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第 13 章

葛大娘家與簡寧檸家隔着大半個村，從家裏跑出來，難免會遇到村裏人，大家看到葛大娘的時候，默契地低頭議論，沒有刻意放低聲音，所以葛大娘聽得很清楚，大家都在說她言而無信。

葛大娘臉色燥紅，活了大半輩子，從來都是勤勤懇懇，兢兢業業，從未被人這麽說過。

這讓她越發堅信簡寧檸說的話——

就算不是真的，她也會相信是真的。

低頭快步跑過去，葛大娘沒搭理她們，連忙跑到簡寧檸家。

簡寧檸正吃完午餐，午餐是簡家泰到公共食堂領回來的窩窩頭和蔬菜粥，粥裏仿佛只有綠色的水，米粒和菜葉子幾乎看不到。

吃完要休息一會兒，門口就被砰砰砰地砸響。

李華園皺眉命令道：“寧檸開門去。”

1

簡寧檸觑了她一眼，簡寧安就利索地站起來，“我去吧。”

領着葛大娘來到廳堂，李華園眉頭高高地拉起來，“稀客啊，又想讓我孫子孫女給你幫忙去？”

張秀芬和簡家泰态度稍微好一點，“葛大娘，有什麽事嗎？”看她的臉色，似乎發生了重要的事情。

葛大娘慌亂地點點頭，直奔簡寧檸，一到她的面前，就拉起她的手，“檸檸，之前你就我家種的豬草都不長了，你知道怎麽回事兒嗎？”

簡寧檸正好吃飽了，她放下筷子，順勢看了張秀芬他們一眼，目光才落在葛大娘臉上，“豬草？葛大娘是什麽意思？”

“哎呀，你之前不是說，那豬草沒你的照顧，就不長了嗎？我尋思着你要是知道怎麽回事兒，你就幫幫大娘，就當是幫村子。”葛大娘滿臉期待地看着她。

Advertisement

簡寧檸看向簡寧安，她早上沒出門，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簡寧安簡單地把早上發生的事情敘述了一遍。

簡寧檸了然，原來如此，看來她的計劃已經成功了一半。

“我之前不是跟您說了嗎，我種的草，只有我照顧才會長，您不信我。”簡寧檸語氣有點小埋怨，“您說的事情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解決。”

葛大娘聽到她這麽說，眼睛瞪大，不可置信地說道：“真的嗎？那你明天就到我家來照看那豬草，我煮好吃的給你，寧遠他媽，你看怎麽樣，檸檸呢我借用幾天，我……”

“不行。”葛大娘話音未落，李華園立刻站起來拒絕道，她可算是明白葛大娘的意思了，合着她家給別人去割豬草的好名聲都是檸檸的功勞。

豬草是檸檸種的，但是大家卻只記住葛大娘的好，這份算盤，打得真好。

張秀芬也不同意，但是既然一家之長已經說話，她也不好插嘴，坐在一旁看着。

簡寧檸的目的是想要接手整個簡家村的養殖，她必須要把事情推到缺她不可的地步，所以現在她必須要穩住，她慚愧地看了一眼葛大娘，餘光暗示性地飄向李華園，“葛大娘，您看，我奶也說不可以，更何況我家裏也有兩頭豬，我大哥每天都要看書，沒那麽多時間幫忙，所以我要留在家裏幫忙。”

葛大娘聽到這話，臉色一下子變得煞白，仿佛天塌了一樣。

她知道自己的兒子有多辛苦才能做到生産大隊隊長這個位置，這幾年來，一直兢兢業業從未犯過什麽過錯，村子裏還有其他人跟他競争這個職位，如果因為她兒子被擠下來，她會愧疚死的。

她哀戚地看着李華園，李華園抿抿嘴，把目光移開了，她又看看張秀芬，張秀芬低下頭。其他人在家裏沒有發言權，也都紛紛低頭。

哐啷

葛大娘一屁股墩直接坐到地上，她默默地流淚，目光哀切看着他們。

簡寧檸有些過意不去，是不是自己的做法太殘忍了？

她跳下凳子，正想上前安慰一下，被張秀芬一個喝住：“檸檸，吃飽了就趕緊回屋休息，下午還有事要做。”

簡寧檸看了張秀芬一眼，想了想，還是決定回房間吧，如果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又想讓村子發展得好，那就只能先犧牲葛大娘，如果簡達強能反應過來，讓她擔任養殖大任，那就不會發生什麽事情，如果沒反應過來……

她就再想想辦法吧。

哎，誰讓現在這個時局，不能宣揚怪力亂神的事情呢？一旦宣揚封建迷信，說不定他們一家子都要到牢房裏度過很長一段時間。

其他人也陸陸續續離開，張秀芬收拾碗筷，李華園就把坐地上的葛大娘拉起來，“大妹子，不是我不願意幫你撒，你看咱們家檸檸也才六歲，她能做得了什麽？之前她賭氣去你那我就當做小孩子發脾氣，更何況，她大哥，寧遠，明年要考大學了，要用更多時間來學習，她在家還能幫忙做點家務。”

“我知道你辛苦咧，但是小孩子講的話，你怎麽能信呢？她一個小丫頭片子，說的話你也相信？好了，如果你還沒吃飯，我家還有點粥，不嫌棄的話，就吃完飯再走。”李華園幫她拍了衣服上的灰塵，語重心長地說道。

雖然李華園不大相信簡寧檸的話，但是看葛大娘這麽确信，她心裏倒是留了個心眼，萬一是真的，把孫女讓出去，她不虧大發了？

更何況之前她兒子還因為她跟兒媳婦打架的事情扣了他們家那麽多工分！如果不扣，加上寧安寧檸兄妹倆得到的六十工分獎勵，年底他們分糧，肯定是村裏的最多！

葛大娘抹了抹眼淚，哀求道：“大姐，你讓我再跟檸檸說幾句話……”

“不說了，你瞧瞧現在都這個點了，下午寧遠他阿爸阿媽還要去上工，要好好休息一番，不然哪有力氣啊。”李華園把人攙扶起來後，就往門口帶。

等把人送走，關上門，李華園腿腳利索地跑到自家後院，一看，喲嚯，昨兒個寧檸那丫頭種下的豬草，果真長了！

還好她留了個心眼，沒答應。

她冷哼一聲，明明知道是自家孫女的功勞，卻大包大攬，現在事情敗露，又想跑來求他們家，天底下哪有這麽好的事情。

不行，這事，她一定要捂得嚴嚴實實的，不能讓其他人知道。他們那幫人，記吃不記好，等沒了好處，就出去到處造謠。

李華園把後院的門口關好，看看豬欄裏的兩頭豬，油光程亮，精神極好，眼睛炯炯有神，一看就是吃得很飽的樣子，她唾了一口，“豬都比人健康！它奶奶的。”

葛大娘帶着傷心回家，簡達強看她這麽傷心，安慰道：“現在幹旱，豬草在家原本就種不好，之前可能是運氣好。檸檸還是個小孩子，她說的話您也不必要太過相信，等過幾天村民們反應過來後，就明白咱們的苦心了。”

本以為這件事就此停息，可是沒想到，兩天後，葛大娘負責的七頭豬全都跑了！

這事還是村民們發現的，一大早，就有人在簡寧檸家門口看到七只肥碩的豬，排着隊整整齊齊的，好像在等什麽人。

張秀芬是被村民們的叫喊聲給叫醒的，自從簡寧檸那丫頭在家種了豬草後，她比以往能多睡兩刻鐘。

迷迷糊糊地打開門口，張秀芬差點沒被沖撞進去的豬給吓死。

“寧遠他媽，這是怎麽回事兒啊？”簡大柱問道，他就住在隔壁，早上天蒙蒙亮他就出門想到山上割豬草，然後就被她家門口躺着的七頭豬給吓到了。

其他人被他的驚呼聲給吸引過來，頓時紛紛圍過來。

張秀芬緩過勁來，“我也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兒啊！”正說着，七只豬不顧張秀芬站在門口，兇猛地沖撞進去。

差點沒把張秀芬給撞到。

這麽詭異的事情，讓去割豬草的村民都停下腳步，沒有繼續往前了。

有人趕忙去通知簡達強，其他人留下來看熱鬧，好奇地跟在豬後面，想要看看它們到底來到張秀芬家想幹嘛。

緊接着大家就看到豬仿佛成精了似的，直奔張秀芬家豬欄。

豬草長得太快，張秀芬昨晚就把剩下的堆放在豬欄旁，七頭豬怒着鼻子嗅着，急匆匆地跑向放着豬草的籃筐。

然後甩着尾巴，悠閑地享用起豬草來，看得村民們一愣一愣的。

很快，大家發現張秀芬家也種有豬草，大家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李華園被吵醒，當看到這麽多人圍攏在自家後院時，心猛地一跳，她撥開人群到中間，便看到七頭豬整整齊齊地吃着她家的豬草，她尖叫：“這是怎麽回事兒？！”

這時，簡達強急匆匆地趕來，外套扣子還沒扣好，鞋子還耷拉着，他身後跟着一臉焦急的葛大娘。

當進到張秀芬家後院，看到自家負責的那幾頭豬像乳燕歸巢時享用着豬草，他太陽穴的筋一跳一跳的。

當他看到豬草，以及那篇種植得綠油油的豬草時，瞳孔猛地一縮，仿佛明白了什麽，又好像什麽都沒明白。

“當什麽隊長，養幾只豬都養不好，大半夜的讓豬跑了，要是被別的村子偷走，咱們村明年該怎麽過？”

“是啊是啊，照我看，隊長可以換人當了。”

還未等簡達強反應過來，人群中，埋怨聲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