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破案

破案

“那天我本是在房中學習藥理,到了二更的時候就休息了。園子一向是一更鎖門,管家在四處查看。我們當天沒有發現什麽異常,照往常那樣管好門戶就各自歇息了。”萬南塵道,“可是到了五更的時候,一個上夜的老媽媽發現丹爐房裏開着門,過去一看,竟發現丹爐不見了。”

“放丹爐的地方是在哪裏?”松夜明問,“能否讓我去看看?”

萬藥師領着她來到丹爐房。

萬宅雖不大,但多少有些底子。丹爐房單在院子後頭的花園之中,占着三間屋子的寬度,看着如同一座正經房屋。

丹爐房四周水池環繞,只有中間一條石拱橋将丹爐房所在的孤島與園子連接起來。

“這裏雖然與我們的住處相距較遠,但四周有我布下的機關,尋常人若要從外面進來,必定會引起響動。我的家丁都是可信之人,立刻就會趕到。可就是這樣,當晚卻沒有人聽見動靜,丹爐卻不翼而飛了。我那個朋友在來此地前做過些梁上君子的勾當,若是要做神不知鬼不覺的事情,沒有人比他更厲害。”

松夜明想了想,露出一個不太好意思的笑容,“照理我是外人,不該問這些,但這次我必須尋到丹爐,只能冒犯了。敢問萬藥師,你與這位祁楓先生可是戀人關系?”

萬藥師秀美的臉上立刻浮出一絲愠怒的表情,“沒有,我和他不過是普通朋友。”

她回答得幹脆而含怒。

可正是這份幹脆卻讓松夜明悟出了幾分意味。

她站在園中四下觀望一遍,道:“既然是這樣,能否讓我在宅子裏轉一轉,或許我能發現竊賊留下的蛛絲馬跡?”

“這……”萬藥師露出猶豫之色。

“如果真的是祁先生所為,我發現了線索也好去與他對峙不是?”松夜明說。

松夜明此番有着別的考量,不過她不打算在萬南塵面前解釋太多。

萬藥師思索了一下,“我這園中有不少機關陷阱,若你一人走太過危險,不如我讓管家陪着你去,有什麽問題你也可以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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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有勞了。”松夜明道。

不多時,萬南塵叫來管家,他是個名喚梁伯的老仆人。

梁伯陪着松夜明在宅子四處走動,走着走着,就說起當天晚上的事情。

“這件事說來也怪。我們院子裏只有前後兩個門,要偷走丹爐必定得從前門才能出得去,不過那天看門的小童卻什麽都沒有看見。難道這毛賊還能是飛檐走壁帶走的不成?”梁伯說。

說話時,兩人行至西廂幾間房子門外。此處格外安靜,屋子門窗也是緊閉,小道裏積着些落葉,看着格外荒涼。

松夜明道:“這裏沒有人住麽?”

“以前老爺和夫人在的時候,家裏仆人多,原是有人住的,但現在人少了,小姐又是不愛熱鬧的人,這裏就給鎖了起來。”梁伯說。

松夜明觀察了一下幾間房屋。這些屋子都頗為寬敞,就算是住下人,每間房應該也能住上十人。

“門窗的鑰匙是誰拿着?”她問。

“不用的鑰匙一向都是由小姐保管。”

他們沿着游廊一直走回前門。松夜明看見墨珩在小藥圃裏賞花,看起來身體似乎已經恢複。不過她現在沒功夫和他說話,順着石子路繼續往東廂走去。

東廂是主人和仆人們現住的地方,門窗皆是敞開。她看了一眼繼續前去,不久又回到了後院之中。

松夜明在丹爐房的內外查看了一遍。

丹爐房內布置齊整。藥瓶藥罐擺放整齊,還有不少藥品聽說是堆放在對面的房間之中。房間中央有一個火塘,丹爐原先就是放置在這裏。

她看了看房頂,又看了看窗戶。

這間房應該是特殊建造的,房頂是雙層,上面那個小屋頂架在真正的屋頂上,中間留有半人高的空隙,是專門用來通風用的,空隙中安裝着窗戶,不用它時可以關上。

松夜明低頭仔細查看爐子曾經放置過的位置。

“丹爐放在這裏有多久了?”她問。

“這是祖傳的,自老太爺那一輩起就放在這。”梁伯說。

“可曾移動過?”她問。

“我記得丹爐放在這之後只移動過兩次,都是有特殊的緣故。”梁伯說。

松夜明站在丹爐房門前朝外看,石拱橋正對着門,對面的園子中央就是那間用來放置草藥的房屋。

“所以,如果真的有人來偷這個丹爐,你們在東廂是聽不見的?”松夜明問。

“小姐布置了許多機關,若真有外人闖入,必定會觸發鈴響。我們趕過來也不過片刻的時間。”梁伯說。

“對了,不知萬藥師平日可會練武?”松夜明問。

“小姐自承家學,自幼習武,不過外人并不太曉得。”梁伯說。

松夜明點點頭,“那位祁楓先生,素日是常來這的?”

“小姐自去年燈會上與他結緣,兩人就時有來往。”梁伯臉上一副不太滿意的表情,“我勸過小姐,這樣的江湖人士,平時還是少來往的好,但……唉……”

松夜明聽他這一嘆,竟頗有痛心疾首之意,“看來萬藥師十分看重這位祁先生?”

“看重不看重的,我一個下人知道什麽。”梁伯說。

松夜明笑了笑,“有勞了。梁伯,請你先去忙吧,我再在這裏自己想一想。”

“那就麻煩姑娘了。”梁伯說。

梁伯走後,松夜明回到西廂。她在四間屋子的前後轉了轉,在最靠西牆的那一間房門外有了一點發現。

地面上有一條裂縫。

萬家雖然古老,但宅子整治嚴明。房屋和庭院沒有一處是破敗衰頹的,就連地磚都全部鋪砌齊整,沒有缺漏的地方。

這四間房每一間都上了鎖,門庭也收拾得妥當,但只有這一間房的門外有這樣的裂縫。裂縫不太顯眼,只在其中的一塊地磚上,正好就在房門正中的位置。

松夜明看了看門上的鎖,鎖倒是完整的。

她見四下無人,用一根小木棍在窗紙上戳了一個洞,往裏面瞧去。誰知,屋子裏擺放着許多桌椅板凳一類的東西,正好堵住她的視線。她又換了一個方向去看,誰知依然如此。

松夜明想了想,随即一縱身躍上屋頂,悄悄撬開一塊瓦片往下望去,臉上漸漸浮現出笑容。

--

傍晚将近。

松夜明走進萬南塵的書房。

房中素淨整潔,滿屋的經卷齊整地堆放在架子上。窗旁幾案上放着一個天青色梅瓶,裏頭插着一株時令的花束。

萬南塵正在看一卷藥經。

松夜明請她将仆人都屏退。

待人離去之後,她才上前,壓低聲音說:“萬小姐,是否我替你尋回丹爐,你就可以幫我研制丹藥?”

“沒錯。”萬南塵說。

“丹爐我已經找到了。”松夜明說。

萬藥師眼中有一絲光閃過,“哦,在哪?”

“就在西廂靠牆的那間房裏。”松夜明面上含笑地看着她,不再言語。

片刻後,萬南塵低頭笑了笑,擡頭時,眼裏又恢複了那種精明機靈的光彩,“方才你問我的時候,我就已猜出你或許能找到它。”

“我只是不明白,小姐就不怕家中仆人知曉?”松夜明問。

“他們都是老實人,沒有我的吩咐,不會有人想到去那裏找的。”萬南塵說,“将你牽連進來,是我的不對,我向你道歉。”

萬南塵站起身,朝她行了一禮。

松夜明說:“哪裏的話,萬藥師雖是女流,卻有千鈞之力,竟能一人拿得動這上百斤的丹爐,我當真是佩服。”

“你如何知我是一人所為?”萬南塵說,“或許我找了幫手也說不定?”

“萬藥師這是要考我?那間房的門外地磚上有一條裂縫,看着雖不顯眼,但卻像是新出現的。貴府上下修繕整齊,唯獨這處有損壞,而且還沒被人發現,想來是近來有人搬重物的時候不小心弄壞的。”松夜明頓了頓,“我問過梁伯,知道小姐你自幼習武,那百斤重的爐子若是一人來扛,憑着內力也能搬得動,想必是你搬爐子的時候,不小心震裂了地磚。但若是兩個人來搬,力道便不會這麽重,而且府中有外人進入,也會引起注意,但卻無人提及此事,所以我推測此事是小姐你一人所為。”

“松姑娘果然聰慧。”萬南塵笑了起來,“此事原是我想出來激一激那個家夥,誰知他竟不上當。要是有別的法子,我也不會出此下策。”

松夜明走到一邊椅子上坐下,頗感興趣地問:“所以,我之前推測,你們二人之間的關系……是真的?”

萬南塵臉上浮出一絲不明的神色,眉頭皺了皺,道:“我和他的确只是朋友,你……就別再猜了。”

“我有一個辦法可以幫你贏得賭局。”松夜明說,“不過,你确實只想贏得賭局嗎?”

“賭局并非我本意,但既然已經說下了,少不得得掙個面子。”萬南塵說。

“不知這個賭究竟為何結下,看你們二人情形,倒不似是因為酒後随口說的。”松夜明說。

萬南塵站起來,走到書櫃前,像是要尋一卷書,但面對書櫃站了片刻,手卻沒有動作。

既然她不開口,松夜明就這樣坐着。她覺得這件事應該另有隐情,但若兩人誰都不願松口,她也沒辦法。

看着萬南塵的背影,她不由心想,這麽一個爽快的女子,此刻竟如此猶豫起來,看來那天發生的事情确實有些問題。

半晌,萬南塵像是如夢初醒一般,忽然回過身。

“既然爐子找到了,我們就去煉丹吧。這件事也不是什麽大事,松姑娘不必在意。”

松夜明一聽,也不強求。

兩人離開書房。萬南塵取了鑰匙,來到西廂,将屋中丹爐一人扛了起來。

松夜明看得目瞪口呆。雖然早就知道,但親眼所見又是另外一回事,看着這個纖瘦女子一人扛起丹爐行走,畫面着實讓人感到震撼。

可惜,萬南塵不讓她幫忙。她只好跟在後面,看着她一個人将丹爐運了回去。

爐子重歸舊位。

萬南塵臉不紅心氣不喘地拍了拍手,回身笑看着她,“可以開始了。”

接下來的兩天,萬南塵都在丹爐房中獨自研制丹藥。府中家丁看見丹爐又莫名其妙地突然出現,一個個都驚得目瞪口呆。

松夜明沒有跟他們解釋究竟是怎麽回事,只是時常待在園子裏賞花嗑瓜子。

墨珩仍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像是添了什麽別的心思。松夜明本着朋友的心态去問,他也沒說什麽,倒叫她好一番迷惑。不過,丹藥即将大功告成,現在能占據她的心的事就只有這一件。

兩天後,丹爐開,藥成。

開爐的這一時間,松夜明仿佛聽到了爐內有獸類的低吼。無與倫比的藥香自丹爐房內飄逸而出,在園中亦能聞到這種混合着香甜與藥氣的獨特氣息。

萬南塵此前交代,若非她拿藥出來,旁人不得靠近丹爐房,因此,松夜明即使心裏焦急,也只能站在園子裏遠遠地看着丹爐房內的動靜。

不久,萬南塵拿着一個小小的紫檀木盒從丹爐房內走了出來。她的臉色煞白,步履亦不似之前輕快。走過石拱橋,她将紫檀盒交到她的手上。

“裏面共有三丸,服用一丸便能順通經絡,增補靈力。我不知你的身體底細,你且先用溫酒服用一丸,三日後若無見效,再服一丸,恢複法力之事應當能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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