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lost cherry11
lost cherry11
鐘令的住所離茶坊不遠,出了花園後門,再走上十幾分鐘就能到家。
原是離開聽夏池的範圍兩人就該往相反的方向走,可她已經走進了翠竹小徑,身後的腳步聲也沒有消失。
她停住腳步回頭,月光淺淺,路燈薄弱,青黑竹影落他肩頭,幹淨的白襯衫恍然就有了水墨畫的意境。
晚風吹開他額前的劉海,那眉眼清隽,眸光純淨,微微上翹的唇角透露他此時的愉悅。
“怎麽了?鐘小姐。”
不知道怎麽,鐘令總覺得這是他有意為之,所以稍稍揚起下巴,做了副質問姿态。
“你是想跟着我回家嗎?”
和長風亭中不一樣,她褪去公司領導人的端秀優雅,只剩年輕女孩兒的嬌俏可愛。
眼前人笑意更深了些,輕聲回答:“得跟着鐘小姐,才能找到回家的路。”
她并未往深處想,語氣仍是嬌俏:“怎麽?你還會迷路?”
他不否認,還說:jsg“亂花漸欲迷人眼。”
鐘令抱着手肘,做足了千金大小姐的姿态繼續質問:“仲秋時節,哪兒來的花?”
他向前一步,與她之間的距離驟然縮短,鐘令抱着手臂一動不動,想看他到底要做什麽。
檀舟停在她一步之外的距離,認真回答:“眼前。”
連上她的提問,哪兒來的花?眼前的她,就是那朵迷人眼的花。
沒人不喜歡誇贊,她能感覺到自己心情愉悅,連唇角也在悄悄上揚。
可她今天沒化妝,從馬場出來甚至有點兒灰頭土臉,這時候說她美得像花,多少有點兒奉承。
她繃住唇角,斥他油腔滑調。
她揚了揚下巴,示意他走在前面,等他越過自己,又說:“順着這條路一直走,出了垂花門看見路口往左拐,順着水道往下走就能看見大門。我沒那麽好心,只會帶你走一次,以後你得自己記住回家的路。”
聽她認認真真說完,前面的人笑得很輕:“記住了,多謝鐘小姐。”
出了垂花門,就算是離開了花園。
鐘令埋頭走路,沒太注意等在門後的人。
直到那只Birkin撞上她手臂她才猛然回神。
“楊阿姨?”
楊婉之,晏明逸的母親。
她緊緊抓住鐘令的手不放,頗是親熱地喊她:“依依,好久不見你。”
檀舟停在前頭不遠處,兩人視線相觸,她沖他說:“你先回去吧。”
檀舟微微颔首,算是同她告別。
該走的人走了,楊婉之也能拉着鐘令說起正事來。
“依依,阿姨知道是明逸對不起你,這麽些天,阿姨想跟你道歉也找不到機會。”
“是阿姨教導無方,讓依依受了委屈。依依別生阿姨的氣,好嗎?”
鐘令抽回手,笑得很淡:“阿姨和晏明逸長時間分離,忙的時候連話都說不上幾句,又談什麽教不教導?這都是晏明逸自己的選擇,和阿姨關系不大,您也無需向我道歉。”
楊婉之愣了一瞬,又趕緊順着她的話說:“是,是,這些年,阿姨的确在明逸那裏說不上什麽話,可他終究是我兒子,他的秉性,阿姨心裏是一清二楚的。”
“這件事,是他做的不對,他本想親自回國向你道歉,只可惜常規賽在即實在是抽不開身。阿姨看你們在一起這麽幾年,心裏已經把依依看作是一家人。咱們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依依向來明理,縱然是明逸有錯在先,依依為何不肯給他一個解釋的機會?”
“解釋?”
“解釋什麽?”
“難不成,晏明逸還有不得不和羅幼菱在一起的理由?”
聽着鐘令語氣不好,楊婉之明顯是有點慌了,她又上前拉着鐘令的手,急着解釋說:“是那羅幼菱一直纏着明逸的,阿姨知道以後已經讓明逸和她劃清界線了,依依,你再給明逸一次機會好不好?”
“是嗎?”
鐘令再一次抽回手,語氣極為冷淡:“我怎麽從羅幼菱口中得知晏明逸極為寵她?還說晏明逸對我一點兒感情都沒有,拿我當長期飯票呢。”
“這不可能!”楊婉之一口否認:“明逸絕不會這麽想,當初若薇病重,明逸可是放棄了重要比賽回來陪你的,任誰見了都是情深意重,怎麽能是一點兒感情都沒有?!”
“依依,你別聽那羅幼菱胡說,她一個上趕着的小三,能是什麽好女孩兒?又能說出什麽好話來?!她那是故意挑撥你和明逸的關系,居心不良!”
自打生日過後,汪經理就時常同她說,晏明逸的媽媽每天都來茶坊,有時候點壺茶枯坐半日,連話都不說一句,看上去有些可憐。
這麽些天不見,她還以為楊婉之真能說什麽好話,結果還是在為晏明逸開脫。
羅幼菱費盡心思也要和晏明逸在一起,也不知如今這場面,是不是她想要的?
鐘令早就對晏明逸死了心,哪怕是楊婉之說破了嘴皮子,她也不可能再和晏明逸有任何聯系。
她向後退了一步,平靜道:“楊阿姨,既然和您見了面,我也想把話說清楚。”
“好。”楊婉之順着她說:“阿姨聽你說。”
鐘令看向夜色,神情平淡。
她緩聲說:“其實羅幼菱說的沒錯,晏明逸對我,的确沒多少感情,我對他,也沒有您想象中那麽難以割舍。”
“他長時間在國外比賽,往後很可能在國外定居,而我的家,我的事業都在這裏,我不可能離開。”
“我和他長時間分隔兩地,注定是要分開,雖說如今這場面是不太好看,但也算是有了結果。他有自由,我也輕松。”
“當初外公的确是給他提供了些機會,但也是他努力打拼才有如今的成績,我鐘家從不做挾恩圖報之事,我不會對他怎麽樣,他也無需再向我道歉。”
“這麽些年,我鐘家沒有對不起晏明逸的地方,只是緣分盡了,往後便各走各的路。”
“他如今在賽場上風頭正盛,只要他專心于比賽,依然是了不得的人物,實在無需将精力放在我身上。”
楊婉之見縫插針想要解釋,鐘令一口氣連着,她根本沒有插嘴的機會。
“您看到剛才離開的那個人了嗎?”
楊婉之緩緩回頭,夜色裏已經沒有檀舟的身影,但她依稀記得那張臉,很是英俊。
鐘令輕笑:“那是我男朋友,他對我很好,我也很喜歡他。”
“他雖然不如晏明逸大名鼎鼎,但他可以每天陪着我,哄我開心,陪我做一切我想做的事,無條件支持我的決定,不讓我生氣,更不讓我受一點兒委屈。”
“他能做的,都是我想要的,我想要的,晏明逸都不能給。”
楊婉之雙唇翕動,想說什麽又被鐘令打斷。
“楊阿姨,時間不早了,您一個人不安全,我讓張叔送您回去吧。”
說着她便要拿手機打電話,楊婉之想要阻止,可她剛才接收的信息太多,一時還不能理清思緒,完全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縱是不甘,鐘令已經給她下了逐客令,眼下她也不好再多說什麽。
她淡淡看了鐘令一眼,笑得勉強:“不麻煩了,你晏叔叔在外頭等我呢。”
“那就好。”
楊婉之緩緩轉身,那步伐看上去略有幾分沉重。
鐘令站在原地等了一會兒,直到楊婉之的身影消失在路口拐角她才邁步離開。
別墅區為了不造成光污染,盡量使用地燈代替照明,缺點是藏在灌木叢裏的地燈容易壞。
最近物業部門正在檢修,看這樣子是還沒修到這花園後門。
從垂花門到路口連着壞了兩個,鐘令有心記着,并未注意路口拐角還站着個人。
一擡眸,桂花樹陰影裏,穿白襯衫的男人結結實實吓了她一跳。
“你......你怎麽沒走?”
她下意識回頭去看剛才和楊婉之站立的位置,垂花門到這裏并不遠,如果他有心,剛才的話他一定是聽見了。
臉上猛地一熱,心裏也有幾分窘迫,她追問他:“你該不會是在等我吧?”
光線不足,檀舟朝她走得近了些,他一本正經回答:“怕鐘小姐遇到麻煩。”
本來心裏有幾分惱,可他這回答太過真誠,她實在是不好多說什麽。
她稍稍別開眼問他:“剛才那些話,你都聽見了?”
“聽見了。”
她沒去看檀舟的表情,但這聲音聽起來極為平靜,像說天氣好壞那般平常。
夜漸深,風漸涼,身旁人聲音又響:“鐘小姐幫了我的忙,拿我搪塞一下別人,不是什麽大事。”
知道是搪塞,還算是清醒。
聽他說完,鐘令才稍稍轉眼去看他。
光影加深他的輪廓,他的臉被柔和光暈攏着,半明半暗。
那雙幽灼的眸如靜水流深,風過,不起一絲波瀾。
他這般淡定,倒顯得她小題大做了。
她略有不悅,悶聲質問他:“人已經被搪塞走了,你怎麽還在這裏?是想向我邀功請賞嗎?”
“當然不是。”
“那是什麽?”
“想送鐘小姐回家。”
“你......”
本想一口回絕,話到嘴邊,又變成了疑問。
“你為什麽想送我回家?”
“怕鐘小姐再遇到難纏的人。”
鐘令仔細打量着眼前人,那幹淨的眼神,的确真誠。
她沒說好,也沒說不好,緩緩轉身往前幾步,身後又響起來他的腳步聲。
晚風柔柔,送來馥郁月桂香萦繞兩人之間,身後的腳步聲又輕又淺,每一步都踏在鐘令心上。
她唇邊有笑意,杏眼彎彎。
這人話說得直,心思倒是玲珑婉轉,且在心裏記他一次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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