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租房?
租房?
陸信珍打開手機,發現自己被拉進一個三人小群。
【相親相愛小飯桌】
“這是什麽?”她發個問號。
“信珍,以後有事就直接在這吆喝。”張賢餘很快回複,并且附上寶寶吃飯的可愛表情。
陸信珍回了個小兔子點頭。
廚房水燒開,她跑去把排骨下鍋焯水。忙完回來的時張施英也在裏面回複:“建群是為了方便你點菜吧?@鹹魚”
張賢餘:“信珍早上睡得好嗎?”
張施英不說話了。
“想吃什麽就告訴我,我可以早點準備。”陸信珍說。
過了一會張施英又發消息:“信珍,以後要我們做的家務也列出來發這裏。不準偷懶.JPG”
張賢餘:“對對,全部給張施英做!”
陸信珍笑笑放下手機,再過半小時兩人就回家吃飯。肉已經炖上,青菜等人回來時再炒,她把腌好的魚下鍋。
前幾天在街上買的一小罐鹹梅,今天剛好用上。
鹹梅蒸魚是陸信珍的拿手菜,在陸記時常有老顧客點。兩顆鹹梅加糖搗成泥抹在魚上腌制,鋪上姜絲上鍋蒸,蒸好的魚倒出湯汁加入芹菜沫和彩椒勾芡,等出鍋放香菜點綴提味。
魚蒸好放在桌上,客廳傳來開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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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賢餘蹦蹦跳跳進屋,一腳把鞋子踢到張施英身上。
“排骨春菜煲好香,在門口就聞到味道了。”他看見桌上的菜開始流口水。
“我把番薯葉炒好就可以開飯。”
蒜末爆鍋,菜葉倒入滋啦作響。
“什麽?”陸信珍鍋鏟翻攪,扭頭詢問站在身邊的人。
張施英在她身邊不遠不近站着,笑笑不答話。
看着陸信珍在廚房有條不紊地忙活,他想起自己老媽在廚房時也是一樣姿态捂住耳朵對他爸大喊:
“去換衣服,菜很快炒好!”
“我盛飯。”張施英撸起袖子幫忙。
晚飯,四菜一湯。
張賢餘兩手端着湯碗出來,被燙得猴似的揪住耳垂。
“吃飯吃飯。”他迫不及待。
“你們試試魚蒸的好不好。”陸信珍将倒出的小碟醬油放在他們面前。
蒸魚用的是外面買的鹹梅,陸信珍怕鹹不敢多放,出鍋時又感覺做的淡了,只好倒出醬油讓他們蘸着吃。
“我試試。”張施英夾起一塊魚肉,沒蘸醬油,直接在裝金桔油的小碗裏裹了一圈。“好吃!”他連連點頭,反正陸信珍做的菜他永遠只有一個評價。
張賢餘一邊連魚肉帶湯汁撈起拌進飯裏,一邊嫌棄他這種鹹甜口的黑暗吃法。
“你管那麽多。”張施英轉身對陸信珍說,“信珍,別總吃菜。”
他挑起魚鰓肉,又把排骨連撈了幾塊放她碗中。
陸信珍現在已經适應很多,吃飯也當成在自己家一樣,其實她不用人照顧夾菜,只有張施英總拿她當小孩。
“……我喜歡吃菜。”她蓋住碗拒絕了再次夾過來的魚尾,羞赧解釋。
“那正好!”張賢餘忙着低頭啃肉也不忘插一嘴,“我們兩個都是食肉動物。這樣就葷素搭配頓頓不浪費。”
“是,多吃點堵住你的血盆大口。”被拒絕的魚尾放進另一個碗中。
“我們年輕人吸收好當然要多吃,不像你夕陽紅吃多了不消化!”
“你——”
“老頭子老頭子略略略……”
兩叔侄見面就沒有不鬥嘴的時候。陸信珍打斷他們。
“其實……”
再吵下去沒完沒了,有件事她一直想說。
“怎麽了?”張施英擡手示意身旁五官亂飛的人安靜。
“我打算過幾天就搬出去。”陸信珍宣布。
“什麽?!”
“什麽?!”
張施英放下筷子又拿起,依然掩飾不住地着急問:“在這住不好嗎?還是我跟賢餘哪裏惹你不開心了?”
“不是的。”陸信珍縮成根棍,低頭杵飯碗慢慢解釋,“總是麻煩你們我覺得過意不去,如果能自己住的話當然最好了。”
兩個大男人對望一眼。
“信珍,我們有時粗心大意你別往心裏去。你覺得哪不方便就跟我們直說。”張賢餘說。
陸信珍想否認,思忖一番又低頭不作聲。
張施英沒再強求,轉而問道:“房子找好了嗎?”
她點頭。
“那好,到時我陪你去看。”張施英語氣堅決,在陸信珍開口拒絕前搶先說,“沒得商量。”
飯後,家裏兩只麻甩佬在廚房洗碗。
“你真打算讓信珍搬出去?”張賢餘拿包薯片靠牆上吃。
“找好地方就幫她搬喽。”
“喔?你舍得?”
張施英無奈盯着身後,“我有什麽舍不舍得。”
“她像個兔子一樣,你不擔心她被外面那些飛禽走獸叼走?”
“她是成年人有自己的意志和決定,我有什麽立場攔她?再說——”張施英把抹布丢過去,“現在法治社會,單車擺街上都沒人偷。住在好地方,飛禽走獸也給你訓成寵物狗。”
“天真!你牛高馬大沒人敢欺負你,換成她搞不好才一只腳踏出門就被人騙得一個子兒都不剩……”
“有我在怕什麽?”
……
“我是說我會看着不讓人騙她。”
張賢餘一副“我就知道你個死相”的表情戲谑:“信珍确實不用擔心外面有禽獸,最大的禽獸在家裏。”
“無所謂,我就是禽獸鹹濕好色鬼,你還想罵什麽?”張施英對旁邊人調侃已經死豬不怕開水燙,臉皮嘛,都是越磨越厚的。
“冤大頭!”把擦好的碗收進洗碗機,張賢餘問,“你不給她錢讓她一直住這多好?”
“啊?不是你給的嗎?”
兩人面面相觑。
“我幹嘛給她錢?”
所以她租房的錢哪來的?
“也不可能是她爸媽給的。”陸信珍現在完全被家裏“封殺”,連微信群都被踢出來。
沒有了來源,難道錢是憑空冒出來的?
張賢餘說:“恕我有些不好的聯想,她不會被騙去搞網貸吧?”
話音剛落,張施英瞳仁顫動,丢下手套沖出去。
“信珍——”
“幹嘛?”陸信珍正在收衣服,聞聲走回屋內。
“信珍,你不能因為怕麻煩做傻事啊!”
“什麽?”她抱着烘幹的衣服一臉茫然。
張賢餘也圍上來勸:“網貸借錢容易還錢難,別看借時交點資料錢就到手,還不上有你苦頭吃。”
“對,對啊。”陸信珍打開房門,像小學生一樣端坐在椅子上聽從二人“尊尊教誨”。
“還點頭?你知道不能借還借!”張施英氣得直接給她一個腦瓜崩。
“啊!”陸信珍終于聽明白怎麽回事,捂住額頭,“我沒有借網貸。”
她氣鼓鼓喊道:“我不是傻子!
“我有上網看新聞,沒收入肯定不能亂借嘛。”
“你哪來的錢租房?”張賢餘問。
陸信珍打開微信舉着手機給他們看,“信嘉給我轉了點錢。”
她在城郊找到每月三百的單間。信嘉給她的錢押一付二足夠了。
誤會解除。
張施英語塞,随即道歉:“對不起,誤會你了。”
“沒關系。”陸信珍撇過頭,他們會這樣想肯定是因為自己平常就一副蠢樣,難怪父母常罵她是白仁仔。
她嘟囔,“一定是我很白癡你們才會這樣想。”
“不是你白癡,是我們擔心你。”
“是呀是呀,我們看你意志消沉怕你犯傻。”
張施英指向身旁說:“你就原諒我們吧,再說誰都有犯傻的時候……這死鹹魚四體不勤五谷不分還不如你!”
張賢餘向來有仇必報,勾住身邊人的脖子不客氣回敬:“別看我大侄子表面癡癡呆呆,實際上心眼壞的要死,找老公一定不能選他這種禽獸。”
“喂!”
“你們說哪去了!”陸信珍打斷他們。
事情既然說開兩人也不方便多留。臨走前張施英在門口問陸信珍:“你打算什麽時候去看房子?”
“房東還沒收拾好,要下周才能去。”
“房間有照片嗎?“
陸信珍吞吞吐吐:“房間,房間還沒有……只是屋子外面的照片。”
“房子在哪?”張施英不放心問。
“城西。”
“那還不錯,不過那裏現在還有便宜的屋子嗎?”
“多找一找就有了。”說完陸信珍佯裝困倦打了個哈欠,趕緊将人敷衍送走。
三百元,在s市好一點的餐廳吃頓飯也不止這個價。
陸信珍在這段時間旁敲側擊過幾次想要自己獨自去看房,無一例外全被張施英否決。
“你工作這麽忙就不要跟我一起去了。”
“不行。”
“我周二去看房子,你那天還要上班吧?”
“周一輪休,我跟你周一過去。”
“女孩子的房間,你進去不太好。”
張施英拿着水杯,手擋開湊上來的腦袋丢下句:“Talk to the hand.”轉身上樓。
到了周一,陸信珍磨磨蹭蹭和張施英出發看房子。
“地址發我。”
她蔫蔫拿出手機遞去。
碎屏手機上破破爛爛顯示一串地址。張施英扶住手機看一眼忍不住皺眉。
“……這哪是城西,這是城的最西邊。”
汽車導航搜不到地方,最後用手機導航才定位到鄰近的一棟樓。
周一上午路上暢通無阻,陸信珍看着眼色在半路上一直打預防針鋪墊。
“屋子空間比不上你們家,但是收拾幹淨也不錯的。”
“嗯。”
“雖然距離遠,走十分鐘就有地鐵站。”
“嗯。”
“幾個人一起住,人多也熱鬧點對吧?”
“簽合同了嗎?”
她想說簽了,但想到張施英肯定會讓她把合同拿出來看一眼只好老實交代:“沒有。”
“嗯。”
開了一小時,兩人終于在一處圈起來的工地附近找到要去的這棟小破樓。
“在七樓,要不你在車裏等我?”陸信珍試圖做最後的掙紮。
“信珍,為什麽這麽怕我去看房子?”張施英眼神玩味。
“沒有,我沒有怕。”
“那走吧。”
走就走,兩人開門進樓。樓梯間的瓷磚上粘着厚厚一層灰,欄杆扶手也貼滿小廣告。
樓道裏人來人往三教九流,過道還堆着雜貨。
到了七樓,大門敞開。陰暗的客廳裏坐着四五個阿叔圍着電風扇聊天。
“你來看房嗎?”靠風扇最近的一個大叔站起來用潮汕話問陸信珍。
“是呀,在哪?”
大叔指指他們靠廚房旁的一扇打開的門。
破爛的木門門把手掉出來一半。走進裏面,空蕩蕩的房間幾乎被床占滿只留出一人寬的過道,牆壁上也破破爛爛留下斑駁痕跡。盡管屋子靠廚房,還是能聞到廁所飄來的下水道腐臭味。
陸信珍站在屋裏,轉身微笑,“我覺得還可以。”
屋子太黑,她看不清對方的表情,只有門口的光照出的一圈輪廓。
屋外大叔手機裏二十秒的短視頻又發出一樣的奇怪笑聲。
張施英走進屋,在陰暗的光線下站在陸信珍身前,玩笑道:“這裏是怎麽做到又空又擠的?”
視頻第三次傳來假笑。
“走吧?”他說完拉人離開。
陸信珍站着沒動。
笑容收斂,張施英神情嚴肅說:“信珍,我不會讓你住在這。”
他不可能讓她一個人住在這種地方。
“這有什麽不好?”陸信珍小聲又倔強地争辯,“別人都能住,為什麽我不能住?”
“門鎖都壞的。”
“修好就能用。”
“七八個人共用廚房和衛生間,你要等到什麽時候?”
“飯可以出去吃,廁所我可以早點起來去上。”
“行,行你能吃苦。夏天怎麽辦?這屋子西曬你不怕中暑?”
陸信珍擡手指着窗子上,心虛說:“有空調。”
“一體機的空調,都快進博物館了!”
陸信珍知道說不過他,從他堅持要跟過來看房子她就清楚會變成這樣。
“我們再找找有沒有合适的。”張施英勸道。
“三百塊一個月,這已經是能找到最好的了。”陸信珍苦笑,“更差的房子我也見過,一間屋子上下鋪七八個人。這樣的單間別人想住還住不上。打工嘛,哪有不苦的。”
“反正我不能讓你住這。”張施英态度堅決,“全是大男人來來去去,你不怕危險嗎?”
陸信珍看着外面望過來的目光反問:“你覺得誰是壞人?”
“你……”張施英氣結,“那有條件更好的你住不住?”
陸信珍不答。
“大學附近三百平的房子,依山傍水四通八達,一共住三個人,有單獨浴室,廚房随便用,一個月299。”張施英說,“……住我家。”
客廳阿叔們看夠熱鬧也勸陸信珍:“靓女,遇着好的就住好的,有頭發誰想做癞痢。”
“系啦,跟番你朋友住啦!”
張施英見着有人幫腔也趁勢一鼓作氣開始道德綁架:“信珍,你怕麻煩我執意要搬出去,那你有沒有想過這樣會讓我更擔心你?無論是出于朋友還是陌生人的立場我都不能對你的境況視而不見。收留你并不會造成我的負擔,可是你出了意外我會內疚一輩子,從你住進我家的那一刻你已經是我的責任了。”
他彎低身子,望着陸信珍目光真誠:“現在先別急,等找到合适的房子再搬好嗎?”
飛機從樓頂飛過。
樓外的空調滴水在窗沿上。
客廳的風扇轉一輪響一次。
陸信珍幾不可見地點點頭。
她頹喪垂下肩,帶着哭腔咕哝:“我總是成為別人的麻煩。”
“你要是這樣想那真的很麻煩。我詞窮了沒想辦法安慰你,你自己堅強點!”張施英逐漸摸索出一套方法,并且發揮自如。
“嗯!”
“還租嗎?”
“租。租租租……你家!”
“回去吧?”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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