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催眠妙招

催眠妙招

黎聽懸投資《蒲草》，從根本原因來說，确實是看中了它的價值。

在看過一點劇本的前提下，又了解到謝霁翡在飾演過程中呈現出來的狀态，行業內專業的測評人給出高度認可，具有一定的把握和信任，他才會慷慨解囊。

盲目領牌，确實也并不是他的個人作風。

至于年齡問題，黎聽懸幾次三番地提起，倒不是他天天把這個放在腦子裏時時在意，順嘴說出來，更多的，是想看看對方會是個什麽反應。

青年站在對面不知所措的樣子看上去頗有些無助，似乎真的不知道自己此前又說了些什麽引人遐思的暧昧話題，黎聽懸一笑，不再繼續為難逗弄，直接讓鄭平鴻領路帶他們一起去停車場。

而此時的謝霁翡見“年齡”一事被輕松揭過，終于悄悄松氣。他剛巧接到馮周元的電話，感慨這人是及時雨，并告誡自身，以後千萬別再拿年紀說事了，沾點邊都不行。

畢竟是男人，又那麽有自尊，應該最讨厭被人說不行的。

鄭平鴻以為自己撞破了老板的隐私，非常識時務地沒在人跟前瞎開口，并特別願意做一捧無形的空氣。

只是當事人們似乎都有點“害羞”，沒在電燈泡面前多作一點透露。

謝霁翡私底下撩個人沒什麽，當着別人的面就稍顯得有些放不開了，他在電梯裏反思了自己十秒鐘，一出電梯，跟着前面人的腳步就粘了過去。

“黎總。”

黎聽懸轉過身，一邊的鄭平鴻離得更遠些，則是難掩好奇地微偏過頭。

這樣才對，得好好道個別。

“黎總，您應該是疲勞過度，加上酒精影響，今後一定要在工作之餘好好休息，才能保護好革命的本錢。像我就挺會忙裏偷閑的，下次給您傳授一點經驗。”

關心中，還帶着一點小俏皮。

說完，謝霁翡抿唇笑了一下，有點不好意思，“不過，這似乎不是多麽光榮的事，但能過得舒服點，效率也會有所提高的。”

馮周元下車之後，走到這邊的時候都驚呆了：他們家霁翡是這麽熱情的人嗎？他是錯過了什麽？

而鄭平鴻則突然有點理解追星的吳峰和淪陷的老板了，暖甜暖甜的小男生，換誰誰不喜歡啊？

黎聽懸挑了下眉，道：“那以後多聯系，我挺需要這些不光榮的小妙招的。”

謝霁翡不笑了，眼睛裏閃着光，滿身雀躍壓抑下來：“那……再見？我欠您的飯，以後一定找機會補上。”

黎聽懸颔首：“好。”

圍觀的兩人是同款吃瓜臉，鄭平鴻老老實實給老板開車，馮周元趁着附近還沒有狗仔車隊，一個挺身，忙把自家臺柱扯了回車裏，低聲叫苦：“祖宗，大半夜的，玩心态呢。”

謝霁翡對着漸漸駛遠的黑色邁巴赫專注地盯了一會兒，笑着看向他：“玩的不就是心态麽。”

骨頭是難啃了點，但他已經争取來機會了，溫水煮青蛙，慢慢熬呗。

他放松地靠在椅背上，想起來一件事，“那款香水叫什麽名字？”

“噢。”馮周元還沒搞懂謝霁翡要做什麽，但提起香水他就來勁了，“叫‘瑰園勳爵’，金姐說了，在給你争取C牌下個季度的代言呢。”

謝霁翡沒有他那麽樂觀，“這個牌子很古老，以往選用的代言人在氣質和年齡上都有一定要求，不是有點流量就行的。”

“嗨呀。我真覺得他們現在新出的這個系列跟你很搭呀。”馮周元還在細數這個品牌歷屆代言的履歷，例如這個沒你長得好，那個紅了一小下就不溫不火了。

謝霁翡笑笑沒說話，分心打開微信，落灰的頁面上還存着前年過節剛加好友時發“舅舅好”的記錄。

黎聽懸的教養還不錯，回的是——霁翡，你好。

之後就是兩個數額不小的紅包。沒啥特殊寄語，常規默認的“恭喜發財”。

謝霁翡收下後一一道謝，“照舅”回了兩句事業上的吉祥話。

要說他們倆的交集，此前的寥寥幾次，幾乎都充溢着一種公事公辦的味道，因為謝霁翡的主動起頭，直到最近，才漸漸變多起來。

雖然顯得有些過于主動了，但山不來就我，我便去就山，本來就是一個拉近距離的好方法。

原先謝霁翡只給黎聽懸發信息，便是因為頁面上有這麽幾個刺眼的倫理稱呼。

按常理，正常人只要不瞎，就不可能發錯。他當時有意給自己留後路，留得還算高明。

這會兒終于順理成章地将交流陣地轉移到微信上來，自然想怎麽聊怎麽聊，連“舅舅”這個稱呼都可以順順利利快速地刷上去。

此前一切暫且略去不提，謝霁翡手指微撚，在二十四鍵上按動了幾下又删除，思索了一會兒，又退出頁面，直到臨睡前，才提出了一個十分巧妙的問題作為開頭——

“您今天在席間，怎麽裝不認識我啊？”

換個不知情的，鐵定會覺得這句問語的茶氣過濃。

但……

黎聽懸的心思，他還是少猜為妙，人家喜不喜歡這個調調，以後見分曉。

鄭平鴻穩穩把着方向盤，一路無話，一直開到偏郊的一棟別墅樓前停下。

男人的狀态看上去還行，但身為下屬，更不能輸給別人，鄭平鴻咳了咳：“我跟您一塊兒上去吧，這塊地方您也有段時候沒來了，不過還好，家政打掃得挺勤的。”

黎聽懸看他一眼，聲音沒什麽起伏：“明天的會議紀帶過來了嗎？”

“帶了，都齊備的。明天午後一點的跨國洽談更偏重于那邊的一些小變動，您直接在家連線，做個旁聽就行。”鄭平鴻想了一下，“要預約家庭醫生Dr Smins嗎？”

黎聽懸打開室內所有的燈，換鞋往二樓走，擺手道：“不用，有需要我會說。你也回去休息吧，放一天假，回家跟父母吃個飯。”

鄭平鴻家在南城，平時要麽出國要麽全國各地跑，不太能有機會回去。

“哈哈，那就謝謝您了。”他臨走前查看了一下冰箱和酒櫃，沒太大問題後就告辭了。

接下來老板要是想在南城和陽城兩頭跑，累是累些，但甜蜜顯然是第一要義。他別的管不着，盡可能少看少問就行。

黎聽懸收到謝霁翡的疑問時剛剛洗完澡，他揉揉額頭，腦子清醒又混沌，直接打了電話過去。

正敷着每日護理面膜的謝霁翡差點弄掉手裏的手機。

頓了兩秒，迅速接通，他清清嗓子：“喂？黎總，您還沒睡啊。”

雖然他也沒睡。

“沒有。”男人的回答很簡短。

謝霁翡揭了面膜，從床上坐起身，莫名其妙地繼續等他的下文，就聽對面的人隐隐嘆息一聲：“今天酒局的人裏多數都與你我工作有關，在商言商，摻入別的任何東西都會影響各方判斷。而且……”

男人的聲音帶笑，“你好像不太喜歡喊我舅舅，說是資助人，又顯得很奇怪。我們此前從未合作過，所以，你想我怎麽跟你熟稔？”

理是這個理，一點不歪的。

謝霁翡心裏那點陰暗的火苗一下子被吹得猛擺一通，小小心虛。

他在對方通透的為人處世方式下平白矮了一截，自動忽略前一個“叫舅舅”的問題，受教地說：“是我沒考慮這麽多。”

咦，不吃撒嬌這套麽？

“沒關系。”黎聽懸倒是寬宏大量，“以後多跟身邊的長者學一學就好了。我看杜尤榮邱那些人都有意栽培你。”

榮邱是副導的名字。

謝霁翡就很開心地說：“是這樣的。在拍攝電影的過程裏，杜導榮導都教會了我許多東西，也幫我補足了許多以前的短板。例如情緒的把控和張力的管理，真的受益匪淺。”

也不知黎聽懸是不是真對這些內容興致盎然，聽得還蠻耐心的。

謝霁翡卻沒那麽有精神，他悄悄打了個哈欠，看時間快到十二點半，于是輕聲問：“您是不是睡眠不太好啊？”

怕這句話中有暗指對方年紀的嫌疑，他忙自陳：“我有時候也這樣，身體困得不行，精神上卻一點都入不了眠。”

黎聽懸靠在沙發椅上，四周靜得驚人，只有耳邊一道清亮的聲音在緩緩流淌，他閉上眼，輕輕“嗯”了一聲。

謝霁翡在手機裏找了幾樣東西發過去，獻寶似的說：“吶，這些都是我的寶貝。有催眠神劇，也有安睡神曲，都特別好用。歌兒是清一色舒緩輕柔型的，裏面的哼唱低吟都很有特色。至于電視劇，您要不嫌辣眼睛，也可以試一試。”

背後說別人壞話的人總要把嗓音放低一些，“劇情無聊透頂，十幾年都用同一種套路也不嫌煩，看前情就能猜到下文，連他臺詞我都猜得着，剪輯也是混亂又慢吞。當初看它評分低成那樣，我因為好奇點進去，結果不到半集就睡死了，特香。”

低低的笑從另一面傳過來，謝霁翡揉揉耳朵，身為聲控，他打九分。

黎聽懸大概是已經陸續收到了音頻和視頻的文件，并快速翻了一遍。

謝霁翡的某些習慣不知道是從哪裏傳承來的，他在每個文件名裏，都标注了簡明的評語加評分，例如“猛男必看，秒變睡漢，8.6”，“絕世歌姬，睡蟲成精，9.1”……

黎聽懸被逗得忍不住“噗嗤”出來，“好像都不是凡品。”

謝霁翡被打趣也無所謂，配合地說：“您賺了，分文不取，友情贈送。”

聊完這個收獲滿滿的天，黎聽懸挂掉電話，随手挑了一部8.9分的助睡神劇點了開來。

開頭一場婆媳掰扯、小姑作梗的戲碼看得他漸漸皺起眉頭，等播到窩囊丈夫回家跟鄰居小姨子眉來眼去的時候，黎聽懸身心受苦，終于控制不住，無聊地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