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lost cherry17

lost cherry17

夜雨打在玻璃頂上啪啪作響, 鐘令有些恍惚,以為自己聽錯了,又問他:“你叫我什麽?”

說話間, 檀舟已經撐傘來到她身前, 寬大的雨傘遮住頭頂光線, 她視線變暗,只聽他溫柔喊:“依依。”

說不上來心裏是什麽感覺,好像距離拉近了, 但她并沒有覺得多開心。

他身上清冽的香氣沾了雨水變得潮濕,層層籠罩過來,她有點喘不上氣。

仰臉對上他視線,那雙深沉的眸帶着遠處薄弱的燈光,尤顯溫柔多情。

片刻失神, 又怔然。

就是這樣一雙深情眼, 看誰都像情人,誰也不是情人。

鐘令稍稍退開一步, 平靜問他:“你找我是有話要說?”

“嗯。”他輕輕點頭。

一瞬間以為自己喝多了産生幻覺, 她竟然覺得眼前人非常......乖巧?

“你說吧。”她刻意別開視線。

雨聲嘈雜, 她的心思也紛亂, 他的聲音卻如空谷清澗, 沁潤心間, 讓她靜心。

他問:“我能送你回家嗎?”

鐘令轉眼對上那雙黑眸,略有驚訝。

他補充道:“雨下大了。”

鐘令微愣, 問:“你在這兒等我,就是為了要送我回家?”

他又點頭。

鐘令還是驚訝。

她以為他等這麽久是要跟她解釋點什麽, 但此刻見他神色如常,全然沒有要多說, 就好像餐廳門口的一切從未發生過。

她輕笑,笑自己自作多情。

自己跟他又沒什麽關系,他需要解釋什麽?

她冷了臉,淡道:“不麻煩檀先生,我帶了司機。”

她轉身,手臂卻被拉住。

“依依,別走。”

雨聲不絕,她完全可以甩開這只手,可她沒動,她也想聽聽他到底想說什麽。

他聲音輕緩:“我今晚來這裏,只是為了幫她一個忙。”

“我和她沒什麽關系。”

鐘令冷笑,用力掙脫了他的手。

這就是他的解釋?

幫忙?

沒什麽關系?

并不是她不相信他的解釋,她只是更相信自己親眼所見。

能讓她産生不滿情緒的肢體語言,斷然不會是沒什麽關系的普通朋友。

她不關心他的過去,如今對他的以後也沒什麽興趣。

她退向門邊,緩聲道:“檀先生,我和你也沒什麽關系,僅僅是親過兩次而已。”

言下之意,不用多說也能明了。

不挑明不公開只暧昧,那就是“沒什麽關系”,她和他沒什麽關系,誰又知道他和那個女生是怎樣jsg的“沒什麽關系”?

猛然一股酸澀湧上心頭,鐘令感覺雙眼發脹,可她仍是直直盯着檀舟,一字一句道:“害你丢掉工作我很抱歉,我會為你準備一筆賠償金,明天由汪經理轉交給你。”

“至于皮影戲,青玉臺空着也是空着,你可以繼續使用,就當是我對你失業一事額外的補償,直到你家人不想唱為止。”

她垂眼,輕聲說:“至于我們......以後,就不要再見面了。”

開門,關門,她只記得雨聲漸重,劈裏啪啦打在他的傘面,也打在她的心上,一點一滴,密密麻麻全是坑洞。

她該是多麽天真才會有想要和他談戀愛的沖動?明明容卓早就說過,夜場男人認錢不認人,被她推開,他轉眼就能找另一個比她有錢的金主,毫無真心可言。

她一路疾走,莽莽撞撞進了洗手間。

擡眼看見鏡中人雙眼通紅淚光閃爍,扣住大理石洗手臺的雙手逐漸用力,直至指骨泛白。

她又怎麽會不難受?

明明已經做好了完全準備,不去懷疑他是否別有用心,也說服自己不在乎他的過去,不介意他的職業。

可現實總愛打她的臉,要她看清楚自己想要一顆真心的想法多麽可笑。要她看清楚,她就是沒了家世和錢財倚仗,不值得被愛的那個人。

手機震動,是容卓打來電話。

消失這麽長時間,她難免擔心。

迅速整理心情回去,正好他們也打算要走。

容卓敏銳,一眼看出她情緒不對,借口和她打一把傘,她挽着鐘令問:“你怎麽了?”

既然已經做好了決定,那現在也沒必要再讓容卓跟着操心,她便說:“沒事兒,就是不太受得住你那表姑的窮追猛打,簡單吃頓飯都快把我幼兒園老師問出來了。”

容卓嗤笑一聲:“你在她眼裏可是個大寶貝,估計今晚回去就要向她那兒子傳授追女朋友的技巧了,你可別搭理他,他在外頭玩兒的花着呢!”

鐘令應和:“我知道,但我估計他現在應該也不太想和我接觸。”

“怎麽說?”

話說到這裏,又是不可避免提起檀舟,但她刻意回避,只說:“當着我的面被打了呗。”

“打得好!”怕被聽見,容卓趕緊回頭望一眼,又壓低了聲音說:“他這人就是欠揍,我那表姑還慣着,照他這麽發展下去,被打都是輕的。”

鐘令還是擔心。

擔心那個沒心沒肺的人。

她低垂眼睫,問容卓:“他不會找人麻煩吧?”

“你放心,有我哥在呢,除非他家生意不做了,那他想怎麽發瘋就怎麽發瘋,只要他們聶家一天仰仗着我哥,他就一天不敢來招惹你。”

鐘令微微颔首,也算是真正放下了心。

正好容琛将車開來路邊,簡單招呼了一聲便帶着容卓和傅櫻走了。

張叔緊随其後,她正打算收傘上車,卻見車後跟着一輛眼熟的電動車。

秋雨重重,不停歇的雨刮器讓他的臉不斷處在模糊與清晰之間,她漠然收回視線,坐進車裏讓張叔直接回家。

有舍安保系統完善,社會車輛無法進入別墅區,車輛拐彎的那瞬間,她的視線瞥到大門口那輛電動車。

總該走了吧,她心裏想。

夜雨聲煩,連帶着她的心也不得安寧,回房間看到桌上擺放的那堆畫箋,她胡亂拾起來一股腦全扔進了垃圾桶裏。

“自作多情。”她罵自己。

浴室水聲和窗外雨聲悄然融合,燈光一亮一暗,鐘令已經洗漱完畢。

看了眼時間已經十點半,但頭發沒幹透,她也不想現在就睡,随便找了本書窩在沙發,可才看了兩頁又心煩氣躁合上。

雨聲實在吵鬧,她很難靜心,回頭看見窗簾沒關,她又放下手中書去找窗簾遙控器。

遙控器放在床頭,她卻不想走過去拿,幹脆翻身越過沙發,光着腳踩在地板上伸手去拉窗簾。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被樓下光影吸引視線,也許是大雨成線別有意境,也許是風吹綠林格外蕭索,僅僅是多看了一眼,她就無法收回目光。

空曠路面上一個英挺身影孤零零站在雨裏,大雨包圍,已經看不清他的臉。

鐘令想要裝作什麽都沒看見,可她今天偏偏對這個身影印象深刻。

似乎是察覺窗邊有人,樓下的人緩緩擡頭,視線在雨幕中相連,鐘令心間一顫。

她猛地将窗簾拉上,匆匆轉身回沙發,抱着書胡亂翻到剛才看過的那一頁。

浮生六記翻到坎坷記愁,“人生坎坷何為乎來哉?往往皆自作孽耳。”

皆自作孽耳......

自作孽耳......

自作......

是他自己要淋雨,是他自作孽,她就不該管!

就算生病發燒跟她又有什麽關系?

道德綁架這一套她不吃!

心情煩躁,手中這本書是怎麽樣都看不下去了!

她将書扔在沙發,趿着拖鞋往床上一倒,順勢将房間燈關了。

匆匆閉眼,她相信下雨的白噪音很快能将她催眠,關了燈,也很快能勸退樓下的人。

世界沉寂,一片黑暗,她想入睡,卻始終有個身影在她腦海揮之不去,怎麽努力都抹不掉痕跡。

從她回家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快兩個小時,天氣那麽冷......雨那麽大......

“煩死了!”

鐘令一腳踢開被子,煩躁撐起身來靠在床頭順氣。

裝可憐給誰看啊?

心裏不屑他的苦肉計,行動卻是一點兒都不含糊,她起身在衣帽間随便找了件外套披上匆匆就下了樓。

開門,撐傘,大雨如注嘩啦啦淹沒視線。

她冒雨跑向門口,微弱的地燈光線照亮地面潮氣,他像是迷霧森林裏迷途的鹿,聽見輕微聲響,微微側目,既害怕又憧憬。

憧憬來的人是她,害怕來的人不是她。

周圍太黑,鐘令什麽都看不清,她心裏很亂,總感覺自己被一根線牽着,一定要走到那個人身邊。

檀舟聽見開門的聲音,轉眼看見她撐一把黑傘朝自己走來,他想邁步朝她接近,可他站了太久,雙腿已然僵住。

他還是孤零零站在原地,安靜等她來自己身邊。

鐘令來到他面前,舉高了手中的傘。

夜色裏猛然對上他漆黑的眸,她第一次在檀舟身上感受到了野性,他像藏匿在暗夜的獵豹,苦苦等待,只為獵物掉以輕心自己送上門來。

他渾身濕透,額前劉海被他一把撩起露出平整光潔的額頭。

接連不斷的雨珠從他冷白皮膚滑下,她看見了檀舟眼尾的紅。

鐘令一怔,開口問:“為什麽站在這裏?”

挂在他鼻尖的雨水垂直落在她手背,檀舟伸手接過她手中的傘,“我來拿。”

鐘令放手,又問:“為什麽站在這裏?你的車呢?你的傘呢?”

他擡手擦掉臉上的雨水,回答:“車開不進來,傘是餐廳的。”

驟然心酸,鐘令想說的話哽在喉嚨,別開了視線問他:“那你怎麽進來的?”

他答:“汪經理早上給了我一張門禁卡。”

鐘令心裏別扭,既然給了傘,便催他:“你走吧。”

“我不走。”他急切道。

鐘令轉臉盯住他:“你裝可憐給誰看?我不吃你這套!”

面對鐘令的怒氣,檀舟依然鎮定,他的聲音平靜而溫柔,和這嘈雜大雨截然相反。

他說:“我沒有裝可憐。”

鐘令瞪他:“那你站在這裏幹什麽?要是我不來拉窗簾,你打算在這裏站到什麽時候?”

鐘令拿手推他:“你趕緊走吧,我不想見到你。”

手伸出去了,卻沒能順利收回來。

他的手心因為淋雨變得冰涼,連聲音也帶着寒氣:“我不走。”

鐘令想要掙脫,他又急着說:“對不起依依。”

鐘令不動,反問他:“為什麽道歉?”

檀舟想要靠近她,擁抱她,可他滿身雨水,接近不了也擁抱不了。

雨水緩慢滑過他喉結,他啓聲:“那天我不該走,今天不該去幫忙。所以,對不起。”

“我知道你懷疑我別有用心,可我的心意從來無關你的家世錢財。我知道這些話太無力,你也可以選擇不相信我,但我還是想要有個機會,可以靠近你,在你身邊,讓你看着我,檢驗這顆心是不是如我今晚所說。”

他握住鐘令的手放在心口,雨淋太久,她只感受到一片冰涼。

他的眼神太落寞,無邊秋雨好像也溢進了他眼眸裏,既有柔情也有淺淡的哀傷。

那雙淺色的唇一開一合,說:“依依,不要讓我走,好嗎?”

他早就想過,如果她和晏明逸在一起開心幸福,那他這輩子都不會出現在她面前。

可她不開心。

鐘令愣在原地,視線一直捕捉他眼眸裏流露的情緒,質問的話竟然遲遲jsg沒能說出口。

他的急切和難過如此真實,讓人不想去懷疑真假。

她想讓自己不相信,可只要她盯着這雙眼眸就無法控制自己。

她知道自己被包圍了,她陷在了這場大雨裏,控制不住要心軟,控制不住要沉溺。

她盯着那雙眼睛思慮良久,最後才說:“走吧。”

話音落下這瞬間,她捕捉到了他眸中閃過的慌張。

她唇角微彎,說:“跟我回家。”

他松了一口氣,她看見了。

邁開步子,頭頂的黑傘完完整整将她籠罩,撐傘的人半邊身子浸在雨裏,鐘令察覺到他不想将身上雨水帶給自己,又低聲說:“靠近點也沒關系。”

她瞞着雲姨出了門,這時候回來也不想吵醒她。

檀舟站在門廳,身上的雨水不停往下滴,鐘令找來一條浴巾給他,又囑咐:“把外套脫掉,跟我上來。”

她帶檀舟去了客房,又找來以前外公沒穿過的衣物讓他換洗。

她推檀舟進浴室,說:“洗完我讓張叔送你回去。”

她全程冷臉,不想讓檀舟看出來她的情緒。

抱着衣物的人站在浴室門口,躊躇片刻,終究是沉默關上了門。

鐘令回房間重新洗了個澡,出來的時候一整個二樓走廊都靜悄悄,她沒聽見客房有聲響,以為檀舟還沒從浴室出來。

她關上門,打算給張叔打電話。

其實她的怒氣在看到他渾身濕透站在雨裏的那瞬間已經消掉了大半,淋雨這麽久,至少道歉的心意是真的。

她不是無理取鬧的人,懂得适可而止。

可她并不清楚自己該不該接受他的道歉,該不該接受他。

也許是因為感情還沒到那種地步,她總是會在男女關系裏選擇更愛自己,也為了保護自己不斷推開湊上前來的人。

她覺得自己很矛盾,既想要別人的真心,又不想自己毫無保留回應一顆真心。

她垂眼輕笑,誰要是跟自己談戀愛,應該也挺累的吧?

正出神,房間門被敲響,她沒有多問起身開門,走廊裏開着燈,他端兩碗棕黑的湯汁站在門前。

外公最大的襯衫穿在他身上也顯得小,袖子短了一截,他幹脆挽到臂彎,露着他緊實的小臂。

他的頭發洗過還沒幹,但臉上幹淨,眼神也澄澈。

“姜汁可樂。”他笑着說:“你受寒了,喝一點再睡。”

鐘令非常驚訝。

明明他這張臉看上去一天能談八個女朋友,他竟然還會下廚房?

她一時愣怔,竟也沒有拒絕,反倒是側身讓他進了門。

坐在沙發,她說:“我不喜歡姜的味道。”

檀舟早就預料到這樣的情況,他坐在鐘令身邊,将碗遞到她眼前耐心勸她:“姜放的不多,喝一口?”

他将另一碗放在邊幾上,側身拿着勺子準備要喂她,鐘令擡手擋住:“我自己來吧。”

她湊近聞了聞,确認沒什麽怪味才淺淺抿了一口,仔細嘗嘗,口感熱姜味淡,的确不難喝。

她端着碗喝可樂,視線自然低垂,一抹紅從她眼前閃過,她伸手抓住了他手臂。

正要端碗的人快速收回手,試圖放下堆在臂彎的長袖遮掩。

“你受傷了?”

那抹紅出現冷白皮膚太過顯眼,她難免疑惑。

檀舟遮住手腕,搖搖頭回答:“沒有。”

“那讓我看看。”

襯衫袖子短了一截,其實根本遮不住,但鐘令也不想勉強,如果他此時不願意,她也不會再追問。

身旁人明顯是猶豫了,垂眼思考的時候漆黑長睫在他眼下結了一片淺淡陰影。

鐘令耐心等着,一點擔心,十分好奇。

像是考慮清楚,他緩慢撩起襯衫袖子,将那抹紅暴露在燈光之下。

鐘令看清楚了。

是紋身。

紅色的小字。

令。

“你......”

鐘令抓住他手腕不放,視線在那個令字來回,她轉眼詢問:“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在她的認知裏,一定是深沉的喜歡才會将別人的名字刻在身體,這是一輩子的烙印,就算洗掉也會留下傷疤。

她覺得不可思議。

檀舟盯着那碗姜汁可樂,他在刻意回避鐘令的視線。

他唇角向上帶了點弧度,聲音低到像是自言自語:“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幼稚?很傻?又或者......急着向你表忠心?”

鐘令心下怔然,片刻,她生硬開口:“你把話都說了我說什麽?”

他拿開鐘令的手,拉下袖子仔細将紋身掩住,緩緩開口,聲音很輕:“我當時什麽都沒想,一時沖動吧,紋完才覺得不妥,怕你看到會生氣。”

鐘令心上像是被羽毛輕柔掃過,輕輕一顫,溢出別樣情緒。

她的指甲摳着碗邊,骨瓷清脆響,她的聲音也清亮:“所以你這幾天不來見我,是因為紋身怕我看見?”

他輕輕點頭:“嗯。”

鐘令将手中碗放在邊幾,抱住他的手臂将袖子撩了起來。

手腕內側的皮膚輕薄通透,靜脈穿過那個令字,這紅色的小字好像是汲着他的血液而存在。

他今晚淋了很久的雨,紋身周圍的皮膚看上去輕微紅腫,她怕創口感染,起身替他找來了修複藥膏。

是有些憂心,但她并未表達,只是将藥膏往他手裏一塞,說:“你自己塗吧,我可不想看到一個殘缺的令字。”

他淺笑着應:“好。”

檀舟專心塗藥,鐘令又抱着那碗姜汁可樂喝了起來,眼神雖然不看着,但她仍是關注着身旁人的動靜。

察覺他塗好了,她才說:“雨越下越大了,你......今晚就在客房睡吧。”

她聽到很輕的一聲笑,他回應:“多謝鐘小姐收留。”

鐘令傲嬌哼一聲:“怎麽不叫依依了?”

“怕你不喜歡。”

“那你之前叫的那麽順口。”

鐘令偏頭,身旁人低垂眉眼,似有思索。

“你在想什麽?”鐘令問。

他擰好藥膏蓋子,遲疑片刻,問:“今晚......叫你依依的那個男人......是你朋友嗎?”

鐘令微頓,随後撲哧一聲笑出來,反問他:“你叫我依依是因為聽到‘那個男人’這麽叫?”

他重重點頭。

鐘令微揚下巴,故弄玄虛道:“以後你就知道了。”

沒有聽到想要的回答,檀舟順手将用過的紙巾扔進垃圾桶,只是視線随意一瞥,他看見了安靜躺在垃圾桶底的那堆畫箋。

水彩所畫之物他十分了解,是皮影。

他伸手将那些畫箋一一撿起來,鐘令看到他附身不起,猛然察覺到什麽,湊近前一把将那些畫箋搶過來藏在了身後。

“你別看。”

繃了一整晚的冷臉,終于在這一刻破功。

她內心懊惱,怎麽就會讓他看見?

她扭開臉,語氣生硬:“姜汁可樂我喝完了,你也可以出去了,我要睡了!”

她胡亂将畫箋拾起來捏在手中,也不看有沒有拿完徑直就朝床邊挪過去,她蹬掉拖鞋整個人埋進被子裏,根本不想去面對此時尴尬的場面。

她悶着聲音朝外喊:“出去記得把燈關一下。”

被子隔絕了部分聲音,她只能聽見自己呼吸深重,心跳快速。

她才不想讓檀舟覺得自己好像很在乎他。

她将手中畫箋塞到枕頭下,伸出一根手指挑着真絲被往外看。

燈光驟滅,她聽見房門關上的聲音,确認檀舟離開了她才放心掀開被子呼吸新鮮空氣。

面對黑暗,她唇邊有笑。

紋身......

好微妙的感覺。

像她這麽怕痛的人,這輩子也不可能做這樣的事,所以他......一定是很喜歡自己吧?

她搖搖頭,低聲自言自語:“不能被他一個紋身收買。”

她有感覺到晨間看他彈琴時的心動一直延續到了現在,中間是想過要放棄,可當時失落也如此真切。

她從來不願欺騙別人,更不善于欺騙自己。

她清楚,她對檀舟,是生理和心理雙重的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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