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邪氣

邪氣

三人走進屋,屋子裏已打掃幹淨,但地上仍留有一些無法清理幹淨的血痕,看起來當時情形十分慘烈。

松夜明打量了一下四周,發現此處擺放的都是尋常的桌椅和巨大木櫃,看不出有什麽獨特之處。

姜夫人上前擺弄了些什麽,忽然,前方地面驟然向兩側打開,露出地下的一個樓梯來。

他們跟着姜夫人走入地下,剛到地面,天花板上就滾出一顆圓滾滾的夜明珠來,夜明珠被放置在一個玻璃罩子內,周圍有鐵條固定,外人無法将其拿出。明亮的光瞬間将這間地下室照得敞亮。

松夜明環視之下,心裏吃驚。

這間地下廳堂不過十來見方,但半堵牆上都放着玉器。

她與墨珩對視一眼,不消說這些都是價值連城的寶物。

“那邊本放着許多金器,但那晚之後就消失了。”姜夫人說,“我不求追回財物,只希望你們能幫忙尋到妖邪,替我夫君償命。”

姜夫人的聲音中難得有些許起伏,就像一池秋水下下隐隐有暗流湧動。

松夜明在室內看了一圈,她雖不懂金玉,但這些玉器看着成色瑩潤,雕工亦美,看着十分令人賞心悅目。

她有些奇怪,都說黃金有價玉無價,這妖邪若已聰明到知道偷竊財寶,為何留下這些價值連城的玉不要,只帶走了金器?

“或許它只喜歡金器。”墨珩忽然說。

松夜明有些吃驚地擡頭,心想,他怎麽知道她在想什麽?

墨珩眨了眨眼,“怎麽了?”

松夜明皺了皺眉,“沒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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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夜明在屋子裏看了片刻,左右兩邊的牆上都有木架,左邊此時是空的,右邊則擺滿了玉器。前頭有三個大箱子,打開來一看,裏面都是碼放整齊的銀兩。

她有些吃驚,“姜夫人,你們這麽多的銀子,為何不存放進錢莊?”

姜夫人說:“我也勸過外子,但他是生意人,時常需要帶銀兩出外,而且他對錢莊并不信任,總說值錢的東西還是放在家中比較安心。我也勸不過,就不再勸了。”

她說這話的時候,松夜明正在仔細觀察着地面,不知為何,她覺得地磚上的磨損看着有些古怪。她擡手招來墨珩,兩人蹲在地面上。她的手摸着地面上的凹痕。

“你看,這像不像是獸爪抓出來的痕跡?”她問。

墨珩仔細分辨了一下,“的确像是爪痕,不過痕跡這麽淺,就算是妖獸留下的,估計這妖獸也并不大。”

松夜明擡起頭,看着姜夫人,問:“夫人此前可見過這些痕跡?”

姜夫人低頭看了看,搖了搖頭,“我并不常來,但上次來時不曾見過。”

他們還在此查看,忽然就聽到外頭傳來一陣喧鬧聲。

“讓我去見那個毒婦——”

聲音由遠及近傳來。

“我倒要看看她有什麽臉再留在這個家裏——”

話音未落,樓梯上忽然下來一群人。當中一位氣勢洶洶的白發老人正被兩三個下人阻攔着、掙紮着走下樓梯來。他一瞧見地下室中的人,立刻臉色變了一變。

“好啊,你還有臉帶幫手過來,你這個毒婦!”老人說着舉起手就要打人,但立刻被下人們拉住。

松夜明看着這出混亂場面,驚異地看向姜夫人。

姜夫人臉色煞白,但還保持着冷靜,“你們還不快将老太爺帶回去。”

下人們連聲應着,但卻拗不過老人力氣大。

“毒婦——你害了我兒子,現在就要來謀家産了?!”老人掙紮着叫嚷道。

“還不快将他帶走!”姜夫人冷聲道。

下人們一聽,也顧不得什麽尊卑,發了狠勁将老人抓着就往樓梯上拖去。老人拼命掙紮,嘴裏還在大聲叫嚷着。

“家翁神志不清,讓兩位見笑了。”姜夫人面如白紙,待衆人離去之後,才略有愧色對他們道。

“哪裏的話,只是不知世伯為何有此言論?”松夜明問。

姜夫人神色黯然,“只因我與外子成婚本是背着家中人所為。他們并不贊同我們這樁婚事。”

松夜明一時來了精神,這麽個大美人,竟然還有人不願意娶進門,這又是為何?

“不知世伯反對的原因是什麽?”她問。

姜夫人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猶豫,“這件事與外子之死有什麽關聯麽?”

松夜明笑了笑,道:“夫人有所不知,案件本就是由千絲萬縷相關或不相關的蛛絲馬跡組成,或許此時這件事沒有關聯,但保不準後面能用得上。”

姜夫人思索片刻,道:“我也不怕讓你們知道。我出身樂籍,在遇到外子之前曾是一名舞姬。我們在樂坊相遇,那年我二十歲,外子他一生在外打拼,直到四十歲亦未成婚。我們一見面便情投意合,他執意替我贖身,又娶我為妻,家翁十分反對這樁婚事,但我們成親在先,而且這番家業又是外子拼下的,是以這番反對并沒有影響外子的決定。”

松夜明點了點頭,心裏稱奇,兩人竟是老夫少妻,丈夫還是富戶,難怪她公公會看不上她,若是放在別的尋常案子裏,恐怕早就懷疑是她夥同外人來謀奪家産了。

瞧方才的情形,估計她公公就是這樣想的。

不過,松夜明知道這案子裏的确有妖存在,一個普通人是不可能指揮妖來作案的,但若姜夫人有高人做幫手又另算。

姜夫人轉過身來,問:“兩位可還有什麽要察看的?”

地下室并不大,銀子和玉器也都調查完。既然姜夫人說除了金器之外并無損失,那此處也沒什麽可看的。

屋中機關她大約也猜出了幾分,不過是些普通人制作的警鈴和鎖套一類,其中并無法力加持,若是要對付妖,那還差了許多。

墨珩這一路十分安靜,此時聽完也只是默默站在一旁。松夜明看着他,心裏忽然有些過意不去。雖然她現在是師父,但好歹他才是做過捉妖師的人,這一趟下來他如此安靜,不會是被她那句戲言給唬住了吧?

松夜明上前碰了碰他的胳膊,“你有什麽想法?”

墨珩看她一眼,似乎沒料到她會與他商量,說:“外頭只有些妖的血跡和金色的毛發,屋子裏有爪印,失竊的是金器,只有這些線索倒是難以确定究竟是何物作怪。”

他所說與她所想差不多。

不過既然有妖存在于此案中,自然就是他們能管的了。

“夫人放心,這件事我們一定會盡力替你辦好。”松夜明說。

兩人又詢問了一番府中仆人,他們所說情形與姜夫人一致。兩人沒有收獲,離開姜府後就在大宅附近轉了一圈。周圍人流密集,松夜明覺得,在這麽個地方,若是無人看見妖的來去,那可就真是怪了。

果然,問了不久之後,他們在對面鋪子的夥計那得到消息,事發當晚他的确聽見了一些響動。

“我當時在後屋沒睡着,就聽巷子裏傳來一聲痛呼,我還以為是貓跑過,就沒有理會。”夥計說,“聽起來像是個女聲。”

兩人依他所說來到那條巷子裏瞧了瞧,在一個十分隐蔽的角落裏有了發現。

“你覺不覺得,能夠看見邪氣真是一個好本事?”松夜明站在一堆竹籃前興奮地說,“普通的捕快哪能這麽快就有這些發現?”

大片青色邪氣正從籃子後湧出。

他們把籃子往邊上挪開,就看見後頭有一片已經幹涸的血跡。

“沒想到這位姜老爺本領還挺高,竟然能讓妖受如此重的傷。”墨珩道。

兩人搜尋一番,沒有收獲,又去旁邊的商鋪問了問,在一間酒館上找到了一個當晚在樓上幫忙的小二。

“兩位可別說,我那天還真看見了一個古怪的東西,就長得有這麽大,”小二的手在身前比劃了一下,大約有臉盆大小,“它通身金黃,我還沒來得及看清,它嗖一下就竄了過去。我本來以為是一只大黃貓。”

“可看真了,不是黃鼠狼之類?”墨珩問。

“那圓鼓鼓的樣子,怎麽可能,不是貍貓就是貓,錯不了!”

兩人在小二所說的那個妖跑掉的方向找了一回,卻沒有什麽發現。此地與方才他們發現血跡的地方相距甚遠,簡直就是兩個方向。

松夜明不甘心地在這片地方搜了一回。

“總不會是有兩個妖在作怪吧?”她猶疑地與墨珩對視一眼。

尋常的妖成群結隊為患的也有,但大多都是同族而行。以姜夫人的形容那分明是個人形的妖,但這個夥計看見的分明是個獸形的妖。若真是兩個妖一起行動,那他們這個搭配還真是稀有。

松夜明想不明白,問墨珩,“你以前可曾見過這樣的情形?”

墨珩道:“我不過是捉些小野妖,替農戶驅趕一下獸之類的,可沒有在城裏辦過這種案子。再說你也知道,妖雖比怪要多了些智慧,但大多仍是莽撞之流,像這種知道提前到受害人家裏調查的,恐怕不是尋常妖所為。”

松夜明一想,的确如此。

第二天一早,松夜明從客棧樓上下來,就聽見門外一陣喧鬧。

一隊捕快自門前經過,姜夫人一身白衣走在當中,身形看着格外弱小。

怎麽回事?!

松夜明奔到門前,就看見姜夫人神色平靜地走過,後頭還跟着她那個拄着拐杖的公公。

“我早就知道她不是什麽好東西,姜老爺的死想必就是她幹的,還說什麽妖邪作亂。”旁邊有人議論。

“就是,我們這裏一向太平,怎的就她家進了妖,還害了命。”有人附和。

“定是她有了奸夫,所以才想殺人謀奪家産!”

站在一旁的松夜明有些生氣。

這些人什麽也不知道就在這裏嚼舌根,實在惡心。

她心想必須得讓他們吃點苦頭,讓他們這樣不明事由就亂說。她悄悄沖他們施了個法。

嚼舌頭的人看足了熱鬧,準備離開,忽然哎呦一聲摔倒在地。

旁邊的人一看,紛紛笑起來。

原來,他們腳上被一根草繩給綁住,此時正摔在一潭泥水中,摔得滿身是泥。

松夜明看着他們一副狼狽相、叫罵着從地上爬起來,臉上才終于浮出一絲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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