有……還有情感冷漠症？

她好像在哪裏聽過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