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章

第 26 章

“對了，你剛剛許了什麽願望啊？”

“這是秘密。”

“搞那麽神秘幹什麽？”

“說出來就不靈了。”

“沒想到楊老師還會信玄學。”

“我相信神不會讓我的少年暗淡。”

他會永遠意氣風發，追求自己的路。

去看外婆的時候，宋木會習慣買一束鈴蘭花，這是他外婆最喜歡的花。路過南街那個小巷的時候宋木有種陌生的熟悉感，腦子裏閃過幾個跟別人打架的畫面。

他停在路邊的，沒有繼續走——清橋巷。

這個路牌是很久遠的東西了，全是歲月的痕跡，跟宋木差不多高。

楊柏舟看見這個小巷，又看見宋木的反應，蹙起了眉，以前楊柏舟想過很多辦法讓宋木記起點什麽來，可是那比不上一些好的回憶，忘記了未嘗不是一件好事，所以後面還會有意避開敏感的話題。

“怎麽了？”

“沒事，你看這個小巷的名字，我第一次見就覺得好聽。”

楊柏舟看着念了一遍：“清橋巷，是個好名字，但我感覺有點清苦了。”

宋木笑笑沒說什麽，帶着楊柏舟走了。

“你先在這站一會。”

楊柏舟手裏捧着幾朵白色的玫瑰，有淡淡的清香流過，“好。”

宋木走到墓前，看着上面的有些泛黃的照片，喊了一聲外婆，深深的鞠了一躬，然後他把手裏的鈴蘭花放在墓前，“那麽久沒來看您，有沒有想我啊？”

他沉默片刻，放松了自己有些緊繃的神經，露出一個淡然的微笑。

有些人就算不在了，看一眼照片就能心意相通，他往楊柏舟那邊看了一眼，感受到宋木的眼神楊柏舟也回望過來。

“外婆你看，有人來管我了。”

“楊柏舟，我們在談戀愛。”

“我想你會喜歡他的，所以帶過來給你看看。”

“楊柏舟！過來。”

楊柏舟把白玫瑰放在鈴蘭花旁白，轉頭去看宋木。

随後他跟着宋木深鞠一躬，沒有說話，他對着宋木的外婆，牽過宋木的手，放在唇邊輕輕碰了一下，衣擺随風而起，白玫瑰的花瓣和鈴蘭花的花苞都在風中點頭，像是一場沉默又震耳祝福。

最後離開時，楊柏舟對着宋木外婆無聲的說了一句：“外婆可以永遠放心。”

天色漸漸暗下來了，越往回走，宋木那種濃烈不安的感覺越來越熟悉。

又回到了那條小巷。

看見清橋巷三個字，宋木只覺得頭痛愈烈，意識快要模糊，要撐不住他裝作正常走路的姿勢了。

他伸手用力的握住楊柏舟的手臂，一只手按住太陽穴，臉色蒼白，就連嘴唇都沒有一點血色，他痛苦的慢慢蹲下去。

楊柏舟慌亂的去扶他，語氣裏全是不安和擔心：“宋木？！宋木，你怎麽了？”

宋木完全說不出，甚至連眼皮都要沒力氣睜開，最後他只看到楊柏舟滿臉擔憂的表情，就倒在了楊柏舟懷裏。

不是已經春天了，怎麽還下雪呢？

“宋木？”楊柏舟有些驚訝。一班最開始是按照開學考試的成績排座位的，楊柏舟和宋木自然就成為了同桌。

宋木本來就算一個話痨，從小就特別會給自己沒事找事做，閑下來就會很無聊，跟楊柏舟成為同桌後，他第一次發現有人能一整天不說話的，剛開始宋木還以為楊柏舟是啞巴呢？開學第一天，他基本上跟班上一半人都講過話了，偏偏這個同桌，連一個眼神都難得給他。

直到晚自習，班主任組織同學自我介紹和選班委，他才聽見了楊柏舟的第一句話。

楊柏舟的聲音跟他的長相一樣，冷冷淡淡，又清又涼，但很好聽：“楊柏舟。”

就簡單的三個字，宋木更好奇了，這不是會說話？

接下來的好長一段時間，宋木每天都變着法的去逗楊柏舟，可楊柏舟身邊就像有一個金鐘罩一樣，把宋木和其他人都排在外面，獨自在自己的世界活着。

差不多高一下學期結束後，楊柏舟才跟宋木熟悉一點，全班就宋木跟楊柏舟說得上幾句話，但是每句話不超過十個字。

又是一個新學期開學，是自由選擇座位，一班不分成績選，先到先得。

宋木來得很早，是班上第二個到的，楊柏舟選擇了班上最後靠牆的位置，最不起眼的一個，他們班位置總是多出一個，楊柏舟覺得不會有人想跟自己做同桌的，自然而然的把身旁的位置也堆滿了自己的書。臉上就寫了幾個字，生人熟人都勿進。

“這裏有人了？”宋木指了指桌上的書，書殼上‘楊柏舟’三個打字很明顯，宋木還是問了。

楊柏舟還是沒說話，只是點頭了。

“哦。”宋木拉開椅子就坐下了，兩三下把自己的書放在抽屜裏。

楊柏舟：“......”

“你不要那麽看着我，我就坐一會，人來了我就讓他。”

“......”

“哎，這怎麽是你的名字啊，越線了不是，拿過去拿過去。”

“......”

“好熱啊，你說學校什麽時候裝空調。”

“......”

“你會滑雪嘛？”

不會。楊柏舟被煩得受不了，心裏還是會有一個答案。

“我會啊，等這個冬天我教你怎麽樣？”

不怎麽樣。

——

“楊柏舟，楊柏舟，你一米八的大個子怎麽不參加運動會啊？”

不想。

“我給你報了嗷。”

呵。。

“我們一起去接力賽啊，為了一班争光！”

呵呵。。。

“走吧，走吧，操場上好多人呢，你不無聊啊？”

不無聊。

——

“李言和江盛要出去玩，叫我呢，你去不去？”

“不去。”冷漠的拒絕。

“哎呀，他們會喊我這個未成年喝酒呢，我一杯倒，只有你鎮得住他們，你不會不管你親愛的同桌吧？”

不想管。

“走了，走了。”

就這樣宋木慢慢的把楊柏舟帶入了自己的世界，分享他所熱愛的東西，讓他認識有趣的朋友。

一直到高二，楊柏舟的話才多了起來，不止是跟宋木有話題，他也願意參加更多了集體活動，跟同學讨論今天卷子的難題。不再疏離于人群之外，帶着人情味回到人間了。

楊柏舟從同學哪裏聽過宋木的很多事，他不知道宋木為什麽會長成這個樣子，他明明生活得不比任何人好，甚至沒有一個完整的家，但他就像星星一樣吸引着楊柏舟，宋木就像永遠不會落下也不會熄滅的綻放的煙花。

不知不覺間，楊柏舟的目光随時會跟随着宋木，看他耐心的跟同學講題，一遍不行他講兩遍，一種方法不行他會研究更簡潔明了的方法，他會幫女生搬收齊的作業或者是換座位時要調整的課桌，每件事都很小，再正常不過了，可楊柏舟都會記下。

一直到期末，宋木這樣的性格太招女孩子喜歡了，最後一個晚自習下課，楊柏舟回去得晚，下樓準備回去的時候，他聽見了一個聲音：“宋木，我喜歡你。”

他向下看去，一個高挑漂亮的女生站在宋木面前，沒有扭捏害羞的前戲，眉眼間跟宋木平時一樣的有着張揚和自信，臉色還帶着一點紅暈。

宋木有點驚訝，楊柏舟從這個角度看不出宋木是開心還是局促，宋木單肩背包，但完全沒有慵懶散漫的感覺，他沒有打斷女生的告白，只是在女生說完後，他認真又鄭重的回答了：“抱歉同學，你真的很漂亮，得到你的喜歡，我很榮幸，你以後有時間也有能力去看一看更優秀和更美好的人，你的目光不應該只停留在小小的一中，我們還有很多漂亮的風景沒見過呢，等我們成長到一定的高度，有緣的話，未來的某一天還會見面的，那時候的你可能已經遇見你命中注定的人了，真的抱歉。”

拒絕的溫柔又堅定。

那個女生聽見他這麽說，沒有被拒絕而難過，彎着眼睛笑了：“可以擁抱一下嘛？”

宋木直到她聽進去了，短暫的一個擁抱結束後，女生就走了。

楊柏舟輕咳了一下。宋木擡頭看他：“你還沒走呀？”

“還沒。”楊柏舟一步步走下來，面對面看着宋木。

“沒聽見什麽吧？”剛剛說的好像有點二

“你不想讓我聽見？”楊柏舟瞳孔有些亮。

宋木摸了一下鼻子：“那倒不是。”

“我聽見了。”

“好吧，果然。”

楊柏舟問：“你不喜歡她？”

“不是。”

“那是喜歡？”楊柏舟涼涼的說。

“也不是。”

“？”

宋木那種散漫的氣質又出來了：“我不知道什麽是喜歡，關鍵是我也沒喜歡過人啊。”

“沒喜歡過別人？”樓梯間的燈光忽然熄滅了，宋木看不清楊柏舟什麽表情，他只是淡淡的問。

“應該沒有吧。”

“應該？”

“嗯嗯嗯。”宋木被楊柏舟問得心裏有點麻，便胡亂點頭了，轉身就要走了。

“宋木。”

沒走幾步，就被楊柏舟叫住，不知道為什麽，宋木聽見楊柏舟的聲音那一瞬間，心跳的極快，仿佛在這個昏暗的樓梯間，只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他有點不敢回頭去看楊柏舟，只是背對着他問：“怎麽了？”

楊柏舟看着宋木的背影看了很久，兩人都沒有再說話，宋木只覺得這短短一分鐘的沉默，比之前的十七年還漫長。

“我喜歡你。”

楊柏舟的話總那麽簡短又直白。根本沒有任何預兆，宋木感覺自己的魂都要驚出幾百米外了。

一晚上兩個表白，宋木實在有些受不了，跟一次完全不同的是，宋木沒有在楊柏舟告白的時候想着怎麽拒絕，因為他完全沒有思考的能力了。

逃跑的第一步要怎麽辦來着？對，邁開腿，可是腿好像麻了，路要怎麽走？宋木好像變成了幾個月大的小孩，不會講話也不會走路，只能站在原地，一動不敢動。稍微動一下，才發現指間都是麻的。

過了好半天，被楊柏舟驚出的魂才回到宋木的身體裏，他沒有回頭，拔腿就跑，好幾次差點摔倒。

張揚自信的少年也會因為一句話，落荒而逃，再慌不擇路。

楊柏舟自嘲的笑了，拒絕別人都那麽有理有據，還有溫柔的擁抱，怎麽到自己這裏只有一個倉皇而逃的背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