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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章

這夜的初壹有些睡不安穩。李琰五更天便醒了，看到她整個人蜷縮在一旁，眉頭皺着，沒由來地心疼。

東宮不是塞上，初壹住在移清殿這邊實在很難掩人耳目。

現在的初壹和當年的莊正清，都是被貶的前戶部尚書之女，情況有些相似，但似乎比莊正清更為糟糕一點——莊正清是世族嫡出，素有才名；初壹是林家庶女，托了他的福，在京中沒什麽好名聲。

父皇當年不許他娶莊正清，而今便一定也不許他娶初壹。

李琰想來想去，還是想着找個合适的時機，跟皇帝說開了，再慢慢跟初壹說這事兒，力求不吓到她。

皇帝正為着太子的婚事發愁，可這兒子倔跟什麽似的，一直不開竅，當老子的也不能強壓着他洞房花燭，心裏多少有些憋屈。

莊遠入京後，皇帝突然記起當年太子為了莊正清跟自己頂嘴的倔強樣子，突然就覺得莊正清哪哪兒都好起來。

如果太子這麽多年都不願娶親是為着莊姑娘，那麽這事兒說好辦真就好辦了。

皇帝叫來皇後一合計，兩人都覺得莊正清跟太子還蠻合适的，雖然耽擱了這幾年，但俗話說得好，日久見人心嘛，對于有情人來說，一番波折未必是壞事。

皇後和貴妃商量了一番，等到思想成熟以後，便把李琰叫了過來。

“你父皇同意你的事情了。”

李琰被這沒頭沒腦的話搞得一頭霧水：“同意我的什麽事了？”

皇後道：“同意你娶莊姑娘的事情了。”

李琰更是有些愣了：“不是說當初婚約解除了？”

還是父皇親自下令的，這又是搞得哪一出？

皇後見李琰這般神情做派，也是滿臉疑惑：“你不想娶她了麽？”

“不是說婚約解除了麽？”李琰又重複了一遍自己方才的話，“我為什麽想娶她？”

皇後：……，合着你就是因為有婚約才想娶她？

本來以為莊正清回來了。兒子的人生大事就解決了，可今兒一看，還真是任重道遠啊……

皇後無奈道：“我是想着，你們打小感情要好，若是能成一段佳話也是好事。說起來，你們也許久不見了，不如叫她去東宮待一陣兒時日，你們熟悉熟悉吧。”

李琰：……，這名不正言不順的。

“敢問母後，怎麽個熟悉法兒？”

皇後道：“你東宮那裏不是一直聘得女史麽？就讓她過去當打點你起居的女官吧。”

李琰想了想，道：“這樣挺好，我看舞陽姑姑家裏那個丫頭沒什麽規矩，姑姑跟我說起來，時常頭疼得很，不如也把她接到東宮，跟着莊姑娘學學吧。”

皇後一心都在如何撮合莊正清和太子身上，想也沒想便答應下來。

李琰回到移清殿便叫李升給給莊正清和初壹都安排房間，李升頭大如鬥。

把舊愛接過來看着您寵新歡？太子殿下您真是太彪悍了。

即便李升不願接這活兒，但主子的話，他終究還是要聽的。

李升給初壹安排的放假挨着霍美人，在南面，莊正清的房間則挨着汪良娣，在北面。

不過按着舊例和得寵程度，李升估計，林姑娘還是要睡太子那邊的。

奇怪的是，自打林姑娘和太子水一起後，太子那裏每晚都沒什麽動靜。這一年多了，也不見太子召幸什麽旁人，是不是，太子……不行了？

想到這裏，內心戲很足的李升打了個哆嗦。

主子英明神武，龍馬精神，肯定不會的。

李升安排好了房間，回到移清殿時候，李琰正在跟初壹一起用膳。

“你出現在東宮這邊，不明不白的，對你名聲不好。我想着，這樣起碼過了明路，對大家都好。”

太子這是怕莊姑娘誤會嗎？

初壹還是悶悶地吃飯：“是挺好的。”

李琰剛想問問初壹為什麽近些時日來情緒這般低落，就聽得外頭人報，莊姑娘來了。

莊正清一襲月青色挑絲雲雁宮裝過來報道，整個人氣質爆棚，一看就很有女官範兒。

李琰看莊正清身後的兩個丫頭都帶着包袱和箱籠，便叫李升先帶姑娘下去安置。

饒是李升叫了不少宮人過來幫忙，莊正清主仆三人安定下來也是兩個時辰之後的事情。

知書給莊正清沏上一杯熱茶：“奴婢原本還以為，只有太子殿下心心念念着姑娘，卻不想這次入京，就連皇上和皇後娘娘都想着姑娘、向着姑娘，才會叫姑娘來東宮這裏幫襯太子，可見姑娘真的是天選之女呢。”

最大的阻力已經沒了，她們姑娘，将來必當會是這萬裏山河的女主人。

莊正清微微出神。

她也知道太子曾經為了她跟皇帝狠狠鬧過一番，故而素來十分篤定，太子心尖上的那個人一定是她。

只是現在……她突然就有些不篤定了。

這幾日，她時時回想起想起夏芙那次在飯館的問話，又看到方才初壹在太子身旁用膳，一副輕車熟路的樣子，心中像是缺了一角。

莊正清更衣出門，迎面遇上了李琰。顯然是過來看她的。

莊正清對着李琰福身：“請太子安。”

“起吧。”李琰說起話來還是如她記憶中一般雲淡風輕，“有什麽不習慣的，盡管吩咐李升便是。”

莊正清推辭道：“殿下多慮了，我在嶺南那些時日都過來了，在京中哪裏就還有不習慣的？”

李琰點頭：“那就好。”

兩人一起走過長廊，停在一株桂花樹下。

花香陣陣，莊正清有些失神：“記得當年在京中時候，福壽公主做得桂花糕最是好吃。而今公主已經嫁到了泰安，我和公主一向投緣，竟也沒能賀她出嫁。”

李琰也知道，當年莊大人貶官實屬被牽連，莊正清又是一個事事追求完美女孩子，最好的年華都在嶺南那裏度過，的确有些讓人惋惜。

“人總是要向前看的，這些事情多想無益，你素來體弱，想多了難免傷了心神，照顧好自己才是最要緊的。”

莊正清“嗯”了一聲，又提了幾件小時候的事情，李琰多少都會給她回應，但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來，他并無多少熱情。

這聊天是講究你來我往的，莊正清一個人幹巴巴地唱獨角戲就沒什麽意思了

一陣沉默後，莊正清清了清喉嚨：“方才我看到，林姑娘似乎也在東宮裏面？她也是皇後娘娘派來的嗎？”

提到初壹後，李琰臉上的表情便多了幾分生動：“這丫頭是舞陽姑母新認的義女，涼州長大的小姑娘。雖然性格不錯，但終究還是有些沒規矩，這次過來也是想着叫她好好跟你學學。”

莊正清不動聲色：“什麽時候學？”

李琰道：“她近來情緒有些不好，許是受了他父親的影響。這個不急，不如再讓她休整一段時間，等她想學的時候再學吧。”

太子走後，莊正清又看着桂花樹發了一會兒呆，用手理了理被風吹亂的碎發，叫知書帶了禮物去拜訪初壹。

結果太子比她早到了一步。

林初壹坐在西間，窗戶開得很大，莊正清透過窗格向裏面看去。

箱籠和擺件都是李升指揮着宮人擡過來的，正一樣一樣拆了呈給太子和六姑娘過目。

太子親自捧了一個西洋鏡給林姑娘瞧稀罕：“雖說你在這邊就是暫時住的，但也要弄好了，別委屈着自己才好。你看，這個鏡子多漂亮，照起人來也亮堂堂的，就擺到你妝臺上可好？”

林姑娘對太子笑了笑，太子整個人目光都亮了。

莊正清是經歷過的人，她比誰都知道，以太子的身份，什麽樣的世家名媛挑不到呢？對于林初壹這個犯官之女做太子妃一事，皇帝皇後說什麽都不會同意的。

而今皇帝皇後都看着她好，她已經成功了一半，距離她的目标更近了一步。

不論對方是誰，她都絕不認輸。

莊正清沒有直接回屋，反而轉身去了東宮的小廚房。

即将到了晚膳時候，廚房裏的宮人們都在熱火朝天地忙着準備膳飲，誰也沒注意到莊正清的到來。

莊正清尋了一個小太監問了兩句，果然不出所料，李總管已經來吩咐過了，太子要在林姑娘那邊用膳，叫他們做了菜給姑娘送去。

莊正清看着桌邊放好的食材，計上心來。

兩刻鐘後，莊正清同提着食盒的知書一道兒走了進來。

“皇後娘娘叫臣女照顧好太子的起居，臣女不敢懈怠，下廚做了兩道太子愛吃的菜給您送去了移清殿，誰知您竟不在，這才找到了這裏來。”

李琰示意李升收下食盒：“這種東西何須你勞動？”

莊正清溫婉一笑：“應該的。我做的菜，想來殿下也好久沒吃到了呢。”

莊正清送完菜便退了下去，李升麻利兒地将食盒裏的飯菜擺上桌來。

初壹對着那道“紅梅珠香”下了筷子。

鴿蛋裏是瘦火腿、海米、口蘑、幹貝等剁在一起的細末，在一頭放少許火腿末，另一頭放香菜小葉或青豌豆粒，蒸得火候恰到好處，雞湯滾得香味濃郁，勾芡調得鮮香适口①，果然好吃得很。

初壹吃着美食，心情突然有些爽朗起來。

若是以後太子娶了莊姑娘，到時候醒來看到莊姑娘這張美若天仙的臉，運氣也不算太差。

何況人家做菜還這般好吃。

①：引自百度百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