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成親

成親

周圍的場景再一次發生變化。可是這一次場面卻如走馬燈似的變化得非常快。

松夜明看見餘晖再一次上了戰場，再一次沖鋒陷陣，他依然在月下的樹林裏看荷包裏顯現出來的影像，可是這一回，他沒有再看見河流中沖下來的少女的屍體。

她忽然有點明白，上一回正是因為他接受了阿佳的表白，她才會有對敵的事，他改變了這一件事，也就改變了阿佳的命運。

時間終于來到餘晖回鄉的時候。

他牽着馬，衣錦回鄉，卻并沒有見到阿佳的身影。

餘晖問村中的人。

他們說，就在他離鄉從軍的那一年，阿佳因為在池塘游泳不幸溺水身亡。

松夜明看見他的臉色刷的一下白了。

餘晖飛速來到衆人所說的那個池塘——正是之前他們分別的地方。

他看見他們所指的位置，那是之前她扔下荷包的地方。

一瞬間，松夜明明白了。

阿佳一定是在尋找自己繡的那個荷包時發生了意外，才會不幸身故。

餘晖拿出懷裏的荷包，突然吐出一口血來。

他如同瘋魔般喃喃道：“對不起，對不起……阿佳……是我對不起你……我救不了你，我永遠都救不了你……”他一把抽出腰間的短刀，眼裏閃動起淚花，“我為什麽還要活着？我為什麽還要活着！”

這一刻，松夜明腦中突然清醒過來。如果他自殺了，這個幻境會崩塌嗎？她是會出去還是會跟着一起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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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一個想法讓她一下子毛骨悚然。

她顧不得什麽幻境和真實的差異，立刻沖上去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餘晖一怔，看過來，眼睛裏半天沒有找到焦點，然後如夢初醒一般開口：“你是誰？”

松夜明長出一口氣，“你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麽？”

餘晖怔怔地點點頭，“楊柳鎮的西塘。”

“不，這裏是幻境，是你自己編造出來的幻境。”松夜明說，“你是什麽人，為什麽能夠操控這裏？”

“我……”餘晖似乎無法分清現實與夢境，“阿佳死了……”

“對，她死了，可是你還活着，你為什麽會在這裏，以前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松夜明問。

阿佳的死是板上釘釘的事，不然他不會總夢到這個。可是，他為什麽會留在這個夢裏，這一切又是怎麽産生的？

餘晖陷入了長久的思索，良久才回過神來，“我……我找到了一株神花。”

“神花？”松夜明問。

“它能幫我實現夢想……我把它種在了這個池塘邊，和阿佳一起……”

“你找到了這個花，把它和她埋在了一起？”

“我和她一起沉睡，這朵花就是我們的家。”餘晖的眼睛稍微清醒了一些，“對，這是我們的家，你……你是什麽人，你為什麽會在這？！”

松夜明沒想到他會突然激動起來，周圍的幻境開始變得不穩定，趕緊安撫道：“你的這個花估計是力量太強了，将路過的人都給迷昏了。我是想拯救被影響的人，你能不能控制一下，不要讓它有那麽強的作用？”

餘晖皺了皺眉，“它……傷害到其他人了麽？”

“只是讓他們陷入了沉睡。”

餘晖沉默了片刻，“我倒是沒想到會這樣。”

“你有辦法？”松夜明試探道。

餘晖搖搖頭，“我種下它的時候并不知道會這樣，我……我也不知道該怎樣控制。”

松夜明有些失望。

想想也是，他一個普通人怎麽可能有力量控制這樣一株有靈力的神花？看來一切都還是要從外界解決才行。

可是，她該怎麽出去？

“你……剛才想要自殺？”松夜明問，“你能不能先不要死，等我找到出去的方法，你再繼續？”

話音剛落，就感覺周圍的景象開始發生變化。

“你不願意也別激動啊！”松夜明急道。

然而，這一回竟然連餘晖的人影開始變得模糊起來，他張了張嘴像是想要說什麽，但話未出口就已經消失不見。

松夜明驚恐後退。

這一切不是他操控的。

怎麽回事？

她本想逃走，卻發現已無路可逃。

周圍的景色變成了一片漩渦，她掉入其中，一陣天旋地轉，這種感覺有點熟悉，就好像之前她從清雲世穿越過來時感受到的一樣。

眼前的景象化為一片光怪陸離的景色，她的意識開始變得模糊，遙遠的記憶自腦海深處翻湧而出。

師父……

她的腦海裏湧現出久遠的記憶。

為什麽……為什麽你要這樣對我……

===

墨珩一會坐下一會站起來，就是無法在一個地方停留太久。

明彥真人雙目緊閉，身側有靈氣流動，看來一時半會不會結束。

掌門說松夜明身上背負着秘密，這個秘密甚至推遲了他們處死她的時間，明彥真人此番進去，究竟想怎樣對付她？

他不願細想自己為何會對她産生同情和擔憂，但現在看她獨自陷入圈套之中，他內心的焦灼就好像被架在一口大鍋上烤。

正心亂如麻時，忽然，墨珩看見松夜明的手動了一下。他又驚又喜，走過去，希望看見她即将蘇醒的跡象。如果她現在醒來，他就馬上将她帶走，然後再跟她解釋明彥真人和這一切。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到，可是有一瞬他又覺得自己這樣做是正确的。

松夜明的手動了一下，眼皮也動了一下，但是她卻沒有睜開眼睛。

墨珩忽然看見松夜明的臉上顯露出痛苦之色，原本尚算紅潤的臉龐一點一點變得蒼白起來。

這是怎麽回事？

他早就聽說這些高人在秘密修煉一些詭異的法術，可是究竟是什麽卻不得而知。這一些傳言在弟子之間風傳已久，若明彥真人真的在裏面對松夜明做了什麽，那他這樣幹坐着豈不是背叛了他們倆之間的這段情誼？

墨珩下了決心。

他往前走了一步，手觸碰到屏障的壁，突然就感覺腦子如同被一道閃電擊中，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猛地往前拉去——

眼前忽然出現一片雲山霧罩的景象，一晃神，就發覺自己站在一個平臺之上，看眼前的景象，他正身在一片莽莽大山之中。

這是哪裏？

墨珩知道自己已經進入了幻夢，他站在的位置正是一條山間小路的中央，底下是萬丈深淵，森林的樹冠在此處看上去就像一個個綠色的絨球一般。

前方傳來一陣古怪的聲音。

這個聲音應該是樂聲，但是卻不是絲竹管弦一類，調子倒是成調子，但聽着卻十分古怪，像是蠻夷之地的音樂。

他飛到上空的大石頭後躲了起來。

很快，道路上走來一支送親的隊伍。一隊馬車自山道上經過，前後跟着吹吹打打的樂隊和舉牌維護的家丁。

最前頭兩個人舉着巨大的彩球，上面寫着囍字。

墨珩憑直覺跟在送親隊伍後頭。

走過了幾道彎，前方山峰上顯露出一個巍峨的宮殿。這支隊伍的終點一定就是那裏。

墨珩施法從樹林間先行一步飛了過去。

宮殿裏張燈結彩，人們都穿着湖藍的盛裝。大殿之上站滿了人，新郎一襲藏藍色的華服背對着衆人站在高臺上。

墨珩看着新郎的背影莫名覺得有些眼熟。

片刻後，接親的隊伍終于浩浩蕩蕩地到達宮殿門前。

新郎轉過身，顯露出一張清風道骨的淡然臉龐。

墨珩的下巴掉了下來。

明彥真人？他怎麽成了新郎？！

明彥真人走下臺階，來到門前迎接下車的新娘子。

新娘子穿着一襲藏藍色的華服，頭上戴着掐絲的鳳冠，低眉斂容，雖是一副華麗妝容，但神色卻十分冷淡。

松夜明！

墨珩再次驚呆。

這是怎麽回事？！

松夜明與明彥真人一起走進大殿。兩側的賓客紛紛發出稱贊之聲。樂師鼓瑟奏樂，樂聲比起方才稍顯歡快了許多。

兩人逐漸走上臺，仆人已準備好繡墊讓他們跪拜祭天地。

墨珩明白了，這一定是明彥真人搞的鬼，他想着借這個機會去探探松夜明的口風。

墨珩從前對仙魔之事并不上心，對松夜明的了解也僅限于她曾經是照月宮的上等弟子，後來銀叛入魔道而遭到仙門同僚的追殺。

他似乎記得自己聽過她與魔道的某個尊長成了親，但這件事後來無人提起，他也不知究竟是真是假。

難道明彥真人想重複當年的事件？

禮堂上唱喏三次，二人同祭了天地，要行夫妻交拜之禮。

不知為什麽，墨珩心裏莫名有些不痛快。

堂上是一派喜慶歡樂的景象，拜堂的兩個人卻是一臉嚴肅冷淡，看着不像想拜堂的樣子。

電光石火間，有刀光閃過。

大殿上爆發一陣驚呼。

墨珩沒有看清究竟發生了什麽，只見一群人直沖高臺将臺上的兩人團團圍住。人群分開兩撥，幾個人用法術控制着松夜明，另外一群人則簇擁着明彥真人離開。

墨珩看見他左肩上刺着一把匕首，鮮血正順着藍色的喜服汩汩往下流。

他有些愕然，又莫名有些開心，随即又想，難道當年松夜明刺殺了自己的丈夫，也就是說她并沒有與魔道尊長成親？

松夜明被控制住押往地牢。她的臉上沒有什麽神采，就好像發生的這一切都與她無關一般。

墨珩忽然發現自己進了這個幻境後就聽不見她的心聲了，真是可惜，不然此刻他多少能夠了解她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