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016

陌生來電沖破了些許尴尬。

程知覓盯着那尾號看了幾秒，莫名有些熟悉，但也确實是沒備注的陌生號。

她點了挂斷。

緊接着，對方又打進來。

程知覓估摸是認識的，她側對池遠，接通電話：“喂，你好。哪位？”

“是我。”

屬于池肅清冷冷的聲音從話筒裏傳來，短短兩字聽在耳邊卻覺纏得很。

程知覓愣了愣，沒想到池肅會聯系她。

她問道：“有事嗎？”

池肅話語輕巧：“不是要緊事，上次在醫院，我換下的衣服忘記拿了。”

程知覓想起來，池肅那天走得急，換下的衣服随意疊在紙袋，沒提走，她也沒注意，還是關沁看到帶了回來，放洗衣機清洗了。關沁以為是池遠的，收拾好就塞進了櫃子，她也是昨天回來才聽關沁說起。

“抱歉，忘記給你了。”

程知覓忙說，池肅輕笑，短促的笑聲鼓動她的耳膜：“我方便過來取嗎？”

“現在？”

“嗯。回瀾灣正好路過。”

Advertisement

程知覓看了眼池遠，停了幾秒才回好，池肅順道路過，拿走也好，省得她送了。話音落，兩束光照過來，拉長了她和池遠的身形。

池遠正對着，擡眼擋住。

程知覓手臂虛遮在眼前，聽到關車門聲，電話那頭的人突然就出現了。

池肅背光走來。

西褲裹着長腿，皮鞋蹬地時沉穩有力，襯衫倒沒拘着，解開了兩顆扣。

衣袖微卷，袖扣藏于裏。

随着光束暗下，路燈的柔光占據主導，池肅冷白清俊的面容清晰。

程知覓有時不得不感嘆，造物者的神奇，池肅和池遠雖然是兩兄弟，但相貌上池肅遠勝。并不是五官上的勝利，而是舉手投足間的矜貴和氣度。

池遠看到池肅就想起病房裏，他和程知覓的擁抱，礙眼的手扣着細腰。

他皺眉質問道：“你怎麽來了？”

池肅壓根不看他，視線若有若無的落向程知覓，說：“沒打擾你們吧。”

“……沒有。”

程知覓很想撫額，她記得剛下樓時，前面不遠就停着車，只是沒想到是池肅，不知道他有沒有聽到他們的談話。和池遠的糾結也結束了，她急于離開此地，也不方便請池肅上去，道：“你等會，我上去拿衣服。”

“好。”

池肅淺笑瞬，眸底生輝。

程知覓深吸氣，看也不看池遠，折轉身子往單元門走，腳步愈加地塊。

池遠對兩人視他為無物的互動，感到不愉：“你衣服怎麽會在知覓家。”

池肅沒理由和他解釋，不久前他驅車到這，剛熄火，程知覓就出來了，他笑意沒上唇角，看到了跟在後面的池遠。他坐立不動，降下車窗。

夜間，聲音能聽度高。

池肅側靠在車門上，饒有興趣聽着兩人你來我往，眉宇漸漸染了竊喜。

要離婚啊。

真該放個煙花慶祝。

池遠見他不理睬自己，滿肚子邪火壓着，屠曼雲時常告誡的話響于耳邊，他和池肅的身份，明面上差不多，背地誰都知道他池遠是私生。

池肅才配得上池家。

他跟着屠曼雲進了池家又如何，葛秋立表面對他喜愛，暗地裏對池肅才是舍得，任何好的都輪不到他頭上。池俊松更不用說，對，是喜歡屠曼雲，對他很好，但一說到家業，池俊松那副嫌棄的嘴臉可厭了。

池遠不傻，能感覺到。

這也是他去當大學老師的原因，也是他為什麽不喜歡程知覓還會娶她。

因為，葛秋立喜歡程知覓。

兩人心思各異，靜默在四周散開，池遠嗤之以鼻哼了聲，憋着股氣走了。

礙事的人終于走了。

池肅把玩手機，不多會聽到程知覓蹬蹬蹬跑來的腳步聲，他偏頭去看，她手裏除了衣服袋，還有一盒純牛奶和法式面包。程知覓怕人等太久，電梯外的路都是跑的，這會發絲微亂，被風挽着服帖在面頰。

她手捋了捋，鼻尖癢癢的。

程知覓把牛奶和法式面包當他面塞進袋裏，笑說：“家裏沒什麽吃的。”

“現在七點不到，我想你可能還沒吃晚飯，一點小心意。”程知覓道。

“嫂子想得周到。”

池肅笑着接過，指腹不小心碰到她，稍擡眼看她反應，程知覓沒感覺到，她現在被風吹煩了，烏發淩亂，順了這邊那邊揚了。池肅抿唇笑了笑，擡手，修長手指穿過她額前軟發，親昵自然的別到她耳後。

程知覓捋發的動作停了，任由風肆意吹來，她手側被池肅手背輕擦過。耳朵尖似乎也被他指尖勾了勾。

她微微張唇，幹瞪着眼看池肅，後者面色無異說，“這樣就不會亂了。”

過于自然，過于親昵。

程知覓後知後覺感知到不對，後退兩步，忍着沖動不去碰他碰過的地方。

池肅眸色暗了暗。

知曉她要離婚，得意忘形了。

程知覓忽略掉心裏隐隐的不安，鎮定道：“很晚了。你回去吧，不送。”

“好。”

池肅順臺階下，提高衣服袋：“謝謝嫂子的牛奶和面包，我會吃完的。”

“路上小心。”

“晚安。”

程知覓揮揮手，她和池肅好像在不知不覺熟悉了，但熟悉裏又摻着怪異。

她想不明白。

索性不能多想，她還要想着和池遠的離婚手續，以及和關沁他們明說。

程知覓捏着耳朵回去。

池肅上車并沒急着走，把袋子放到副駕，取出那盒牛奶，吸管插進去。半杯純牛奶進肚，味蕾甜甜的。恰時，許成言電話打進來，他和顧霖在酒吧，美人在懷，美酒舒喉，“池哥，韶安這，你來不來？”

“不來。”

“就知道你會這麽說。”許成言虛笑聲，迅速轉了話，“我聽韶安說這周六悅金酒店有假面舞會，那些世家名媛李小姐、張小姐她們都會去，我準備去湊熱鬧，顧霖說他醫院忙，不去，池哥你呢？”

“不去。”

被雙連拒絕的許成言，笑容苦澀幾分：“不是吧，你想寡到什麽時候。”

“快了。”

池肅莫名笑了笑，隔着話筒許成言都感到後背發涼，他見說不動，正要挂電話，顧霖接過去，神秘兮兮道：“我聽韶安說，那誰也會去。”

池肅沉默。顧霖靜等。

幾秒後，池肅捏着牛奶盒，指腹沾了些漏出的奶液，淡聲道：“幾點。”

顧霖忍笑：“八點。”

池肅很快挂了電話，顧霖聽着嘟嘟音哈哈大笑，許成言歪頭看着他問：“那誰是誰？”

顧霖把手機扔給他。

“池嫂。”

許成言震驚了，嘴巴張成O字，顧不上美人遞來的美人指，“真假的？”

顧霖笑而不語。

許成言求知欲飽滿，蠢萌發問：“誰啊？”

顧霖正舉杯喝溫茶，聞言手抖了抖，極度無奈道：“高估你的智商了。”

許成言爆扔美人指。

而池肅，開始拆小面包，他不喜歡咬着吃，順着面包紋路，慢慢撕着吃。

細嚼慢咽。

程知覓第一時間和聞清清分享好消息，對方很快打視頻過來，聞清清剛洗完澡，正趴在床上，晃着白生生的小腿，心情比她還高興：“算他有良心，知覓，視頻和照片你留好，離婚證沒到手，就有可能生枝。”

“我知道。”

程知覓也洗完澡，靠在床頭，想到什麽：“清清，你表弟是不是在南大？”

“對啊，大二。”

“到時候可能需要你表弟幫個忙。”程知覓對送上門的把門不會心軟。

聞清清不愧和她處了多年，很快反應過來，笑着說：“這事必須做絕。”

程知覓跟着笑。

暖燈下她面容恬靜，漂亮。聞清清看呆了，暗想池遠真是瞎了TMD狗眼。

時過境遷。

聞清清至今還記得程知覓和池遠戀愛全程，這段感情，無疑她付出最多，哪怕是男女之事。當初，程知覓紅着眼跟聞清清說她和池遠睡了，聞清清震驚的眼睛都快爆了，緩過勁來忙問她有沒有做安全措施。

程知覓迷茫的搖了搖頭。

好家夥。

聞清清對池遠簡直“刮目相看”，同時也對她恨鐵不成剛，拽着人去買藥。程知覓當時邊吃藥邊哭，可憐見的，聞清清滿腹責問也不了了之。

好在，要過去了。

聞清清隔空捏她的臉，轉了話：“對了，這周悅金酒店八點別忘了啊。”

“還去啊。”

程知覓沒啥心情，皺着眉頭。

“那肯定啊。”聞清清說，“之前你和池遠關系好，你都答應來玩，現在和他離婚了，你更得來了。我聽舅舅說，好些南城青年才俊參加。”

“說不定你就找到第二春了。”

聞清清說得有理有據，程知覓竟找不出理由反駁，不過她沒想過第二春，經過池遠，她心思沉了不少。程知覓腿搭着腿輕晃，和聞清清之間的話題從假面舞會錯開，聊到三年前她們去瑞士滑雪的景象。

“雪什麽我記不清了，我只記得這人好TM帥！”聞清清從相冊找出久遠的圖，背景是純白的雪，蔚藍的天空，圖的正中間是男人的背影，寒冷的氣候裏，他穿得極薄，身姿修長，懸在腿側的雙手比雪白。

聞清清明顯是偷拍的。

程知覓喜歡這圖裏的光影構造，而男人，無疑是全景裏最點睛的濃墨。

“看不見臉，可惜了。”

程知覓理解聞清清的失望，她定定看着圖中的人，視線落在他唯一露在外面的手上，指尖細長，冷白。和雪色無比融洽。她默默點了保存。

和聞清清暢聊完，已至淩晨，她趕緊挂了視頻，退出時發現有新的微信消息。

【3”】

附贈一張圖片。

程知覓看着那小雪山頭像，認出是池肅，心裏湧出異樣，點開語音。

“吃完了。”

随之對應的是圖片裏的空牛奶盒，以及疊得非常平整的法式面包袋。

細看，有輕微捏痕。

池·第二春·肅：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