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第 35 章

梁緒這兩天忙的焦頭爛額,在市醫院連夜值班十幾個小時又做完一起開顱‘植入’電極和功力裝置,長達八小時的手術,足已讓他心身疲憊。

連夜疲憊回到郊區清河院,剛到隗洵病房,守在05到15單間病房的護士把他叫出門口,将開放區護士站的原話轉達給他,說是警察送來一位疑似精神病患的外國友人。

隗洵一向覺淺,一下便被門外的交談聲吵醒。

他一旦睡醒就很難入睡,于是警惕抱着Stitch跟在梁緒身後。

外國友人衣衫褴褛,髒亂不堪,路上聽護士簡單描述了一下,說是在飛機場附近游蕩,阻礙交通,影響車輛通行,而他們語言不通,外國友人口音濃重,內陸友人說的英文也口音濃重,這邊聽不懂那邊的意思,那邊也不明白這邊在亂七八糟說着什麽,于是警察拿來一張紙,寫了一句非常标準的英文,說:“請遵守交通文明。”

這是一句官方用語,沒道理對方看不明白。

但對方可能揣着明白裝糊塗?反正最後發展到外國友人繼續在街上游蕩,這邊民警看不下去了,最後就帶警局調查。

輾轉來回,送到這裏。

梁緒拿着警察遞來的紙條,上面寫着外國友人的姓名年齡性別,因……妨害交通安全,根據《清河市對肇事精神病患者實行強制住院的暫行規定》,将其送入清河院進行強制治療。緊接着是公安局的落款和時間。

梁緒一看姓名,王查?

他把話事的警察拉到一邊,“這是中國人?”

警察點頭,“他自己說的,名字也是自己報的,這白皮居然會說中文。我們根據他面部特征推測是美國人,給美國領事館那邊通過電話,沒找到這個人,我們又進了指紋系統,還是沒找到,這白皮身份證都沒,回頭同事問他家人聯系方式,操,就淨他媽會笑,牙齒黃死了。”

梁緒頭都大了,“那我們這邊收不了啊兄弟。”

警察從口袋裏掏出包煙,遞給他一根,被梁緒拒絕了,“算了,我病人是我做什麽他就幹什麽,回頭發現我抽煙他又該學了,他才十九歲。您也別抽了,這兒禁止抽煙。”

隗洵倚在一邊牆上,聞言輕輕‘呿’了一聲。

警察只得把煙揣回口袋,眼睛滿是通宵值班導致的紅絲,說:“我知道你們的規矩,這樣吧,你們先大致了解下他的情況,看看是什麽病,我讓那邊通融下跟領事館拿一份知情通知書,你們先收了,這大晚上的精神科中心門診已經關了,這時候去估計沒人接診。”

臨時收留個一兩天倒是沒問題,而且現在都兩三點了,那邊的确已經關門了。

梁緒只好說:“那行吧,我讓護士和他交談,做個書寫記錄,回頭你跟領事館工作人員轉達,盡量明早傳真一份Guarantee Letter(擔保書)到精神衛生中心。我院的護士會陪同你們一起去挂號。”

于是值班護士領着外籍病人到空病房去交談,隗洵在原地無聊的踢腳,看梁緒居然和那警察聊起來了,便也跟随着護士的腳步,護士看到他無聲跟着,笑了笑,小聲說一句:“保持安靜,不要進來哦。”

隗洵點點頭,在病房門口止步,在外面牆壁靠着,耳朵警惕注意着病房裏的一舉一動。

所幸那個外籍病人并沒有太大的攻擊性,值班護士的聲音很溫柔,正盡她所能的交談着,并做好記錄。

這安靜的一問一答中,得知外籍病人是在飛機場附近尋找自殺的渠道,他無顏再見親人,在異國他鄉一了百了的想法一直追尋着他。

但每次自殺實行到一半,他都會特別後悔,他想家,無比的想念那片土地,所以想回家再自殺,但他沒有錢飛回美國了,機場也算是一個離‘家’最近的地方了,所以才有今天這一出。

擾亂機場秩序的原因找到了,但病人沒有再多透露其他信息,比如他的真實姓名,真實年齡,來這裏多少年了,為什麽想要尋死,家人的聯系方式等等,他都沒有透露。

說到最後,他悲傷痛哭着,護士耐心的勸了他二十分鐘,但外籍病人顯然聽不進去,最後無法交談,病人哭累了就睡過去了。

護士對這一場談話的看法是:認知功能沒有損壞,記憶力也沒問題,只是對一些相關信息避而不談。

“抑郁症待排。”梁緒看完書寫記錄,面無表情的說:“現在全醫院都下班了,只有我們這麽倒黴。”

護士忍俊不禁。

他回頭把書寫記錄交給警方,說:“明天去到那邊後要做個入院檢查,我們這邊初步診斷考慮是抑郁症,但一切需要詳細檢查結果出來後才能确定。”

警方繼續跟領事館工作人員打電話,撥打的途中,又聽梁緒道:“如果确定住院,盡量給這位‘王查’同志争取個VIP病房,不然擠在一堆中國人病房,會把他當另類,不利于治療。”

警察點頭,“辛苦了老弟。”

梁緒面無表情:“為人民服務。”

警察苦澀一笑,回頭又和領事館工作人員繼續周旋。

梁緒和值班護士交談個幾分鐘過後,他其實覺得外籍病人沒有病,根據書寫記錄和隗洵的看法,對方是處在崩潰情緒中,而且這崩潰情緒是一直壓抑着的,直到剛才才大爆發,應該是遭遇挫折一蹶不振,一時想不開要尋死。

值班護士也是這麽想的,但外籍病人擾亂交通秩序是事實,又在警方面前裝傻扮懵,只能送到這兒來了。

值班護士感慨的說:“我過去念大學的時候,因為學校自殺率非常高,因此受過不少自殺幹預方面的培訓,中心思想其實只有一條,自殺行為是一種沖動行為,如果可以減少自殺途徑,就是對自殺最有效的幹預。精神病院就是這樣的存在啊,什麽想要自殺的人都當成精神病送進來了。”

梁緒無聲嘆息着,轉頭說:“小外甥你餓不……”

“人呢?”他回頭看護士,發現護士拼命忍着笑,腦海裏的畫面全是剛才少年在梁緒背後的不遠處用口型說:我上三樓。

大家都心照不宣的,知道該病人和開放區一位女病人戀愛了。

那天的監控被兩個當天值班的安保全程圍觀下來了,雖然少年找好角度把3003從頭發絲到趿拉的拖鞋都擋了個嚴嚴實實,但安保還是吓得哆嗦,電話都燙手,好不容易拿穩了話筒,立馬通知梁緒。

結果梁緒梁主任問:“行了把那間病房的監控關掉吧。”

兩個安保只好照做,但是揣着一個驚天大八卦,‘我院兩個精神病人居然看對眼了在精神病院談戀愛!’,只有自己知道真的很不過瘾,兩個安保畢竟還是年輕人,所以上網投稿了,投完稿後看了一圈評論還是不過瘾,于是私下和廚房大媽們聊了起來。

然後……

全院工作人員都知道了。

Stitch被他夾在臂彎摟在懷裏,趁着梁緒不知情的空隙,他早已上了三樓。

這邊說是抑郁科,但其實是個情緒病合并大區,只要是抑郁或者共病狀态但偏抑郁類型都住在這邊方便治療。

這邊住着的都是女病人,‘回’型的另一半才是男病人,所以他一個男的當然不适合在夜裏出現在這裏,經過護士站時,他說了一句:“我馬上就走。”

對方沒有阻攔,只點了點頭。

走廊上有護士和護工阿姨在巡視,清河院制度是值班護士必須每隔一個小時巡視一遍一級病房和二級病房,并且仔細觀察每個病人的狀态,觀察她們是否睡在自己的病床上?是不是真的睡着了?是活着的還是已經涼了……

隗洵眼正心不邪的找到3003單間,迎面碰見一個護士出來,對方皺着眉看他一眼,“這裏是女病房,你不能進來。”

隗洵嗯了聲,“她睡得好嗎?”

眼睛越過護士的頭頂往裏邊瞟,她睡得很熟,屬于他的筆記本被放在床頭櫃上,三分之二的位置夾了一紙書簽。

護士眉蹙的更厲害了,審視般看他,又看了看床上的病人,她得去巡視下一個病房了,那些都是多人病房,眼前的男生已經耽誤了她的時間,雖然轉一圈下來二十多分鐘足夠了,一小時綽綽有餘,但值夜班的誰不想多休息?

“我就看一眼。”他說:“你可以看着我。”

護士的餘光中收到護士站那邊的人做的手勢,只好說:“快點。”

隗洵向來是個‘有口齒’的人,做人要說到做到,至少在上一秒他還是這麽想的,但走進病房看到樓玉之後,他就後悔了。

一眼什麽一眼,讓你廢話……

“行了沒?”護士在門外不耐煩的問。

隗洵迅速嗯了聲,給睡着的人掖了掖被子。

熹微光線照進單間,間或還有一兩聲婉轉啁啾的鳥鳴。

樓玉就是在這種清靜美好的環境下結束夢境,漸漸轉醒,交錯在一起的睫毛上下顫了顫,過了幾秒才緩緩分開,望着花白的天花板發呆片刻,終于徹底醒了。

樓玉從被窩裏探出手,把床頭櫃上的筆記本扒拉來……

嗯?

她盲摸一陣,确定那裏空空如也,只有冰冷的櫃面,愣了一下費勁的坐起來,筆記本不見了,只有一張紙條,上面龍飛鳳舞的兩個大字。

“早安。”

樓玉認出這是隗洵的字,她這幾天都在看這本厚重的‘周記’本,每天醒來看,每天睡前繼續看。

昨天睡前一氣呵成看完了,但中間十五歲這一年有一部分空白,直接從第九周,也就是三月份跳到第三十二周,到了八月初,才繼續連載。

其實小孩兒年紀小的時候是很乖的,大多時候在上私教,春夏秋三個季節基本都在啃書,他也是真的喜歡冬天。

有件事情非常的神奇,從2007年确診到2015年一共九個冬天,他的抑郁相從沒在冬天出現過——直到2016年年末确診成混合發作型。

在周記本裏,隗洵對這個診斷的反應很搞笑,但很快就接受這個設定了。

比起那些亂七八糟的碎碎念和日常生活,以及突然之間的頓悟,他在周記本記載的東西更多的是今天醫院來了多少人,來的是怎樣的人,是學生、教師還是教徒等。隗洵不會和他們做朋友,但梁緒查房時,他都會跟着去看。

值得深思的是,筆記本最後一頁夾層裏,夾着的是他那麽多年來的病程錄,當然沒有醫生護士那邊的詳細,但也大致記載了這個過程。

她很聽話的沒有去看那些黑暗的日子,一方面是隗洵都說到那個地步了,另一方面則是她知道人最黑暗時有多難堪,她尊重他的過去。

樓玉今天本想把最近兩年的周記重新看一遍,沒想到他昨晚居然來過?

她的表情有那麽一瞬茫然,做完內務整理後去護士站詢問了一遍,才得知隗洵是淩晨四點多鐘來的,只在病房裏待了不到半分鐘就走了,離開的時候拿着那本筆記本,在護士站寫了張紙條讓護士轉交給她。

樓玉捏着紙條,免不了一陣欣喜,暖心。

這一天很平靜,幾乎無事發生,一直到下午,她在一樓大廳活動,和一位眼熟但算不上是朋友關系的病友2037一起下飛行棋。

雖然最先開始其實是她無聊的發指,獨自一人下了半小時棋,然後這位病友以詢問的方式問自己可以加入其中嗎?樓玉覺得沒什麽問題,不過就是一起下盤棋罷了,沒什麽大不了的。

于是她執紅藍棋,對方執黃綠棋,就這麽無聊的玩了一下午,期間也只是說棋,沒有多餘的交談。

到三點多鐘的時候,2037忽然說不下了,“我得去冥想了。”

樓玉聞言愣了一下,随後才反應過來2037口中的‘冥想’其實是音樂治療,好多病人稱之為‘冥想課程’,樓玉也參加過,其實就是往頭上戴一個腦功能治療儀,然後播放一段舒緩的音樂,描述一個美好的場景讓病人去想象。

她說沒問題,“去吧,祝你早日康複。”

2037走後,她覺得飛行棋下膩了,于是去了閱覽室。

四點鐘起身到外面活動身體。

晚上吃飯碰到李俚,據說那天之後,李俚見到父母了,她得意的說自己把父親的脖子咬出一個血洞,當天就被送到隔離病房觀察了,前兩天才從重管室出來。

所有人都知道,她對父母的恨意是直接而濃重的,但其餘時間極其正常,就這麽正常了好幾天,重管室不放人都不行。

樓玉對李俚的态度一如往常,不會深交,也不會對此厭煩。

兩人同住在三樓,吃完飯後一起回去,結果上了二樓,發現樓梯轉角的廁所為了一大圈人,沒等李俚怒罵堵塞交通,廁所裏發出撕心裂肺的尖叫哭聲,把她吓了一跳。

李俚的八卦之心在這一刻熊熊燃燒着,她捉住圍觀的一人詢問了來龍去脈,說是剛才發生一起突發事件。

三號房的7床病人在廁所吞了一只棋子,應該是白天在活動室下棋時,順手拿走了棋子,想在衛生間自我了斷。

結果沒吞下去,頂到喉嚨就作嘔吐出來了,然後衛生間另一個格子間察覺到不對勁立刻去叫人。

這一來一去的空隙,7床病人又開始第二輪吞咽,護工剛進去的時候聽到裏邊發出呼吸困難的聲音,剛好7床是背對着門的,然後門一踹,剛好給踹出來了。

護工毫不猶豫把人摁到在地上,等人拿約束帶過來。

李俚聽完:“這太瘋狂了,尋死的意志可真是非常的強烈了。”

“嗯。”樓玉也感到訝然。

的确非常強烈,當初她入院時就在房間裏接受過更衣檢查,檢查要求是僅僅只着內褲,檢查結束後就連着內衣也收走了,因為內衣的吊帶很危險——這世上只有你想不到的自殺方式,沒有精神病人做不到的自殺方式。

李俚搖頭輕嘆可惜,馬上又想起一個大八卦,年份有點兒長了,但據說真實度很高。

樓玉并不想聽,但實際上由不得她不聽。

很久以前,3樓某個大包間病房裏有一位年老的病人,據說病史長達十年了,具體病症不知道,大家傳來傳去也不知道哪個真實,但是忽然一天,護士順手幫她疊了床被,結果被她破口大罵,護士下意識覺得不對勁就搜尋一番,果不其然在她枕頭裏發現,她藏了一根‘繩子’。

以前的2級病號服不像現在這樣都是紐扣,因為紐扣很危險,随時會扯下來被吞食。

以前的病號服和現在1級病人的病號服差不多,但不同的是,現在1級病人病號服就是一件‘T恤’的款式,而以前的病號服則是一塊狀似‘衣服’的布,像是睡衣浴衣一樣,穿上後,布料收緊,用一截‘布料’穿過兩個小環系一個結,也算是蔽體了。

雖然是布料,但嚴格來說也算是繩子,是和病號服同一種布料的邊角料,被剪成布條用來收緊衣服,最長也沒有十厘米,頂多七八厘米,并且很細,很不結實,一扯就撕裂了。被發現的時候,老病人已經編織出一條一米多長的‘麻繩’,非常結實。

後來醫生問她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她說:去年冬天。

樓玉對李俚這種‘八卦全書’在世的體質服了,“這醫院到底還有什麽你不知道的?”

但話說出口她立馬後悔了。

果不其然李俚說:“0505啊,我就知道他躁郁症,好像還有一種病,呃,反正是共病來着,不知道什麽了,沒人說……對了,他到底會不會跳舞?你問了嗎?這段時間他出來過沒?”

李俚不提起,她都差點忘記那個賭注。

她剛想開口敷衍,走廊忽然傳來護士的大喊:“行了別都站在這兒了,已經送去急救,大家回去睡吧……知道你們關心了,你在這兒站一晚上也不會知道怎麽樣對不對?不如回去睡一覺,醒來就知道了。”

于是各回各的病房。

臨走前,李俚說:“下次記得告訴我啊。”

……下次再說吧。她想。

翌日依然是風和日麗的一天,十分平和——對她來說。

醫院卻不那麽平靜,今天發生了一起事件。

原本早上還是無事發生的,樓玉根據醫院給出的時間表,早上做完內務整理,吃早餐,做完運動後,去閱覽室轉了轉,看了會兒書,又吃了次加餐,到此為止還是一切平和的。

直到——

她中午到護士站跟護士預約郝醫師的時間,走廊上有個走路匆匆呼吸湍急的人向這邊小跑過來,是個掃地阿姨,她神情緊張,一靠近護士站便說:“三樓7號房8床有點兒不對勁,我前幾天就感覺到了,但一看她她就裝沒事人一樣,今天更奇怪,那眼神像是淬了毒,哎呀媽呀看的我汗毛都豎起來了。”

給樓玉做登記的護士看她望着那邊,笑着解釋:“我們這兒工作時間久的掃地阿姨都比較神,雖然她們不懂治療,但如果她們說哪個病人這幾天眼神不對勁可能要發作,幾乎都不會出錯。”

樓玉霍然,明白了。

“3078?”一個護士想起點什麽,“一級病房的嗎?”

護士聞言,皺起眉,“今天3078下午要去體檢,她有攻擊傾向的,多派幾個人跟着。”

然而這預防沒用,甚至都沒等到下午去體檢。

樓玉午覺醒來,在房間測量生命體征,外面突然傳來一聲分貝極高的尖叫聲,緊接着是紛來沓至的腳步聲,中氣十足的警告冷喝聲,特別尖銳的長達一分多鐘的慘叫聲……

走廊幾乎亂成一團,密密麻麻的讨論聲,不用仔細分辨都知道是有病人發作,但聲音大到無法分辨具體狀況。

只能聽到有幾聲讨論——

“護工呢!快去護士站那邊叫人,有人神經病犯了!”

先出來的目擊證人大聲說。

“我靠這怎麽了!怎麽有血!”

後一步出來不明所以的人士如是說。

“卧槽行了行了沒事兒,別看別出來了待會吓到你了閨女。”

愛女心切的父親如是道。

她把體溫表交還給在旁邊出去一輪又跑回來的小護士,小護士明顯是剛大學畢業,新上崗的年輕小姑娘,不安都寫在了臉上。

樓玉忽然覺得這行業是真的挺高危的,這還是白班都能吓成這樣,值夜班的話不知道該吓成啥樣了。

護士拿着體溫表急匆匆走了。

樓玉系好衣服扣子,剛想出去看看情況,迎面就撞上一個人。

是李俚。

八卦王又來了。

她過來的路上不知道經歷什麽,眼睛瞪的大大的,明顯吓到了,“天吶,那什麽7房的8床把護士給捅了。”

卧槽。

“那現在怎麽樣了?”樓玉走出去,走廊前方人頭攢動的,堵的水洩不通。

“聽說早上廚房那邊清點餐具少了一根筷子。”李俚跟在她身後,毛骨悚然道:“8床就是拿這個捅的,護士姐姐肯定要痛死了。”

李俚瘋狂摩擦着手臂上的汗毛。

其實和其他病區相比,這邊的情緒病綜合區已經夠溫和了,能夠自由出來活動的基本都沒攻擊性,除非隐藏的很深,但演技再好也鮮少有人能逃過身體檢查、醫生及護士的慧眼、掃地阿姨長期觀察三方的圍攻下。

所以平時除了樓上那個愛唱國歌的,還有幾個十分愛鬼哭狼嗥的一級病人,這棟樓平時都是很安靜的,隔着一鐵栅欄,對面男病區就比較殘暴了,但發生大事的概率還是不大。

樓玉曾經也瞎想過,這醫院值夜班的護士其實不多,一護士一護工要照看好幾個病房,如果病人私下串聯要發起暴動,那兩個怎麽鬥得過一群?

不過她很快就知道自己想多了,這個病區的人根本不會發起暴動,因為大家都很冷漠,而且包間有自帶交友buff,畢竟大家朝夕相處,卻也僅此而已,因為開放區的家屬是可随便出入的,就連二級病人也可以暫時出院,當晚再回來——所以人家有什麽理由發起暴動?

樓玉沒想到‘以溫和為名’的開放區還能出現個單槍匹馬的狠人。

她們站的位置太靠後了,前面擠不過去,病人和家屬都站在走廊上,前面應該在發生十分激烈的鬥争,圍在最前面的一群人已經喊起來了,為‘正義的一方’熱烈加油。

樓玉喃喃說:“閑的麽。”太吵了,她耳膜受到巨大沖擊。

李俚蹦蹦跳跳的,正試圖靠她一米六的個子蹦出新高度一眼捕捉十幾米開外的狀況,終于在第幾次的努力中,她成功捕捉到了!

“耶!”她高聲歡呼着,“王八蛋終于拿下了!”

前面有人歡呼一聲!緊接而來的像是波浪潮聲似得一滾一滾而來。

樓玉服了,忙不疊跑回房間。

幾分鐘後,走廊上攢動的人頭終于消散,回到各自的病房中,李俚卻跑到她這兒來了。

“你怎麽走了啊。”李俚單間裏唯一的椅子坐下,“我一轉頭你就不見了,吓死我了。”

樓玉答非所問,“怎麽樣,被捅的護士傷的嚴重嗎?”

李俚:“不嚴重,但應該很疼,我出來的時候見到那大媽攥着筷子,應該插進去一厘米就拔.出來了,但是我操,圓頭的筷子啊,這麽捅進去,我聽聽都吓死了噫……”

聽起來是真的可怕,如果她有汗毛,這會兒應該也豎起來了。

李俚坐在椅子上也不安生,踢着腳說:“我能問個問題嗎?”

“離譜不回答。”樓玉說。

“應該不算很離譜?算是很平常的問題?”李俚遲疑的看她,說:“你怎麽進來的?自殺未遂嗎?”

樓玉:“你先說吧,你說了我再回答你。”

“喂!是我先問你的。”李俚到底還是個小女孩,氣急敗壞的。

“那就算了。反正我也不是很想知道。”

“哎哎哎——”李俚撇了撇嘴,暗暗罵了一句‘真沒意思’。

樓玉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在即将開口趕客的時候,李俚按捺不住,還是開口了。

“我比較早熟,任何方面都是。”她語氣不佳的說,順便挺了挺傲人的兇器,“後來就和同班一個毛孩子談戀愛了,其實很沒意思的你知道嗎?她成績特不好,我也不知道喜歡她什麽,可能是日久生情吧。但我學習成績特好啊,我的目标是全球前五好嗎?錄取通知書兩月前下來了,這不騙你,撒謊太好揭穿了,上網一查就知道真假的事兒。但是她真的太差勁了啊,我像拖飛機一樣拖了她兩年也沒拖動,神經病吧!”

李俚說着自個兒就生氣了,口無遮攔的罵着,解完氣後又娓娓道來,“不是同一個大學也沒事兒,但是至少得他媽生活在一個國家吧?總不能我斷前程留下來陪你混社會啊?然後我就陪着她啃雅思,我一個總分8的人陪她上封閉班。我受夠了。轉頭就甩了她。當時想想挺過瘾的,因為她老是不想着我好,神經病,我他媽一個天才少女你非要我堕落這不是找綠嗎?”

她又罵了一句,漸漸又安靜下來,“我事後想起來其實挺不是人,想着可能她是自卑吧,我畢竟長得不差家裏有錢而且我成績優秀疼人啊,缺點也就一個脾氣不好,她可能希望我差一點她就能配上我?我跟她一起的時候其實大部分時間都是很開心的,然後我尋思着要麽和好算了。”

樓玉一臉黑線:“……你說重點吧。”

李俚啧了一聲:“我怕你聽不清楚啊!”

“求你了,說重點吧。”

“行吧。”李俚不情不願的說:“後來她死了。”

“……”樓玉默默的問:“怎麽了?”

“架不住運氣不好呗。”李俚撇了撇嘴角,“他媽的居然心髒病死了,都不跟我說一聲,我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吓死了。”

“氣死了。”她踢了踢牆,忿忿道。

樓玉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神經太緊張,她居然聽到李俚話音裏不易察覺的顫抖。

很快,她就知道自己沒聽錯。

“我一點都不快樂,每當我為一點事開心起來,我總會想到她,想和她分享這些開心事。”李俚的聲音透着愈來愈明顯的哭腔,“但我總是找不到她,找不到她我就沒法開心下去……”

“我總是在想……她為什麽就突然死了呢?她怎麽舍得……”

李俚趴在床上泣不成聲哭起來,一遍遍念着。

樓玉沒想到走向會指向不好的一面,當下有些不知所措,手緩緩伸了出去,想安慰安慰對方,最後在空中停下了,嘆了口氣。

當晚,李俚就被約束起來了,據說是主動和護士說想自殺。

接下來幾天,樓玉都沒再見到她,習慣了那種總是唧唧喳喳的日子,忽然歸于平靜,這種落差還是挺大的。

所以才不喜歡與人交往……

“想什麽呢。”

耳邊傳來一陣好聽的聲音,樓玉沒回過頭先笑,“你出來啦。”

“嗯,隔得遠遠看你在我活動室門口蹲着,怪可憐。”

隗洵把她拉起來,在她唇上輕輕一啾。

樓玉被他推到牆上,不由得一樂。

這幾天低落的情緒在見到他的那一剎那,瞬間化為烏有。

“教你一個方法。”

隗洵一手半摟着他,一手開活動室的門,推開後勾着她一同進門。

他關上門,“如果察覺到自己情緒低落或者緊張焦慮就閉上眼,把注意力放在眼球上,讓眼球左右晃個四八拍,速度和幅度以舒服為宜,很快就鎮定下來了。”

樓玉聞言,想試試,但她此刻鎮定的不得了,就算真的奏效也察覺不着。

不過她還是阖上了眼。

那一刻,甜甜的吻就從天而降了。

2018最後一天,願大家和和美美,萬事順意,生活裏甜甜甜,哈哈哈。

同類推薦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小時候,他嫌棄她又笨又醜,還取了個綽號:“醬油瓶!”
長大後,他各種欺負她,理由是:“因為本大爺喜歡你,才欺負你!”
他啥都好,就是心腸不好,從五歲就開始欺負她,罵她蠢傻,取她綽號,
收她漫畫,逼她鍛煉,揭她作弊……連早個戀,他都要橫插一腳!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未婚夫和小三的婚禮上,她被“未來婆婆”暗算,與陌生人纏綿整晚。
醒來後,她以為不會再和他有交集,卻不想一個月後居然有了身孕!
忍痛準備舍棄寶寶,那個男人卻堵在了門口,“跟我結婚,我保證無人敢欺負你們母子。”
半個月後,A市最尊貴的男人,用舉世無雙的婚禮将她迎娶進門。
開始,她覺得一切都是完美的,可後來……
“老婆,你安全期過了,今晚我們可以多運動運動了。”
“老婆,爸媽再三叮囑,讓我們多生幾個孫子、孫女陪他們。”
“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韓娛之影帝

韓娛之影帝

一個宅男重生了,抑或是穿越了,在這個讓他迷茫的世界裏,剛剛一歲多的他就遇到了西卡,六歲就遇到了水晶小公主。
從《愛回家》這部文藝片開始,金鐘銘在韓國娛樂圈中慢慢成長,最終成為了韓國娛樂圈中獨一無二的影帝。而在這個過程中,這個迷茫的男人不僅實現了自己的價值與理想,還認清了自己的內心,與那個注定的人走在了一起。
韓娛文,單女主,女主無誤了。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

離婚後,霍總夜夜下跪求複婚!

離婚後,霍總夜夜下跪求複婚!

結婚三年,阮安暖都未曾捂熱霍寒時的心。
于是她決定,不捂了!
五年後。
她帶球回國搞事業,卻直接被他堵在了牆角,“懷了我的孩子就想跑?
!”阮安暖欲哭無淚,說好的禁欲不近女色呢?

霸道總裁的獨寵嬌妻

霸道總裁的獨寵嬌妻

情人節那天,周曼純被交往三年的初戀男友劈腿。這還不是最慘的,最慘的是她遇見了靳北森。靳北森帥氣,多金,是A市最年輕最狠厲的黃金單身漢,一夜淪陷後,周曼純就成了他的地下情人。眼看為期一月的契約時間就要到了,某男坐不住了,問她要孩子。周曼純猶如聽着一個天大的笑話,當初,他可沒說要讓她給他生個孩子的,怎麽能忽然多出個附加條款!“抱歉,靳總,我吃了毓婷,你的兒子,恐怕已經死了。”“沒事,不急,還有最後三天。”他溫柔的靠近她。分開後,兩人誰也不認識誰。直到周曼純挽着另一個男子的手與靳北森擦肩,他才笑着說:“睡了我一個月,現在想裝作不認了?”--情節虛構,請勿模仿小說關鍵詞:霸道總裁的獨寵嬌妻無彈窗,霸道總裁的獨寵嬌妻,霸道總裁的獨寵嬌妻最新章節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