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偷吃漢堡

偷吃漢堡

“是不是要先吃點東西再吃退燒藥？”陸信珍問。

臨睡前，她來到樓上看張施英的情況。

腸胃炎引起了發燒症狀，家裏有布洛芬但是吃之前還要再吃點東西。

陸信珍撩起他額前發絲摸上滾燙的腦門，“又燒高了？”

“剛才量過還是一樣的溫度。”張施英虛弱解釋，閉上眼眷戀撫摸在臉頰上微涼細膩的手。

“我煮了白粥，加點白糖吃小半碗再吃藥好嗎？”

陸信珍說完下樓盛粥又端進房中，她攪了攪又貼着碗邊刮起一圈米糊遞過去，“應該不燙了。”

張施英起身，眼睛眨巴眨巴看着遞到跟前的碗和調羹，在考慮是直接伸頭過去還是用手接過來。陸信珍在他做好決定前已經自動自覺将調羹送到嘴邊。

“算了，還是我自己來吧。”張施英笑笑，将勺子接過。

“明天要請假吧？”陸信珍雙手捧着碗看他一點一點喝粥。

“嗯，還好後兩天休息，可以休個小長假。”

見人埋頭喝粥，陸信珍不放心地又伸手去探他的額頭，“什麽時候能退燒？”

“我喝點粥出身汗就舒服了。”張施英一口氣把剩下那點粥糊糊喝光，又吃了藥才躺下。

“被子要蓋好。”陸信珍像照顧小孩一樣給他掖被角。

“信珍你也早點休息。”看病回來已經折騰到後半夜，她到現在還沒休息一直忙前忙後。

Advertisement

“我一會就下去。”陸信珍把被子平了平，手不自覺輕拍着，“賢餘這兩天加班，我把房門開着，你不舒服就直接叫我吧！”

張施英病得飄飄然，覺得自己快升天了。生場病還能換來這種大好事？他閉了閉眼好不容易強拉回理智說：“沒事，你好好睡吧！”然後把人趕回房間休息。

身強體壯的人一旦生病就容易大病。張施英平時打噴嚏的次數都屈指可數，這次腸胃炎直接把十幾年來不曾有過的症狀全部體驗了一次。

剛退燒半小時還不到他感覺自己腦門又熱起來。床頭的杯子裏面水就剩個底，他脫力癱在床上，胃又開始隐隐作痛。

陸信珍這時在樓下，剛才還能聽到在客廳裏的走動聲，現在估計已經回房休息。張施英不想再麻煩她，只能痛得蜷起身體。

“施英，我進來了。”

陸信珍端着熱水進屋，見人縮在床上趕緊放下杯子走去。

“胃又疼了？”

床一靠近便能感覺一股熱氣，她坐在床邊，伸手探向張施英腦門。

額際間浮出一層細汗，腦門依舊熱乎乎。

陸信珍重新把被子給他蓋好。

“水……”

“水有點燙。”她拿過杯子，把人扶起來喂水，“吃藥時間還沒到，暫時先忍忍。”

張施英嘴唇發白，痛得指尖都在顫，喝下水也沒力氣多說話直接縮回被子躺下。

一個退熱貼貼上額頭，接着一個不屬于他的溫暖觸感摸到上腹。張施英抖了一下睜眼，只見眼前人滿目擔憂。

“我給你揉揉。”

她手伸進被子，順時針在張施英腹部上按揉。

這種幸福的事也只有特殊時期才能享受，如果不是現在痛得厲害，張施英嘴都要咧到後腦勺。

他舒展身體靠近對方，因疼痛皺着的眉頭也逐漸舒緩……

“還痛嗎？”

“嗯，痛。”張施英打個哈欠。

“看你不像痛的樣子。”

“疼，哎呦……”

“……給你拿個暖寶寶。”

“你不幫我揉了？”

“不是還痛嗎？”

“痛，但是沒那麽痛了。”他把手伸出被子拽住陸信珍，“再幫我揉一下。”

陸信珍将信将疑，“真的假的？”她把手覆在他的胃上緩緩順氣。

“以前阿弟肚子疼我也幫他這麽揉。”

“你跟信嘉才差一歲怎麽還要照顧他？”

“差一歲怎麽了，差一天也是姐姐。”陸信珍調了調坐姿，“做姐姐的就要照顧弟弟。”爸媽總是在信嘉惹禍時這樣對她說。

“你總不能一輩子給人當姐姐。”

陸信珍笑，“不做姐姐做什麽？血緣又斬不斷。”

張施英拿開她的手坐起身。

“哎你……”

“對我來說你不是誰的姐姐，也不是誰的女兒，你做陸信珍就很好了。”

他目光真摯，眼裏閃過窗外照進的光，像粗砺黑石切開露出溫潤透亮的璞玉。

陸信珍沒再多說，抽回手拿過桌上的空杯，“胃不疼了就休息，我一會叫你吃藥。”

連續三天，張施英躺在床上受着好吃好喝的伺候。餓了有人喂米粥，疼了有人揉肚子，身體雖受病痛折磨，精神卻得到極大滿足。

人總是貪心的，分開時覺得看一眼就好，能看到又希望呆在一起，等真住到一起又渴望得到更多關注。

所以人一貪心病就不容易好。

“今天好一點嗎？”

“胃疼，人也沒什麽力氣。”

陸信珍看看溫度計，36.5°。

“也不發燒，胃藥也吃了。”她坐在床邊給張施英揉肚子，“要不然去打針算了。”

“不用，我多歇兩天就能恢複。”

“嗯，那我這兩天煮點小米粥。”

“還喝粥啊？”

“胃不好當然要喝粥。”

“能不能吃點別的？”

“那就清湯粉，再配白灼生菜？”

張施英靠在床頭，“可不可以煮點肉啊？”他連吃三天清湯寡水，胃裏淡的能養魚。

“那再煮個雞蛋？”

“煎雞蛋好不好？”

“煎雞蛋很油膩，你明天就上班了，忍一忍把身體養好再說。”

大勺握在廚子手裏，張施英只能乖乖點頭。

晚上張賢餘加班，在外面吃過飯才回家，一進屋做賊似的溜進張施英房間。

“一世人兩兄弟，醒你嘅！”（醒：關照）

M記的紙袋掏出，裏面散發香炸氣味。

張施英抓住袋子從裏面掏出心心念念的巨無霸漢堡大快朵頤。

“哇，餓死我了。”

張賢餘叼住牙簽盤腿坐床上，“吃幾天鹹菜白粥而已，有沒有這麽誇張？”

“你天天大魚大肉當然不覺得。”

“衰仔，那你幹嘛裝病？”張賢餘反手拍他胸口，“我看你第二天就容光煥發還好意思賴在床上騙吃騙喝。”

“我這哪算騙吃騙喝，前兩天是真的快死了。”

“切，聽你系度亂噏廿四。”（聽你在這胡說八道。）

兩人一個啃漢堡一個在袋子裏掏薯條吃得不亦樂乎，直到張賢餘擡頭起來找水才與門口正準備進來的人視線相撞，他拍拍旁邊人的胳膊。

張施英背身坐在床邊埋頭吃正香，戀戀不舍擡頭，然後轉身對上門外那震驚的雙眼。

陸信珍端着餐盤，見他轉身憤而離去。

愣了三秒，張施英掀被子跳床下去追人。

“信珍！！”

陸信珍停下腳步，端着冒熱氣的雞蛋瘦肉羹不說話。

“這是給我做的嗎？好香……”

托盤被牢牢拿在手裏拽不動，張施英低頭，雙眼畏怯望向對面。

“你吃漢堡還不夠嗎？我做菜肯定不合你胃口還是不要吃了。”

“信珍我錯了！”

“你是病人你能做錯什麽，錯的是我。”陸信珍撇過頭嘟囔，“是我不會做漢堡。”

“不是這樣的！”

兩人在過道上鬧別扭。

“信珍你原諒那衰仔啦！張賢餘也跟出來求情，“他番鬼胃來的，生病要吃漢堡才好得快。”

“我不知道你做了肉羹——不不，知道我也不應該偷吃漢堡。”

張施英扯住人連聲道歉。

“好了！”陸信珍拿過托盤，“肉羹我換個小碗盛給你，晚上不要吃那麽多。”

“好好，都聽你的。”得到陸信珍開恩，張施英又蹬鼻子上臉，“吃完漢堡胃有點疼，能不能幫我揉揉？”

行徑之無恥，讓陸信珍和張賢餘聯手把他打回房裏。

*

病假過後上班，早上張施英難得睡到七點才起床。

飯廳裏只有陸信珍在忙活。

“賢餘呢？”

“他今天調休。“她把早餐端上來。

不是往常的粿條或者白粥。今天是難得一見的西式早餐——牛油果酸奶雞胸三明治配橙汁。

“今天不喝粥了？”

哪壺不開提哪壺，陸信珍聽到嘴角往下一撇，“你又不喜歡喝粥。”她轉身去廚房把煎蛋配火腿拿出來放在張施英面前。

“身體才剛好，蛋就吃全熟的。”

“嗯嗯，那我們晚上吃粥好不好？”張施英得了便宜賣乖，“你做的粥特別好吃，我現在已經有點習慣喝粥了。”

陸信珍懶得理他，起身去廚房把熱好的雞蛋肉羹拿出來吃掉，“晚上才不煮粥，我都吃膩了。伯母說要給你煲點清熱祛濕湯。”

廣東，生病了有八成會被歸為濕氣和上火。

解決方法也很簡單，喝涼茶還有喝老媽子煲的靓湯。

信珍還在改良鹵汁配方，煲湯任務落在休假的張賢餘頭上。

“就用我熬鹵汁的湯底吧，把材料洗幹淨放進去就好。”

“唉——那怎麽叫學煲湯？”張賢餘堅持從頭學起。

海底椰無花果瘦肉湯。

選用豬展肉、筒骨和雞腳焯水後下鍋與清水熬湯。再将海底椰、南北杏、百合、無花果沖洗後下入鍋中大火煮45分鐘後轉小火。此湯除燥清熱、潤肺解毒最适合夏天來上一碗。

他忙前忙後折騰一下午總算像模像樣端出一鍋湯。

“試試我的廚藝。”

“哇怎麽這麽甜？”

湯一入口張施英就被股甜味糊住嗓子。

“加了無花果當然甜。”

“你把無花果樹煲進去了是不是？”

“我是按照嫂子給的配方加的。”

“你搬出血脈壓制我還能怎麽說？”張施英起身，“不行太甜了，我要加點鹽。”

“傻仔，加鹽沒用的，越加越甜。”

“張！賢！餘！”

廚房傳來吼聲，張施英看着那鍋湯捂臉。

“怎麽了？”兩人趕過去看。

陸信珍瞅着那鍋湯哭笑不得，怪不得會這麽甜，“這不是無花果，這是羅漢果。”

一個湯鍋裏下了五六個羅漢果。

“一般至多加兩個。”

張賢餘心虛：“我哪知道，我以為是一樣的嘛！”

“死鹹魚你真的五谷不分。”

陸信珍把鍋裏多的羅漢果撈出，“雖然都有甜味，功效差不多但羅漢果外面有殼，無花果曬幹之後和栗子差不多大小……”

羅漢果與其他甜味香料相比不僅有回甘還能幹擾苦味形成。如果加在鹵水中是能平衡苦香型香料帶來的苦味。

特別是羅漢果的甜涼再搭配南姜，小茴香一類香料時可以增加鹵水的清新度。

“對喔，可以加羅漢果嘛！”

陸信珍将撈出的羅漢果沖水瀝幹，重新加熱鹵湯底湯。

濃稠的湯上油脂因熱度扭曲漂浮，鮮香味随着一縷縷煙氣擴散。臺面上迅速碼放好各種香料，陸信珍從櫃子裏拿出鍋開火加熱。

張賢餘見她又撲進鹵湯研究勸道：“等吃完飯再說啊信珍，你已經忙了一天。”

張施英攔住他，“噓，讓她做完再說。”

“那晚飯吃什麽？”

“公仔面湊合一頓喽！”

鹵湯前期炒料、炸油等步驟不變，這次陸信珍在香料中加入兩個羅漢果并且把冰糖份量減半，為了增加湯底鮮味她加入大地魚幹。

熬到一半時她對鹵湯味道已經胸有成竹。

陸信珍順手把鵝蛋也丢進鍋中。

“試試這回的味道怎麽樣？”

鹵好的鵝肉上桌。

張賢餘夾起一塊送入口中，熟悉的味道刺激味蕾。

鹹香中帶有甘甜，突出鵝肉肥嫩的肉質，因為是切開鹵制所以表皮連帶鵝肉都浸入湯汁卻不會過鹹刺口。

他瞪大眼又嘗一口鵝蛋，用筷子連連戳指，“就是這個味道，陸記的味道！”

陸信珍懈下口氣，雙手撐桌。

“原來是羅漢果啊！”

陸記中和鹹味的秘訣是在湯料中加羅漢果，甘甜且調和南姜風味不會使鹵湯過于鹹膩。

鹵鵝配方一番周折總算被她破解。

張施英摸摸她腦袋鼓勵：“這下放心了？”

有了這道方子肯定能在菜品驗收上過關。

“這才是第一步。”陸信珍手撐着臉，眼眉間神采奕奕。

有好的鹵湯只算成功一半，鹵鵝成品還要看鹵制手藝。前期包括鵝品種的選用，火候的掌握還有吊湯入味。

鹵出來的鵝色澤均勻，鵝皮不破損，鵝肉入味為最佳。

陸信珍在這道鹵湯配料方子的基礎上又加入青果增添香氣，并且在前期腌制鵝肉時将南姜、青果切沫加粗鹽填進鵝腔內腌制讓整鵝入鍋鹵制時能均勻入味。

菜品驗收那天食堂老板贊不絕口。

“我們南一食堂這回也有特色菜了哈哈！”

“那檔口……”

“張老師找過來那天我就确定了，其實美食節的時候我已經留意到你們攤位。”老板笑容滿面，“c大六個食堂每個都有招牌美食，唯獨醫學院這邊食堂菜色平平，希望你加入能為南一食堂增添特色。

“歡迎你，信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