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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道突如其來的聲音很陌生,但話裏的稱呼一下昭告了來人是誰。
和蘇明家離婚的女人——方翠。
五年前,因為兩人的事,蘇家和方家鬧翻了。方家把方翠帶回去後,兩家就沒再有過交集。
方家養不起閑人,不到兩個月,就把方翠嫁給了一個快五十歲的老光棍。
聽說去年還是前年,生了個兒子。
蘇梧頓住筆,微微蹙眉,擡眼看向旁邊的妹妹。
這會兒容言初沒在講題,蘇桐在埋頭寫着暑假作業,聽到這話,眼神有些迷茫。
“姐?”
蘇梧安撫她:“沒事,阿桐你繼續寫作業。”
外面的聲音越來越近,似乎都能聽到腳步聲。
說完,蘇梧就一個人走了出去。
蘇溪溪和容言初對視一眼,跟着出去了。
院子門口的屋檐下,站着一個渾身亂糟糟的女人,懷裏還抱着一個孩子。
方翠這些年過得很難,那鳏夫一不高興就要打女人。她身上隔三岔五就有淤青。
生了兒子後,日子才勉強好過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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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不僅要背着孩子上工,回家後還要忙裏忙外。這時的方翠,才知曉在蘇家的日子是有多麽的簡單輕松。
方翠不止一次想過,要逃離這種痛苦的生活。方家她是不抱希望了,就算回去了也會被再次送回來。
有了兒子後,就像是解開了多年來的困擾。兒子就是支撐她活下去的動力,就這樣日複一日的經歷水深火熱。
當從旁人嘴裏聽到蘇梧考上大學後,方翠幡然醒悟,背着鳏夫去了蘇家。
“阿梧,還記得媽媽嗎?”方翠見到蘇梧走來,局促的搓了搓手,“這是你弟弟,兩歲多了,平時可聽話了。”
“小龍乖,快喊姐姐。”
小龍是鳏夫唯一的兒子,小龍的出生代表着方翠這些年的執念如願了。
兩歲的小孩,被慣的不行,稍有不如意就撒潑打滾、嚎啕大哭。
小龍熱得一身汗,掙紮從方翠身上下來,拍打着他媽的胳膊:“我不喊,媽,我要喝水。渴死我了。”
“好好好,媽這就去給你拿水。”方翠伸手給他擦了擦汗,用蘇梧從沒有聽過的溫柔語氣哄着他。
“阿梧,小龍想喝水。外邊這麽熱,能不能讓媽和小龍進堂屋歇會兒?”
蘇梧面無表情:“不行,請你們離開。奶馬上就回來了。”
她看方翠的眼神就跟看陌生人一般冷淡,仿佛并沒在她心裏有一絲絲的波動。
事實也是如此,方翠和蘇明家離婚的時候,蘇梧年紀不小了,知道很多事。
小龍一屁股坐地上,氣沖沖的指着蘇梧:“我不管我不管,我要喝水,啊啊啊啊。不讓我喝水我要回去告訴爸。”
皮膚黝黑,眼睛小小的,手臂短而粗,眉目和方翠沒有一絲相似。
小小年紀,那言行,頗有些地痞流氓的風格。
小孩的嗓音,尖銳的要刺破耳膜。
蘇溪溪皺着小臉,捂住耳朵上前跟他發瘋對喊:“啊啊啊啊~”
對付讨厭的小破孩,就要比他更無理。
小龍在家順心慣了,在外沒人慣着自然就不樂意了。他吼不過蘇溪溪,癟着嘴嚎啕大哭。
“你走開,壞女人。媽,給我打她……”
鳏夫經常在家打罵方翠,兩三歲的小孩正是向外界學習的時候。有些字眼,學的有模有樣的。
蘇溪溪冷呵,惡狠狠的威脅:“你再吼?嘴巴給你撕爛。這兒可沒人慣着你。”
這種孩子,攤上這種父母,長大了就是個禍害。
方翠哪見得寶貝兒子受這委屈,連忙抱起他:“小妹,你怎麽能這樣對小龍,他還是個孩子啊。要是被吓着了,晚上會做噩夢的。”
蘇溪溪雙手環抱在胸前:“別,我可擔不起這聲小妹。你和我二哥早就沒關系了。真怕他吓着,就帶他離開我家。沒人歡迎你們來。”
方翠臉色蒼白無力,摟着小龍看向大閨女,開始打感情牌:“阿梧,媽這些年好想你。你是媽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啊。回去後你外婆不讓我來找你,還讓我又嫁人了。”
說着說着,就哭泣起來。
蘇梧不為所動:“你有了兒子,還回來找我們幹什麽。我和阿桐早就不需要你了。”
她內心到底是失望的,這個生養她和阿桐的女人,嘴上說着這些話,但卻沒有一句話提到過屋內的阿桐。
蘇梧腦瓜子聰慧,猜到了方翠此行來的目的不單單是來敘舊。
蘇溪溪摸不清蘇梧對方翠的态度,退回容言初身邊,沒插話。
餘光瞥到院門口探出頭的蘇成越,蘇溪溪沒避着方翠,說:“成越,去場壩上告訴你奶,有人來我們家做客了。跑快點。”
做客二字,咬字重。
方翠是背對着蘇成越的,他沒認出這女人是誰。瞅那小孩,也不認識。
當初離開的那頓打,方翠至今還記得,本能的想要離開。但一想到這幾年豬狗不如的生活,咬咬牙忍住了。
她天真的想着:只要秋槐花重新接受了她,她就能回到蘇家了。
堂屋裏的蘇桐,耐不住性子,跑了出來,和她姐一個戰線。
見到方翠懷裏的那小孩,淨說大實話:“這就是你夢寐以求的兒子?真醜。”
不是蘇桐故意說醜,是她真沒見過醜的這麽形象的小孩。
小龍哭得更大聲了,不管不顧的掙紮着下來,推了一把攔着他的方翠,渾身髒兮兮的沖向蘇桐。
方翠踉踉跄跄的後退兩步,生怕蘇梧蘇桐會欺負小龍,焦急的喊:“你們別打他。”
蘇桐靈敏一閃,避開了小龍那黑黢黢的爪子,實話實說:“打他我都嫌髒。你能不能牽好他,想故意讓他摔着,訛我們家的錢?”
她這些年和蘇成星鬥嘴,又沒人在上頭壓制着,嘴皮子厲害了不少。
方翠剛離開的那一段時間,蘇桐還會難受。現在早把人忘得一幹二淨了。
小龍沒撲到人,反倒把自己給絆倒了,摔倒在地,哭得難聽死了。
可把方翠心疼死了,跑過去抱住他,忙給他檢查有沒有摔到哪兒:“小龍乖,不哭啊,媽在呢。”
蘇桐震驚,這都能碰瓷:“這不關我的事,我沒碰到他。”
方翠腦子一熱,指責道:“蘇桐!小龍是你親弟弟,看到他要摔倒了你就不能扶住他嗎?真不知道蘇明家怎麽教你的。”
蘇桐小臉難得沒有了笑容:“你配說這話嗎?我爸怎麽教我,還輪不到你來指點。還有,他不是我弟弟,我只有一個姐姐。”
蘇梧站出來,擋在妹妹身前,眼底漠然,剛想開口,秋槐花的大嗓門就傳來了。
“姓方的,你還有臉說這話……”
有秋槐花的加入,方翠被碾壓的毫無出頭之地,小龍被吓得在方翠懷裏大氣不敢出。
她心裏的想法,還沒說出來就被吓回去了。
秋槐花狠狠罵了一頓這娘倆,拿着掃帚追着這兩人攆了好長一截路。
還是鳏夫的出現,解救了娘倆。
不能說是解救,反倒是陷入了另一種苦難。
方翠帶着小龍離開家,所在大隊有人看到了,立馬就去田地裏告訴了鳏夫。
蘇梧考上大學的消息,傳播的很快。臨近幾個大隊都知道了。不用想,都知道方翠是去了大山生産大隊。
考上大學,十裏八鄉才有那麽一個。
見到鳏夫來了,方翠仿佛有了靠山,忙不疊的抱着兒子奔向他。
鳏夫接過兒子,方翠剛想訴苦,就被暴怒的鳏夫重重的一巴掌扇倒在地,鼻子緩緩流出溫熱的血。
鳏夫看着矮矮瘦瘦的一個人,輕微駝背,看起來還沒蘇成越高。但常年幹農活,力氣可不小。
方翠蜷縮在熾熱的黃土地面上,身軀微微發顫,雙眼害怕的緊閉着。
小龍早已習以為常,看都沒看方翠一眼:“爸,我好餓啊。”
鳏夫側臉有道醜陋的疤痕,嘴角一動,傷疤也跟着動,看着很是猙獰可怖。
“爸帶你回家。”
鳏夫說完,又踹了一腳地上的方翠:“你他媽帶我兒子出來,要是曬着了,老子不打死你。”
方翠疼的眼淚直流,卻一聲都不敢吭。
蘇梧蘇桐在秋槐花身後,看着這一幕,內心沒什麽波動。
這是方翠自己選的路,怪不了別人。
方翠忍着痛從地上爬起來,一瘸一拐的跟上前面的鳏夫。
小龍趴在鳏夫的肩上,讨人嫌的沖蘇桐做了個醜不拉幾的鬼臉。
蘇桐冷酷轉身,不理睬這個不出意外應該一輩子再見不到的小破孩。
秋槐花長嘆氣,看向兩孫女:“你倆沒啥事吧?”
蘇梧蘇桐異口同聲:“沒。”
“沒事就好。溪溪,帶她們回家去吧,外面曬。”
鬧劇結束,蘇家又恢複了寧靜。
方翠和小龍的出現,并沒有激起什麽水花。
閑聊間,蘇溪溪想起這事,小聲委婉的問:“容言初,你家喜歡男孩還是女孩啊?”
問這話,是早了些。但不問,她心裏就有個疙瘩。
和容父容母相處的那段時間,蘇溪溪沒發現容家有那思想。
容言初在擇菜:“我媽想要閨女不是一天兩天了。”
蘇溪溪一點點憂傷:“你說,我以後要是不想生小孩,你爸媽會同意嗎?”
她刷到過很多懷孕和生産的視頻,那畫面,光是想想都心生抵觸。
容言初擡眸看她,眼裏認真:“這是我們的事,他們管不了。”
從廚房出來的秋槐花,輕輕一巴掌拍她肩上:“瞎說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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