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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殷寶想來想去，也沒有想到這個“秦馭”在哪裏聽過，于是便決定先睡一覺再說。

不過很多事情，但凡過了一晚上，就會忘得一幹二淨。

正好那天晚上，殷寶的哥哥殷承因為在公司沒有回家，所以打電話給宋姨，問家裏的情況，問殷寶有沒有好好吃晚飯，有沒有準時睡覺。宋姨也順便把殷寶說的氣話給殷承說了一遍，殷承在電話那邊低低笑了幾聲，對宋姨道：“我知道了。”

于是第二天一早，殷寶剛剛吃完早飯，正窩在沙發上看漫畫，就聽見門鈴響。

不過奇怪的是，宋姨沒有去開門。

門鈴響了好幾聲。

殷寶也沒喊宋姨，自己趿着拖鞋跑去門口，拉開別墅的前門。

八月盛夏的陽光照進來，年輕男人站在門口，陽光将他的眉目勾勒得格外溫柔。他手裏還拎着個不大不小的箱子。

殷承笑道：“沒有吵到你睡覺吧，我的小姐？”

殷寶鼓起腮幫子，不讓他進門，“你回來幹什麽？”

殷承道：“回來帶你出去玩。”

殷寶心裏高興，卻又故意裝得不高興，“今天周五诶，你不用上班嗎？”

少女的聲音軟軟的，殷承聽得心裏也是一陣柔軟。他擡手，揉了揉她的發頂，“昨天忙了一天，今天休假。”

殷寶側過身子，垂下頭，“第一次看到當總裁像你這樣忙的，簡直就像打工的。”

殷承淡淡笑了笑，一邊牽過她的手，一邊道：“沒辦法，爺爺留下來的公司，對于我來說還是困難了一點。”

殷承回家換了一套休閑的衣服。

他還給殷寶帶回來了一套藍牙音響。因為知道殷寶喜歡睡前聽音樂。

在車上，殷承放了一首挺輕快的音樂。

殷寶望着窗外，天空很藍，一朵朵白雲棉花糖似的柔軟蓬松。在這樣輕快音樂流淌的安靜中，她卻忽然開了口：“哥，你說媽媽現在在M國怎麽樣了？”

殷承握着方向盤的手一頓，原本晴朗的眉目微微有一層陰霾，“怎麽突然問這個？”

殷寶道：“沒什麽，就是想，她跟爸爸離婚這麽久，除了爸爸走的那天回來過，現在這麽多年過去了，也沒消息，不知道她在M國過得怎麽樣了。”

殷承淡淡道：“她怎麽樣，跟我們沒有關系。”

殷寶低下頭，過了許久，卻道：“哥，我能不能去M國？”

殷承驀地停頓一下，“為什麽？你想去見她？”

殷寶沒有說話。

殷承把車停在路邊，語氣微微有些冷，“殷寶，你怎麽了？為什麽突然提起她？你去了M國，她就會認你嗎？還是你以為，這麽多年過去了，她會過得不好？當初她決絕要走的時候，想過我們兩個嗎？想過病床上的爸爸嗎？”

少女的睫毛微微一顫，聲音很低：“哥，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

殷承看着她，心裏一抽一抽地疼。當初那個女人離開的時候，她只有五歲，還那麽小，他也不過十一歲。她沒有哭，只是牽着他的手，問道：“哥哥，媽媽還會回來嗎？”

後來爸爸也走了，只有爺爺帶着他們兩人。殷家就像一棵将要折斷的大樹，全靠爺爺一人的脊背撐着，直到兩年前，爺爺也終于倒下了。

現在，他也只有殷寶一人了。

他不能再失去殷寶。更不會放她去M國。

哪怕他知道，也許她去M國，并不是為了那個女人。

而是為了一個叫秦泊嶼的人。

到了迪士尼，兩人都調整好了心情，準備好好玩一天。

然而這個願望，到底還是沒有達成。

殷承被一個電話，叫回了公司。似乎是公司出了什麽問題，要緊急召開會議。

殷寶沒有跟殷承一起走，她輕聲說：“哥，你先走吧，我想自己再玩一會兒。我會打電話給司機讓他來接我的。”

殷承沉默許久，到底是無奈地笑了笑，“哥下次再帶你來。”

殷寶點了點頭，“路上小心。”

殷承走了以後，殷寶也沒有再玩。

她買了個棉花糖，坐在椅子上，打開手機上郵箱。

沒有回複的郵件。

少女咬了一口棉花糖，打開昨晚上發的那條郵件，試着撤回。

下一刻，屏幕上彈出一個窗口：

“撤回失敗。”

殷寶還沒有來得及想是怎麽回事，林曉曉的視頻電話就打了過來。

接通，林曉曉劈頭蓋臉就問道：“怎麽樣？我昨天推薦給你的那本霸總小說看了嗎？好看嗎……你在哪裏？游樂園？”

殷寶點點頭，“跟我哥來迪士尼，結果他有事回公司了，我現在一個人。”

林曉曉頓時氣惱起來，“你哥真是……活該他二十五歲還單身！”

殷寶被她逗笑了，“不帶你這樣詛咒我哥的。”

少女笑起來很溫柔，杏眼彎彎，還有幾分天真可愛，仿佛連空氣裏都飄着棉花糖的甜。

林曉曉嘆了一口氣，“要是我也在Z市，肯定立刻馬上飛奔過去找你了。”頓了頓，“哎，你還沒回答我呢，我推薦給你的霸總小說看了嗎？秦馭是不是超級帥，冷淡霸總大面癱……”

殷寶道：“我還沒看呢，昨晚出了一點……等等，你剛才說什麽？”

林曉曉愣了一下，“啊？”

殷寶忽然急切道：“你剛剛說什麽？你說那本霸總小說的男主叫什麽？”

林曉曉被他弄得一愣一愣的，“秦、秦馭啊，怎麽了？”

殷寶呆了呆，“他有情感冷漠症？”

林曉曉問道：“對啊，怎麽了我的大小姐？”

殷寶握緊手機，道：“先挂了，我忽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待會再打給你。”

林曉曉：“哎哎哎，怎麽回事……”

殷寶已經挂了電話。

少女指尖微微顫着，去網上飛快地搜索這本小說的名字。

不可能吧，是巧合吧。

只是直播軟件的bug吧。

這本霸總小說估計很火，到處都有得看。殷寶随便點進一個網站，翻開第一章。

開篇第一章，就是秦馭在會議室開會。

和M國公司分部開視頻會議。

偌大的冷色調會議室裏，會議長桌坐着各高層。而在長桌的盡頭，穿着黑色襯衫的年輕男人，聽着M國分部的報告，手裏的鋼筆緩緩地轉着。

男人面色冷淡，眉目英俊，鼻梁挺拔，輪廓分明，那一張極度禁欲冷淡的臉龐，令在場的衆人都感覺到了比冬天還冷的寒意。

殷寶覺得這個場景似曾相識得可怕。

書裏寫道，一場漫長的會議下來，秦馭從始至終都沒有說話。

做市場報告與計劃的高層吓得腿都軟了，覺得自己下一秒就會丢了工作。

直到會議結束，秦馭終于開了口，只說了兩個字，聲音清冷寡淡到了極點：

“重做。”

當時被秦馭關掉了直播視頻的殷寶，并不知道後來發生了什麽，但她猜想，多半是一模一樣的。

少女握着手機，呆呆地坐在那裏。

過山車的尖叫聲在耳邊都變得遙遠，游樂園裏有小孩子的氣球飛了，飛上藍藍的天空，慢慢就變成一個小點，消失不見了。

直到坐在司機的車上，殷寶都有些回不過神來。

秦馭，《霸道總裁的深深寵愛》裏的霸總男主，二十八歲，冷淡寡言，理性孤僻，畢業于牛津大學，秦氏集團的二少爺，現任秦氏集團在S市的首席執行官，雖然事業有成，卻患有情感冷漠症……

殷寶用力搖了搖頭。

重點不在這裏，關鍵是，他明明是一本書裏的人物，為什麽她會跟他有聯系？為什麽她能夠和他有聯系？為什麽輸入那個直播間的號碼，就可以無論何時何地，連線秦馭身邊的任何電子設備，就好像……就好像，她能夠和書裏的世界相連似的。

這實在是太可怕了！

殷寶的心跳得厲害。

也不知為何，忽然就想起林曉曉第一天跟她介紹的時候，似乎是說了這麽一句話：“一開場沒多久秦馭就出車禍變成了殘廢，因為變成了殘廢，他的性情更加可怕冰冷……”

開場變成殘廢？

成年人的小說，都這麽可怕的嗎？

殷寶咬緊唇，低下頭，在手機上飛快地翻閱小說。

果然，在第一章後的幾頁，秦馭開車去秦氏半山別墅。是為了去見老爺子給他安排的未婚妻，雖然不願意，但他從來沒有對老爺子的話有過任何反抗。

然而，意外就在路上發生了。

秦馭出了車禍，而且是非常嚴重的車禍。再醒來時，就變成了殘廢。

·

殷寶回到家，匆匆地脫掉鞋子，就往自己房間跑去。

她關上房門，握着手機，微微喘了一口氣，才鼓起勇氣，點開那個直播app。

窗外盛夏的陽光正好，熱意透過玻璃照進來。因為跑得急，所以現在還有點熱，殷寶随手摸到遙控器，開了空調。

少女坐在床上，烏黑的長發都跑得微微散落，陽光照在她的睫毛上，微微有些顫。

殷寶一個一個數字地輸入了直播間的號碼。

每輸多一個數字，都感覺心髒跳動得快了許多。

在輸最後一個數字的時候，殷寶卻慢慢停了下來。

她在做什麽？

要告訴秦馭，不要去見未婚妻嗎？不然就會變成殘廢。

但是……秦馭真的存在嗎？

不是她的一場夢嗎？

也許……也許只是同名同姓……

就算，就算真的離奇到，她可以和書裏的世界相連，可她好像也沒有必要去插手。

房間裏一時寂靜下來。

窗外的陽光溫暖明媚，碎金一樣照在玻璃上，隐隐還能聽見盛夏的蟬鳴。也不知為何，腦海中一閃而過的，是秦馭那張冷淡且輪廓分明的臉，竟有一瞬的恍惚，讓她想到了秦泊嶼。

那個一樣冷淡的少年。

過了許久，殷寶咬着唇，輸入了最後一個數字。

不管了，就當做确認一下，說不定一切都是假的。

輸完了數字，殷寶深吸一口氣。

然後，戳下了那個進入直播間的按鈕。

戳完以後，少女就緊緊閉上了眼。

一定是假的，不可能發生這種事情。

房間裏很安靜，什麽聲音都沒有。

但在這片寂靜之中，殷寶卻聽到一陣嘩啦啦的聲音。

似乎是水聲。

可下一刻，那陣水聲又停了。

殷寶慢慢地睜開眼。

映入眼簾的，是手機屏幕上一片微微有些朦胧的水汽。看不太分明，好像隐約能看見光滑的瓷片，卻不知道是在哪裏。

殷寶湊近了點看。

鏡頭還是被水汽模糊得厲害，什麽都看不清。

殷寶試探着開口：“你好？”頓了頓，“那個，不好意思，我又打擾你了，我想問一下……”

話沒說完，一只手從朦胧水汽中伸來，冷淡地将鏡頭上的水汽擦去。

鏡頭瞬間清晰了起來。

然而，在看到鏡頭前的景象時——

殷寶的聲音頓時卡在喉嚨裏，發不出來了。

映入眼簾的是男人勁瘦的腰腹與極為分明的人魚線，有水珠順着腹肌緩緩滑落下來，雖然秦馭下身圍了浴巾，但……誰也不曾想到，那張冷淡且輪廓分明臉龐之下，還有這般的身材。

秦馭在沖涼。

殷寶呆在那裏。

直到手機裏傳來秦馭仍舊冷淡到聽不出一絲起伏波瀾的聲音：

“你在幹什麽？”

殷寶才驀然回過神來。

少女白皙的臉頰騰地飛紅了，二話不說猛地将手機屏幕反過來蓋在床上。

心跳如擂鼓。

耳垂也殷紅得要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