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Endless Summer
Endless Summer
2012年7月10日, 晴。
遇到一個奇怪的小丫頭,長得漂亮,穿得漂亮, 說的話也漂亮。
但她看上去像是個小騙子,慣會用眼淚收買人心, 自以為高明, 不過是拙劣的小伎倆。
誰會上她的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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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檀盛年一早來他房間詢問, 昨天一天去了哪裏?為什麽不接電話?為什麽不去上課?出國在即, 語言不學好又如何能适應國外的生活?
他讨厭檀盛年的強勢,但每每想起來媽媽臨終前的那些話,他又強行按下了自己的反抗心理,耐着性子聽他念叨。
檀盛年盯着他,但他并不打算理, 他利落從床上起身, 一句話沒說就鑽進了浴室洗漱。
來檀家生活, 并不是他的本意。
比起這豪門大宅裏養尊處優卻沒有自由的日子,他更樂意在山間小鎮偏安一隅, 哪怕荒廢這一生。
可惜,這世上總是有太多事與願違。
洗完澡出來,檀盛年已經被助理叫走了, 家裏阿姨為他準備好了早餐,并說:“董事長有交代, 您今天不能出門。”
他淡淡應:“知道了。”
其實出門與不出門都于他無差, 只是腦海裏突然想起來那個小丫頭的眼淚, 還口口聲聲說要把請她吃飯的錢加倍還給他。
破天荒的,他竟然有點想知道這個小丫頭說的到底是真話還是假話。
但這個想法只是在他腦海短暫存在了一瞬, 他見過那個小丫頭的外公,在學校的慈善活動上,大名鼎鼎,人人尊敬。像她這樣的出身,根本不會将這種小事放在心上。
他照常看書上課,盡力讓自己充實一點,如此才不會騰出很多時間去思念逝去的親人。
語言老師走後,他推門進花園短暫呼吸夏日潮熱的空氣。
比起與人相處,他更喜歡安靜感受草木的生命力,有風吹響樹葉沙沙的時候,他會覺得自己并不孤獨。
太陽沉沉西墜,雲層也跟着醉,他很享受這樣靜谧的時刻,但常有人打擾。
家裏阿姨來敲門,說準備了蘇式綠豆水,要他喝一點消消暑。
他随口應下,卻又在轉身時,猛地想起來昨天和他一起在面館喝綠豆水的小丫頭。
她生得很漂亮,一雙眼睛會說話,瞧着純真,卻又藏不住自己的小心思,偶爾眸中閃過狡黠的光芒,他還得裝作什麽都不知道。
比如盯着他面前的那碗綠豆水的時候,眼神既渴望又不解。
瞧見她好奇的神色,他問她:“在看什麽?”
以為她會回避視線,沒想到她卻直接問:“我能嘗嘗嗎?”
是有微愣一瞬,但她神色無異,他也爽快将碗往她面前一推。
她取了個勺子盛着碗裏的紅綠絲問他那是什麽,他沒回答,只說:“你嘗嘗就知道了。”
像是害怕吃到什麽奇怪的東西,她撇開碗裏所有的食材,單純嘗了嘗純淨的薄荷水。
瞧那樣子,的确是家裏人教過要小心謹慎應對陌生人,但自己又抵抗不了誘惑,等于白搭。
他淡笑着問:“好喝嗎?”
她應:“涼涼的,很特別。”
他收回視線,“那你喝吧。”
她卻将碗推回來,說:“我說嘗嘗,就真的只是嘗嘗。”
他挑眉贊道:“嚴謹。”
他毫不猶豫将碗端了回來,明知她注視着,他依舊面色如常喝完了整碗。
到現在他還記得那個小丫頭看他的眼神,埋怨且憋屈。
想來她早已習慣了別人将一切捧上給她,但他于她只是個陌生人,他才不想慣着她的臭毛病。
這時候想起來她的眼神也覺得十分有意思,她那時候一定在想,這世上怎麽會有如此沒有眼力見兒的人?
不知不覺間,一絲笑意爬上他的唇角,鬼使神差地,他竟然讓阿姨用保溫杯裝上了冰鎮的綠豆水,趁着夜色未臨匆匆出了門。
其實檀園和有舍離得并不近,他之所以選擇那麽遠的地方去打球,除了逃避檀家,他還想盡可能地浪費自己的時間和生命。
反正生來也沒什麽意義,浪費總比認真活着容易。
以往他總是喜歡走上很遠的路去公交站等車,今天卻是一點兒都等不了,出了檀園就趕緊攔車往體育場趕。
他從未有過如此迫切想見一個人的心情,哪怕他心裏清楚,那個小丫頭不可能會等在那裏。
但他還是這麽做了,因為難得順應自己心意一回。
夕陽落下的時候,世界都被染了色,夏天的青綠,建築的灰白,人群的多彩,都不如遠處站在乒乓球桌上的少女耀眼。
嫩黃色的裙擺随着風在她小腿處搖曳,昨日雜亂的烏發被辮成兩股麻花辮,一左一右搭在肩頭。
她獨自一人霸占了一張乒乓球桌,雙手抱着胸,一雙細眉微蹙着,正對着圍在球桌邊上的一群少年說着什麽。
瞧那神情,估計是對自己霸占乒乓球桌一事理直氣壯,說什麽都不肯下來。
他腳下的步伐緩了幾分,的确是存了點兒看熱鬧的心思。
但當他的視線掃過人群,看見了那個穿深紫色球衣的男生,他心裏那點兒看熱鬧的心思立刻煙消雲散了。
他大步邁上前,還未接近就聽見少女清甜的聲音喊他:“周璃哥哥。”
她想從球桌上下來,但卻被人攔住,那人兇狠往她身前一撲,她立刻害怕地往後退。
他這才清楚,她剛才哪是什麽理直氣壯?分明是被人欺負了卻又不敢吭聲,還要故意誇大言辭,強裝着鎮定。
他走上前一把拉開桌前的男生,伸出手扶着她,“下來。”
鐘令乖乖聽話,撐着他的手小心跳了下來,她似乎很信任自己,一站定就往自己身後躲。
他下意識用手臂護着她,轉眼便對上那位深紫色球衣的少年。
“是你的妞兒?”
此人叫劉嘉煜,前些日子因為打球一事挑釁過他,他不是個愛生事的性子,當時冷冷看他一眼便走了。
原以為不會再有什麽交流,沒想到這時候因為鐘令的事情遇上,還真是有點兒冤家路窄的意思。
他沉聲應:“沒聽見她叫我哥哥嗎?”
劉嘉煜偏着頭看他身後的鐘令,笑着沖他說:“那正好,你這小妞兒讓我哥兒幾個幫着找人,說好了一人報酬兩百。”
他伸手,“給錢吧。”
鐘令聽着,小心從他身後探出腦袋反駁:“你們根本沒去找!我憑什麽給你錢!”
他聞聲回頭看鐘令,那雙黑眸迎着遠處的霞光,那眸中的情緒從不服氣到心虛到裝可憐只用了一瞬間。
他問:“你找誰?”
鐘令仰視着他,似有幾分委屈說:“找你。”
劉嘉煜接話:“這回聽清楚了?”
他的手又往前伸,“給錢吧。”
鐘令猛地拽住他手臂,仗着有人在身邊,她竟沖着劉嘉煜喊:“你這是敲詐勒索!我要報警抓你們!”
身邊一群人被她逗得哈哈大笑,那劉嘉煜想要湊近前,他往右一步将鐘令嚴嚴實實擋在身後。
看不見鐘令,劉嘉煜便對着他說:“警察辦案那也得講個人證物證,那話可是這小妞兒親口說的,我們哥兒幾個跑了一下午,總不能白忙活,你說是吧?”
“周......?”
“周什麽來着?”
小丫頭從他身後探出頭,脆聲應:“周璃!”
而後兇巴巴朝劉嘉煜吼道:“你連名字都記不住!還想要錢呢!哪來的臉?!你們不僅辦事不力!還效率低下!我要扣錢!!”
劉嘉煜偏頭盯着他身後嬌蠻的小丫頭,眼裏的興致絲毫不掩飾。
能常在這個片區出現,劉嘉煜家裏的條件不至于為了幾百塊錢斤斤計較。
他若是真想要錢,不會跟鐘令耗到現在,他看鐘令的眼神,更多的是玩味和興趣。
逗一個長得好看,性子還有趣的小妹妹玩,可比拿到幾百塊錢有意思多了。
劉嘉煜繞到球桌另一邊,想要和鐘令面對面講話,奈何他将鐘令遮得嚴實,繞幾圈他都沒看見鐘令的臉。
覺得他礙眼,劉嘉煜皺了皺眉,看着他身後那一抹嫩黃的裙擺說:“小妹妹,也可以不給錢。你明天來陪哥哥打球好不好?”
身後的人想說話,他按住了她。
也許是出于天性對弱勢的保護,他掏出一沓現金扔在桌上,沖劉嘉煜說:“錢給了,別來招惹她。”
鐘令緊緊抓着他手臂,還是一副不情願的模樣。
沒由來的,他覺得有點生氣。
劉嘉煜這時候根本不想要錢,他覺得鐘令很有趣,這冗長悶熱的暑假需要這麽一個活潑水靈的小姑娘解悶兒。
但眼前的周璃,實在是礙眼。
劉嘉煜盯着他,眼神裏滿是輕蔑。
“你打發叫花子呢?”
劉嘉煜擡腿往桌上一踩,身邊立刻有人幫腔:“你也不打聽打聽我們煜哥家裏是幹嘛的?瞧得上你這幾個臭錢?”
“趕緊叫你妹妹過來給我們煜哥道歉,說點兒好聽的,我們煜哥說不定還能倒貼錢。”
幾個男生秒會意,跟着哈哈大笑,他自始至終護着鐘令,掌心貼着她纖細的胳膊,屬于夏天的燥熱,一瞬間由表及裏。
他不是個沖動的人,更懂得冷靜分析局勢。
此處離體育場安保處太遠,因為炎熱,在這室外活動的人也很少。
而此時他們人多,若是正面起了沖突,他能全身而退,但身後這小丫頭就不一定了。
他忍了一口氣,說:“我替她道歉。”
話音剛落,一前一後的人都有意見。
劉嘉煜問他:“你是誰啊?你就替她道歉?”
鐘令也說:“我不道歉!你也不許道歉!”
那一瞬間,他很想一走了之,再也不想管這小丫頭的破事。
但一回身對上她泫然欲泣的一雙眸,感受着她緊握住自己胳膊的那一雙手,他又邁不開步子。
他看着劉嘉煜,淡聲問:“你想怎麽樣?”
劉嘉煜唇邊的笑意更盛,慢悠悠走到他跟前,伸手往他肩膀上一搭,湊近他低聲道:“這麽嫩的小妹妹,我們一起玩玩兒?”
他猛地抓住劉嘉煜的手腕用力一擰,劉嘉煜吃痛轉了個身,連聲哀嚎。
他擰住不放,沉聲警告:“把你的嘴放幹淨點。”
周圍一群人圍上來,他手上更加用力。
劉嘉煜疼得冷汗直冒,直叫他放手。
他本就比劉嘉煜高,在一衆同齡人中間一直是鶴立雞群般的存在,這時候将劉嘉煜輕松鉗住,他那群小跟班兒竟也愣着沒敢上前。
同樣是荷爾蒙激發的年紀,他太清楚劉嘉煜那點兒心思有多麽龌龊。
他身後的小丫頭懵懂純真,絕不是劉嘉煜可以肖想玷污的對象。
他不知道自己哪兒來的情緒,他湊近劉嘉煜耳邊,語氣驟然變得陰狠:“還想打籃球就離她遠點兒。”
“我想廢你一只手,輕而易舉。”
劉嘉煜整個小臂都被擰得變了形,劇烈的痛感讓他說不出來其他的話,只能連聲應下,求着他放手。
他将人往前一推,小跟班兒立馬上前将劉嘉煜接住。
他回身惡狠狠看了他一眼,絢爛的夕陽之下,他被人扶着離開時的腳步格外狼狽。
煩人的人被趕走了,身後的小丫頭終于大膽站了出來,她換了語氣沖他興奮道:“周璃哥哥,你好厲害!”
“對付這種不要臉的小人就是不能心慈手軟!”
她沖自己笑得很甜,杏眼彎彎,眸光純淨,毫不設防。
對比起鐘令此時的高興,他這時候除了憂慮,便是生氣。
他沉着一張臉,冷聲問:“你找我做什麽?”
鐘令聽他語氣不對,唇邊的笑意也僵了一瞬,但很快恢複如初,依舊是沖他笑得很甜。
她上前一步,仰着臉盯着他的眼睛,高興道:“我想感謝哥哥,想請哥哥吃飯。”
“但我沒有哥哥的聯系方式,我只能在這裏等。”
“我來的時候問那群人,他們說見過你,所以我才想讓他們幫忙找找。”
看他黑着一張臉,鐘令說話的聲音也越來越小。
似乎是怕他生氣,她舉着自己兩只胳膊,委屈道:“為了等你,我都曬傷了,哥哥一點兒都不心疼我嗎?”
聞言,他的确是有些驚訝。
在他這個年紀,已經很清楚男女之間的界限。
但在鐘令的年紀,她全然沒有男女的意識,甚至在只見過一面的情況下拿他當親近的人撒嬌。
他心裏覺得很煩躁,便也冷聲道:“我沒讓你等我。”
他看了眼天色,轉身将球桌上的現金收好,催她說:“時間不早了,你回家吧。”
“以後不要來這裏等我。”
“我也不需要你感謝。”
他拎着自己的保溫杯往回走,鐘令一時慌亂,雙手拉住他問:“哥哥,你生氣了嗎?”
明明是很輕的力量,他卻在瞬間頓住腳步。
鐘令繞到他身前,仰着臉問他:“是不是我剛才說錯話了?”
她有些不知所措,視線稍稍移開,像是努力回想着自己剛才說過什麽話,然後着急解釋說:“是我錯了,我不想讓哥哥給那個小人道歉,所以說話有點急了,哥哥你別生我的氣好不好?”
他不知道鐘令是不是真的知錯,他只知道自己無法抵抗少女顫顫的聲音,單純的眼神,和手上溫柔的觸碰。
越是抵抗不了,他便越是煩躁。
他掙脫了鐘令的手,不耐煩道:“我跟你素不相識,你一直跟我着我做什麽?”
他冷硬的态度的确是讓鐘令意想不到,她微微一愣,而後迅速紅了眼睛。
她這時候抿着唇不再說話,雙手自然垂在身側,手指不安攪動着裙擺,一阖眼一低頭,眼淚就這麽順暢地滾了下來。
惹她哭,并不是他的本意,可那些擔憂的話他又說不出口。
今天若不是他及時趕到,他都不敢想劉嘉煜那群人會對她做什麽。
她自己當慣了公主,便想當然以為所有人都得捧着她讓着她,全然不知人心險惡。
就這麽一個人跑出來找他,出了事又要怎麽辦?
她無聲抽泣着,眼淚啪嗒啪嗒滴在幹涸的地面上。
一想着這一切皆是因他而起,他心裏的煩躁又被擔憂和憐惜一點點取代,他舒展了眉頭,沖她說:“過來。”
他走向體育場邊的長椅,鐘令猶豫一瞬,趕緊邁步跟了上去。
鐘令乖巧坐在他身側,将頭埋得很低,全然不見之前趾高氣揚的樣子。
他伸手擡着她精巧的下巴,溫熱指腹擦過她臉上的淚痕。
她水盈盈的眼睛直直盯着他,淡粉的唇一開一合,輕問:“你不生氣了?”
替她擦幹了眼淚,他悶悶“嗯”了一聲。
小丫頭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剛才還哭喪着一張臉,這時候又喜笑顏開。
他将保溫杯遞給她,淡淡說聲:“喝點兒。”
她高興接過,一雙手沾了眼淚卻怎麽擰都擰不開。
他又拿回來,擰好了才給她。
他出門的時候特地讓阿姨加了幾塊冰,這時候還沒化,她連着喝了幾口,清甜在唇齒間彌散,一解炎夏的渴。
甜味還未消散,她又将保溫杯遞回給他,說:“周璃哥哥,天氣熱,你也喝。”
他其實并不渴,也不覺得熱,但看着自己日常使用的杯子有了她使用的痕跡,他心裏竟生出了一個奇怪的想法。
他想和她共用同一個杯子。
特別是她那雙唇碰過的位置。
他難得順心而為,所以自然接過杯子,自然貼上還濕潤的杯口,自然仰頭喝下沁涼的薄荷水。
事後他曾反複分析當時的心理,結論是,荷爾蒙作祟。
鐘令哭過的眼睛格外清澈水潤,盯着他看的時候,溫柔和欣喜都滿溢,讓他記了很多很多年。
她迎着落日笑得燦爛,他問:“你笑什麽?”
她收回視線,微微低垂着眉眼。
也許是天邊雲霞濃烈,她垂眼輕笑的樣子莫名帶了幾分羞赧,恍惚間,他竟忘記了她的年紀,潛意識将她當成了自己的同齡人。
一些莫名其妙的感覺,正在潛移默化影響着他。
鐘令笑着回答:“因為和周璃哥哥待在一起很開心。”
他收回視線,淡聲說:“可我剛才對你很冷淡,甚至可以說是兇。”
她絲毫沒受那些話的影響,擡起眸子看着他說:“我知道,那是因為哥哥擔心我,怕我出事才會對我冷淡對我兇。”
他輕笑:“你這麽聰明,怎麽還會被劉嘉煜為難?”
“我要是不來,你打算怎麽應對?”
她不假思索:“那我就哭。”
“這裏這麽多人,總會引起別人的注意。”
他盯着她:“你知道這樣多危險嗎?”
她低下頭,小聲說:“可我沒有別的辦法了。”
“你就這麽想感謝我?”
“那當然!”她又擡起視線看着他說:“我外公從小就教過我,要知恩圖報。”
他被逗笑,問她:“那你準備怎麽感謝我?”
她驟然握住他手臂,說:“都聽哥哥的。”
他不知道鐘令對他的信任來自哪裏,但他對這句話非常受用。
特別是此刻,世界喧鬧,人聲嘈雜,夕陽安靜落下,她清淩淩的一雙眼中,只有他的模樣。
他已經記不清究竟有多少年沒有人這樣看過他,關注過他,需要他。
有那麽一瞬間,他很想放任自己沉溺在這樣的眼光裏,可心裏卻有個聲音在說,別癡心妄想。
他收回視線,平靜道:“別再來找我,就是對我最大的感謝了。”
他盯着遠處斑駁的樹影,手臂又傳來她掌心柔軟的觸感。
他聽見一個倔強的聲音。
“我不!”
“我就找!”
他垂下眼,看她纖白的一雙手貼在自己麥色的皮膚上,極為惹眼的膚色差,極為明顯的性別差。
他微微出神,又聽她說:“你不讓我找你,我就每天來這裏等你,反正我要是出了什麽事你都得負責,到時候我外公一定不會放過你!”
他第一次見這麽難纏又奇怪的小丫頭,會哭會撒嬌,會哄人更會威脅人,一看就是被人寵壞了。
而更奇怪的是,明知道她是個被人寵壞的小丫頭,他竟然想縱着她一直這麽任性妄為。
這個想法太可怕,他移開自己的手,起身說:“我送你回去。”
她跟着起身,殷切望着他問:“周璃哥哥,那我明天還能見你嗎?”
他沒說話,只是一味朝前走。
她邁着小碎步跟在他身邊,一遍又一遍地問:“哥哥,那你明天來我家裏找我好不好?”
他沒應。
她又繼續說:“我家旁邊就有籃球場,比這兒好多了,你去那裏打球行不行?”
“哥哥,你今天又保護了我,我不能什麽都不做,你來我家裏好不好?我讓雲姨給你做好吃的。”
“或者我們出去玩,我帶你騎馬。”
“哥哥,你理理我好不好?”
“哥哥......”
“哥哥......”
...
他那時候對未來沒有任何期待,日子也過得渾渾噩噩毫無意義,更加不知道身邊稍顯聒噪的少女會對他的一生産生什麽樣的影響。
他只是機械般地順着軌道朝前走,不回頭。
殊不知,日向西沉的時候,他與她的身影已悄然在身後交疊,纏繞,難以分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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