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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2 章

勇勤伯府因着楚珍钏的事焦頭爛額,也顧不上楚沐玥了,次日一早,楚沐玥的馬車很順利地就出門了。

一路行來,楚沐玥都很安靜,春桃和小滿對視一眼,都有些擔心。

小姐哪次出門見那位大人不是高高興興的?今日這般反常定然問題不小。

下了車後,楚沐玥擡眼看了看門前懸挂的燙金牌匾,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忐忑,往裏走去。

不論如何,恩公這一關總要過的。

枝葉繁茂,昔日雪白梨花不見蹤影,高大男子坐在石桌旁,聽見響動,擡首望來。

四目相對,楚沐玥腳步一滞。

恩公雖然威嚴,但相處久了便會發現他眼中的柔和,可今日再見,他望來的目光深邃卻銳利,楚沐玥恍然見到了最初的恩公,不可直視,亦不可接近。

她站在明處,好似所有的一切都暴露在日光之下。

恩公靜默地坐在樹蔭下,卻像居于高堂之上,凜然不可侵犯。

一明一暗,界限分明,不可逾越。

楚沐玥抿了抿唇,心中并無懼意,反倒生出幾分不甘來,倔強地走去,融入這處樹蔭中。

在正對面的石凳坐下,楚沐玥輕聲喚道:“恩公。”

過了一天,端景帝仍是滿腔怒火,見到人時,卻有些發不出來。

他想雖然證據充足,但也許裏面存在着不為人道的隐秘,他應該親自問問,不能草率就給小姑娘定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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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景帝目光逡巡在她的臉上:“近來,雲宏和謝息流言之事,與你有關嗎?”

楚沐玥心下微沉,果然,恩公知道了,最後一絲的僥幸都消散了。

端景帝語氣有些複雜:“當日你曾言有疑惑可直接詢問,我想聽實話。”

楚沐玥眼睫一顫,回憶起當時自己信誓旦旦糊弄恩公的摸樣。

上次只是試探沒有證據,可這次就未必了,她囿于閨閣,行事并不如何老道,也許就留下了沒注意到的痕跡,還能蒙混過關嗎?

若是承認了,恩公會失望她不擇手段陷害人,甚至會覺得她惡毒嗎?

理智知道這時候最好利用恩公的信任,去欺騙他甚至哄着他為自己掃尾,但……

想到相識以來,恩公對自己諸多的關懷和愛護,這是她自父親過世後甚少感受到的溫暖和善意,她不想辜負。

就算暴露後會承擔帝王的怒火和多方的報複,但那又如何呢?

楚沐玥擡眼:“是我。”

她眼眸中有淡淡的哀傷,低喃:“為何發現的是恩公呢?我寧願是陛下。”

果然,端景帝濃眉緊皺,強壓着內心的翻湧,啞聲道:“為何?”

楚沐玥看向端景帝,輕輕笑了下,霧蒙蒙的桃花眼卻快要泛出水來:“因為比起被陛下責罰,我更不想看到恩公如今這般失望的模樣啊。”

端景帝心尖一刺,閉上了眼。

這次,不能再心軟了,他告誡自己。

再次睜眼,端景帝已然恢複了沉穩,神情嚴肅,透着不近人情的冰冷:“插手朝政實乃大錯,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

楚沐玥被這目光看得心中發涼,她知道自己确實膽大妄為,但恩公這般審問她給她定罪,她鼻尖控制不住冒出酸澀,委屈像成團的棉絮堵在喉嚨。

“我……”嗓音有些顫抖,“我只是自衛而已,不然,乖乖作為絆腳石,等死嗎?”

端景帝眉頭皺得更深了:“你是說雲宏?”

楚沐玥眼眶泛紅,倔強地看着恩公:“大皇子違背婚約私下亂來,卻觊觎皇位,不敢和陛下道明實情,暗地裏計劃除掉我給謝輕竹騰位,我只是戳破他的野心,何錯之有?”

端景帝臉色微冷:“可有證據?”

楚沐玥含淚瞪了他一眼,更委屈了:“比起我,恩公果然是更信任大皇子的,當初無意撞見已屬幸運,又去哪裏搜集證據?難道我還能去陷害大皇子不成?恩公不信便罷了!”

說完,就扭過頭去。

端景帝一怔,看着小姑娘梗着脖子,不肯看他的模樣,心中怒火稍歇。

小姑娘乍一得知,大概是又氣又怕的,一時沖動才做出這般出格之事。

這樣一想,怒氣又降三分,憐意頓起,語氣也軟和了些:“既然害怕,為何不來找我?”

楚沐玥聽見這話扭過頭來,睨着恩公冷笑了下:“為了大皇子,恩公一而再懷疑我兩次了,我一介孤女如何比得過龍子鳳孫呢?恩公要是早知道了沒準也覺得我礙眼呢。”

端景帝不贊同:“就算再生氣,何必這樣貶低自己?”

楚沐玥緊緊抿着唇,視線故意看向別處,一副氣惱又委屈的小模樣。

端景帝氣笑了:“到底是誰做錯了事,還委屈上了?”

這句話仿佛戳了肺管子,楚沐玥只覺得恩公一點也不體諒自己,一時怒氣上頭,脫口而出:“既成敵人就該攻擊命脈,難道就因為我是女子,沒有功名,攪弄風雲就是錯了嗎?”

話音未落,就見恩公怔怔看着她,格外驚詫。

楚沐玥懊惱極了,怎麽一不小心把心裏話說出來了?

依她的觀察,恩公格外重規矩,都直言不喜女子插手朝政了,她竟然還往槍口上撞!

楚沐玥連忙補救,軟聲哄道:“我只是太激動,口不擇言了,恩公別生氣。”

端景帝神情複雜。

原來小姑娘乖巧的皮囊下,藏着不小的野心,也不缺狠辣,他竟是今日才看清楚。

“真的!”楚沐玥着重強調道:“我是胡說的。”

端景帝眼神冷冽如刀,像是能剖開骨肉,所有心思都無處可藏,楚沐玥有些受不住地垂下眼來。

恩公縱容的滋味太好,她近來太沉溺,失了警惕,将心機本色全暴露了,怎麽辦?

恩公會因此惡了她嗎?

楚沐玥有些心慌,忍不住擡眼偷瞄恩公的神色,見恩公皺着眉,眼神審視宛如看陌生人一般。

她鼻子一酸:“恩公是不是後悔了?”

端景帝沉聲問:“後悔什麽?”

“就是……”楚沐玥吞吞吐吐:“上次提的婚事。”說完一臉認真地看着他。

端景帝:“和雲宏的婚事?自會作廢。”

楚沐玥:“不是,你……”

看着恩公端正自持的模樣,眼中只有疑惑,而羞囧的只有自己,楚沐玥頓時什麽都明白了。

原來,恩公上次提的是她和大皇子的婚事,一切都是她一廂情願的誤會罷了!

是她自作多情,可憐又可笑!

楚沐玥渾身如火燒,再也坐不住,站起身來,眼前一片朦胧,她強忍着淚:“我就是這樣的人,全都是我的錯,你直接禀報陛下好了!”然後扭頭就沖了出去。

端景帝右手微擡,卻是阻攔不及。

小滿春桃焦急地追了上去。

谷盛下巴都要掉地上了,陛下明明在氣頭上,楚小姐竟然還沖陛下發脾氣,然後直接跑了?

跑了?!!!

谷盛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看去,陛下望着楚小姐的背影,神情晦澀難辨,周身似乎籠罩着陰雲,随時會降下雷霆暴雨。

谷盛欲哭無淚,楚小姐你倒是将陛下哄了再跑啊,他真的害怕!

端景帝目光射來,谷盛打了個寒顫,腰身越發低了,死死埋着頭:“陛下?”

“還不快去跟着?”端景帝不耐。

谷盛一愣,反應過來當即松了口氣,賠笑着:“诶,奴婢這就跟上送楚小姐出去!”

說完,腳底抹油一下子就溜了,臉上全是慶幸。

想到陛下對楚小姐的特殊,他不敢在這時候湊上去,萬一讓人誤會是看笑話就不好了,只遠遠跟着,看着人安全上了馬車這才回去複命。

端景帝颔首,片刻後,還是忍不住問道:“她……可還好?”

明明難過得想哭卻倔強不肯落淚,他從未見到小姑娘這般傷心的模樣。

谷盛腦子一轉,小心回道:“許是在外面,顧忌着人,楚小姐一路上都忍着沒哭呢,倒是把跟着的丫鬟急壞了。”

端景帝心口一抽,斥道:“多嘴!誰讓你替她說情?”

谷盛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滿頭冷汗:“陛下息怒!奴婢知錯,是奴婢自作主張了。”

端景帝眼中閃過掙紮,最終理智壓過心疼:“小小年紀就被縱得這般膽大,還不知悔改,是該吃個教訓了。”

谷盛垂着頭,不敢應聲。

楚小姐這次是真的惹惱了陛下啊!

馬車裏,春桃和小滿一臉心疼地看着自家小姐。

“小姐,您要是難過就哭出來吧。”

楚沐玥緊緊咬着唇,淚珠在眼眶中聚集卻頑強地不肯落下,說話都帶着鼻音:“我才不哭呢,有什麽好哭的?”

小滿轉動腦筋想分散小姐的注意:“這事陛下知曉後可怎麽辦啊?”

楚沐玥吸了吸鼻子,用手帕拭了拭眼:“我既然敢做,就不怕被罰,只可惜事情不密留下了痕跡。”

春桃嘆息一聲:“小姐該和大人說說軟話的,奴婢看那位還是很疼小姐的,也許能勸動那位大人将事情瞞下來呢,或者在陛下面前給小姐求求情也好啊。”

楚沐玥冷笑,鼻尖和眼眶的微紅如雪中紅梅分外冷豔:“他分明是來興師問罪的,罰就罰吧,我不稀罕!”

春桃和小滿越發擔憂了,小姐太倔了,這次可怎麽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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