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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李玄的這一聲“哥哥”令李熙臉色一變, 他本能想要出聲呵斥,可胸口的疼意越發重了,他不由自主的伸手捂了下胸口。
“你, 你在胡說什麽?我母後當年只生了我一個, 我哪裏冒出來你這樣的一個弟弟?你說, 你是受誰指使,潛伏宮中想要蠱惑人心, 意圖不軌的?”李熙好不容易穩了心神,然後手指着李玄質問道。
聽得李熙的指責, 李玄明顯受到了一絲驚吓,他垂下了眼睑不敢再看李熙,臉上的神情變得有些低落和悲傷,腳下也不由自主退後了兩步。
見得李玄這樣,許琳琅的心裏頓時就是一陣難過,适才李玄落淚之時,她的心裏已是說不出的酸楚,她能感覺出來, 李玄那是真情自然流露, 是一個困苦孤獨了好多年的人, 突然發現這世上還有一個與他血脈相連的親人, 又是他一母同胞兄弟的那種激動襦慕之情。
“玄, 你別難過,殿下他只是一時不敢相信而已。你将真相都說出來吧,你告訴殿下, 你既是他的弟弟, 為何一個人被困在相思宮中?為何一個人在那暗無天日的地宮裏,孤孤單單的過了那麽多年?”許琳琅走到了李玄身側, 低軟着聲音勸他道。
“地宮?什麽地宮?”還未待李玄有所反應,李熙已是一臉警覺的問道。
李玄聽得沒說話,只擡眼看向了許琳琅,眼神內有些猶豫和不安。許琳琅趕緊朝他笑笑,口中輕聲詢問道:“我們一道去你的住處坐下來慢慢說,好不好?”
見得許琳琅臉上的笑意,李玄似是安心了一點,他先是輕輕點頭應了下來,然後擡手,對着李熙朝着偏殿的方向做了個請的手勢。
李熙站在原地沒動,臉上也是一副猶疑之狀。許琳琅見了也不說話,只率先邁步,朝着偏殿的方向快步走了過去,李玄見狀也趕緊跟在了她的身後。
“琳琅,,……”李熙出聲想要喚住許琳琅,可許琳琅似是沒聽見一樣,同李玄兩人越走越遠了。
李熙頓時有些着急了,一咬牙就大步也跟在了過來,尉遲長恭慌得也跟了過來,一邊疾步跟在李熙身後一邊急急道:“殿下,小心有詐……”
尉遲長恭這話也算是一時着急脫口而出,不僅李熙聽得臉色一變,走到前面的許琳琅與李玄聽了也是心裏一震,兩人同時頓住了腳步。
片刻後,許琳琅慢慢轉身過來了,她先是看了一眼尉遲長恭,而後輕笑着軟聲道:“尉遲大人,你該不是以為,是我居心叵測,先從宮外找了一個同殿下年歲、樣貌都一模一樣的人,然後在這相思宮內設下了陷阱,只為誘殿下入彀,從而意圖不軌嗎?”
尉遲長恭聽得這話,頓時面露尴尬之色,伸手撓了撓頭,口中讪讪道:許娘子說笑了,在下也是擔心殿下安危因而口不擇言,還望許娘子見諒。”
尉遲長恭一邊說着,一邊又拱手致歉。許琳琅聽完輕笑了下,然後眼光落在了李熙的臉上。
“殿下呢,你也是這樣想的嗎?”許琳琅定定看着李熙問。
李熙聽得沒說話,他板着臉,邁步走到了許琳琅的跟前,站着看了她一會兒,然後突然伸手,一把将她的手給攥在了自己的手裏。
“你說的倒輕巧,就憑你,能做出那樣驚天動來的事來?”李熙口中冷嗤一聲,然後牽着她的手就往前走了。
“诶,你……”許琳琅試着想抽出自己的手,可李熙攥得越發緊了,捏得她的指頭都有些疼了,她不敢再動彈,只得任由他牽着了。
李玄跟在了他們身後,眼光落在兩人握在一處的手上,臉上先是露了點驚訝了,腳步也停滞了下,不過一瞬過後,他便又釋然了,唇邊還露了一絲會心的笑意來。
“玄,你怎麽了,可是身子不适?”許琳琅正好轉頭來看李玄,見他神色似是有異,趕緊出聲問道。
“沒,沒事,我很好。”李玄輕笑着,腳下步伐加快了走了過來。
“都餓了好幾天了,怎麽會沒事?來,我攙着你吧。”許琳琅一邊說着,一邊朝李玄伸出了自己的胳膊。
李玄見狀立即露了絲笑意,猶豫了下,還是輕輕搖了搖頭,婉拒了許琳琅的好意。
聽得許琳琅說李玄餓了好幾天,李熙又是一頭霧水,朝李玄臉上看看,見他臉色明顯透着蒼白孱弱之息,他的眉頭不由自主就就輕皺了下,連他自己都沒有覺察到。
“快走吧,有什麽話到裏面去說個明白。”李熙冷着臉催促了一聲。
李玄聽得點了點頭,然後加快腳步越過他們在前帶起路了,許琳琅也邁步上前緊随其後,還順便将手自李熙的手中抽了出來,李熙又皺了下眉,臉上神色也不大好看了,不過也沒有再伸手拽她,只冷着臉一聲不吭跟在了後面。
一行四人很快就進了偏殿,穿過前廳,七拐八繞之後,到了後園假山之前。李熙帶着他們進了假山,又伸手在石頭上轉動了幾下。
當黝黑深邃的甬道出現在眼前時,李熙和尉遲長恭的臉上都出現了一抹震驚之色。
許琳琅和李玄兩人率先進入到了甬道之內,李熙見狀再不猶疑,邁着大步就走了進去,尉遲長恭眼見阻攔不,也只得緊随其後也步入其中。他的一只手卻是緊緊接在了腰間軟劍之上,整個人也處于一觸即發的戒備之狀。
“仔細腳下,偶爾會有一兩只老鼠出沒。”李玄從牆角取來了燈,一邊替衆人照着腳下,一邊輕聲叮囑着道。
許琳琅又聽得有老鼠的話,整個人立即緊張了起來,她緊靠在李玄身側,還伸手将他的衣袖一角給拽住了。
“沒事的,別怕。”李玄轉過臉朝她笑笑,口中又安慰着道。
李熙在後面見了,臉上又是一陣不大自在。忍了忍,還是沒有出聲,只沉着臉跟在了兩人身後。
很快,他們走過了甬道,又順着向下的臺階進了地下的院子。李玄上前推開了屋門,領着其餘三人都走了進去。
李熙的雙眼在屋內環顧了一圈,眼光一一落到牆上的畫,架上的古琴,還有櫃子上花瓶、燈臺以及屏風之上,看着那些與他房中一模一樣或是成雙成對的熟悉物件,他的臉色越發凝重了起來。
李玄站在屋內,眼光在李熙的臉上看了看,沉默了片刻,還是走到了自己的床榻邊,彎腰自枕頭下拿出了一樣物件,然後走到李熙面前站住了。
“你看看這個。”李玄雙手捧着手裏的東西遞給了李熙。
李熙一臉疑惑的接了過來,許琳琅也趕緊擡眼看去,就發現李熙手裏是一塊玉佩,玉質潤白剔透,上有饕餮紋。
李熙神色已是驟然變了,他愣了一會兒,然後伸手拿下懸在自己腰間的玉佩。将兩處玉佩放在一處,這時就發現兩塊玉的形狀及玉質皆是相似的,只不同的是,李熙的那塊雕的不是饕餮紋,而是縷空雙鳳紋。
許琳琅下意識的伸手過去,将兩塊玉佩都拿了起來,然後将上下合攏在了一處,令人驚奇的是,兩塊玉佩邊緣處的卡槽竟是合到了一處,嚴實無縫成了一整塊。
“饕餮雙鳳佩,它,它們原本是一對的。”許琳琅驚呼了一聲。
李熙伸手拿起了許琳琅手中合二為一的玉佩,仔細盯着一會兒,又用指頭撫摸着上面的花紋。良久過後,再擡眼看向李玄時,臉上的神色也是很複雜了。
“這玉佩,你,你是從哪裏來的?”他向李玄問着,聲音聽起來有一絲顫抖之息。
“這是母親留給我的遺物。母親說了,要我好好收着它,她說等我長大了,哥哥就會來接我,到時候将這塊玉拿給哥哥看,哥哥就會相信,相信我是弟弟了……”李玄低啞着聲音,說到最後已是淚眼朦胧了。
“怎麽可能,怎麽可能?你這是一派胡言!母後從來沒我說過這樣的話,她從來都沒說過我有個弟弟,你在撒謊!”李熙突然沖着李玄撕喊了起來,他語聲憤怒,可是眼圈已是泛紅了。
李玄聽得也不辯解,只淚眼婆娑地看着李熙。過了片刻,卻是伸手捂了自己的胸口,眉心也擰到了一處。
許琳琅見狀頓時緊張了起來,趕緊伸手擦了一把自己臉上的淚水,然後上前一把扶住了李玄。
“玄,你別激動,快平複下心情。你的藥在哪裏?要不要吃一粒?”許琳琅急切着聲音道。
李玄輕輕搖了搖頭,然後深深吸了一口氣之後,又沖她笑了笑道:“我沒事,你別擔心。”
見得李玄臉色還算正常,許琳琅總算松了一口氣,她轉過臉看向李熙道:“殿下,事到如今,你不肯相信嗎?玄他就是你的親弟弟,與你血脈相連的同胞雙生弟弟,當年昭敬皇後定是有不得以的原因,才會向你隐瞞了這一切。”
李熙聽得這話,先是沉默了一會兒,漸漸的,他的神色變得怆然了起來,他攥緊了手中的玉佩,突然間轉過身去,竟是邁步欲要離開。
“殿下,你要去哪裏?”許琳琅慌得大聲問道。
“我要去崇真宮,我要去問問父皇,這一切究竟是為什麽?問問他知不知道,他還有個親生骨肉被藏在這地宮裏不見天日……”李熙紅着眼,整個人很是激動了。
“不,你不能去!”許琳琅趕緊上前,伸雙手攔住了李熙。
“為什麽不能去?我要去問問他,他為何,為何心狠至此?”李熙猩紅着眼眶,聲音嘶啞着道。
李熙說完之後,一把推開了許琳琅,邁開大步就朝外走去,許琳琅頓時心慌不已,正待不顧一切上前阻攔李熙。就在這裏,屋內有一道黑影自暗處撲了出來,徑直撲到了李熙的跟前,一把抱住了李熙的大腿。
尉遲長恭見狀頓時暴起,腰間軟劍驟然抽出,如同閃電般,準确無誤的架在了那人的脖頸間。
那人卻是絲毫不懼,只擡起頭朝着李熙嘶吼着道:“殿下,萬萬不可去崇真宮,您要是去了,郎君必死無疑啊!”
是秋伯的聲音?許琳琅與李玄聽得都臉色一變,趕緊都圍攏了過來。尉遲長恭已是用劍挑開了秋伯臉上的黑紗,當袁公公的臉露出來時,李熙與尉遲長恭同時都驚愕住了。
“袁公公,怎麽是你?”李熙盯着袁公公一臉不可思議的問道。
“殿下,老奴罪該萬死,只求殿下不要去崇真宮,不要讓聖上知曉玄郎君的存在,老奴求殿下了,求殿下……”袁公公一邊哀聲求着,一邊以頭觸地重重磕着,片刻之間,額頭上已是血紅一片。
“秋伯,你別這樣,你起來。哥哥他不會去的,他不會傷害我的。”李玄一邊說着,一邊伸手想要拽袁公公起身,可他身子乏力,一個趄趔眼見着就要摔到在地,李熙見了,趕緊伸手一拽,一把扶住了李玄的胳膊讓他穩住了身形。
李玄沒有料到李熙會出手相扶,他看着李熙扶在自己胳膊上的手,眼眶仍是濡濕的,可唇邊已是含了一抹很是欣慰的淺笑來。
“袁公公,你先起來吧。”
李熙避開了李玄的眼神,只朝着地上的袁公公說了一句,然後将手自李玄的胳膊上放了下來。
“秋伯,你快起來吧,哥哥答應了。”李玄轉過身,朝着地上的夥伯歡喜着聲音道。
李熙此時已是回轉身,至屋內案後坐了下來,袁公公見狀這才松了一口氣,自地上爬了起來。
“袁公公,我可以答應你先不去崇真宮見父皇,不過,你得告訴我所有的一切,一個字都不得再隐瞞。”李熙坐在案後,臉上的神色已是恢複了平日裏的鎮定與冷清。
袁公公聽得這話,快步走到李熙跟前跪了下來,然後拱手道:“是,殿下,老奴也覺得,如今也該是向殿下說出所有真相的時候了。”
見得眼前的劍撥弩張之勢終于解除了,許琳琅這才長舒了一口氣,她擡眼看了看李玄,便發現他臉色蒼白,眉尖也微微蹙着。随即想起他多日未曾多食,适才情緒激動加上緊張,這會兒身子定很是不适。想到此處,她心裏不由得生了些擔心來,于是移步走到了他身側,正待輕聲詢問他一句。
“琳琅,還有你……你們,都坐下吧。”案後的李熙瞥見了他二人的情形,臉上随即露了些不自在,可口中還是緩着聲音道。
許琳琅聽得答應一聲,然後伸手攙了李玄的胳膊,扶到到一旁的矮幾旁坐了下來。坐下之後,許琳琅解下了腰間的荷包,從裏面掏出一小顆油紙包的東西來,拆開油紙又遞給了李玄。
“是什麽?”李玄問道。
“是饴糖果子,你含一顆,就不覺得餓了。”許琳琅輕着聲音道。
李玄聽得點點頭,伸指頭自許琳琅手裏撚了那粒小小的饴糖果子,又放入了口中。
“袁公公,你起來說話吧。”這邊的一幕全落入了案後的李熙的眼中,他皺了下眉頭,片刻後,才裝作若無其事的收回了眼光,只對着袁公公催促了一聲。
袁公公聽得答應一聲,而後顫巍巍自地上起了身,先是擡眼看看李玄,然後至李熙跟前,口中長嘆一聲道:“殿下,您可曾聽說過,我朝後宮之內,若有妃嫔誕下了雙生子,則視為大不祥之兆。”
李熙聽得臉色微變,眼光投在李玄身上,沉默了片刻才道:“這事我有所耳聞,只是,上百年來,後宮之中并未有雙生子的記錄,更何況,我母後當年貴為皇後,難道也要受此宮規約束?”
“殿下,之所以上百年來我朝從未從過雙生子,那是因為,能夠順利誕下的雙生子,會請太醫判斷雙子誰強誰弱,強者才得以留下得盡享萬千寵愛,而那弱者,要麽丢棄至宮外任由自生自滅,要麽是當場溺亡,以絕後患……”
袁公公說到這裏,臉上出現了一抹痛楚之色,李熙聽得頓時語塞,許琳琅也是震驚不已。她不由自主擡眼看了看身側的李玄一眼。李玄露出了苦澀一笑,示意她繼續聽袁公公說下去。
“殿下,當年皇後娘娘縱是母儀天下,尊貴無比,可她誕下殿下與玄郎君之後,卻是若得陛下龍顏大怒。因為國師邱羽光說了,皇後一胎雙生,乃是大兇之兆,若是任由雙子一同長大,定會克父傷母,斷國運,毀龍脈……”
袁公公說到這裏,聲音都顫抖了起來,李熙聽得面露怒意,伸手一捶案幾,口中咬牙道:“邱羽光這個妖道,一派胡言!”
袁公公聽得長嘆一聲,擡袖拭了下眼角道:“我們這些人,都知曉邱羽光是妖言惑衆,可聖上深信不疑,對其言聽計從。聖上依着邱羽光的話,悄悄請來了太醫,為殿下和玄郎君檢查身體,太醫言說玄郎君似有先天心疾,聖上便當場下令留殿下,趁夜殺死玄郎君。皇後娘娘聽聞消息後,不顧産後孱弱,闖到屋內緊抱着玄郎君泣求陛下,她願放棄皇後之尊,只求與幼子出宮一輩子隐姓埋名,陛下不允,娘娘便以頭搶地要與玄郎君一塊赴死。陛下仍不為所動,令老奴從娘娘手裏搶過玄郎君,又命我抱出去盡快解決掉……”
袁公公說到這裏,似是回想起了當年昭敬皇後慘痛護子的情形,一時情緒激動起來,只嗚咽着再不能言語。
許琳琅聽到這裏已是止不住掉淚,她能想象得到,當時的昭敬皇後,心中該是何等的絕望與悲恸。她不敢看坐在身側的李玄,只擡袖拭了一把淚,然後擡眼朝案後的李熙看了一眼,便發現李熙也已是淚流滿面。
“後來,後來是袁公公不忍下手,救下了他,又瞞過了父……父皇是不是?”李熙轉過臉拭幹了眼淚,而後低啞着嗓音問道。
“無辜稚童,老奴縱是鐵石心腸,又怎麽下得了手?我将玄郎君抱了出去,慌慌之間,跑進了早年廢棄多時的相思宮。當年先帝寵妃虞娘子與人私通,曾以修葺偏殿為由,在這偏殿之後建了一處地下宮室,用作偷情尋歡之用。後來事情敗露,先帝杖殺奸夫,虞娘子也在宮中懸梁自盡。後相思宮頻頻出現鬧鬼之說,先帝便下令将相思宮列為禁地從此廢棄。我也是無意中自當年伺候虞娘子的老宮人口中,得知相思宮後苑假山下有地下宮室一事,。緊急之中,也只得将玄郎君藏在了這裏……”
聽得袁公公說到這裏,李熙及許琳琅都稍稍松了一口氣,當下也不出聲,只緊盯着袁公公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安置好玄郎君後,我慌忙趕了回去,去獸苑偷偷殺了一只貍貓,将鮮血擦了一身然後去見陛下,告訴陛下我将玄郎君摔死了後苑山石上,屍體就埋在了假山之下。陛下見我滿身血腥,不疑有它,還當場流下了眼淚,說為了我青朔的後世基業,他不得不下此狠心……”
袁公公說到這裏,臉上露了一絲譏諷之色,分明是對皇帝的所當所為嗤之以鼻。李熙則是雙手握拳,手上青筋綻出,他做夢也沒有想到,他那深居簡出一心修道以求長生的父皇,原來竟是個道貌岸然,弑殺親子的惡魔。
想象着當時皇帝掉落的鱷魚之淚,許琳琅只覺胸口一陣陣的發着堵,眼角的淚又忍不住掉落了下來。
眼前突然出現一抹素白帕子,許琳琅愣了下,定睛看去,才發現是身側李玄遞來的。
“別哭,別哭……我如今不是好好的嗎?”李玄輕着聲音,眼中含着淚,唇角還是朝她擠出了一絲笑意來。
許琳琅朝他點點頭,伸手接過了帕子,默默拭了拭眼淚。
“袁公公,後來呢,玄當年是個嗷嗷待哺的嬰兒,他一個人,是怎麽在這地宮裏活下去的?”許琳琅擦幹了眼淚,擡眼看向袁公公問道。
“次日一整天我都心神不寧,擔心玄郎君在地宮中沒吃沒喝,會沒了性命,好不容易捱到了天黑,我懷揣着一罐羊乳偷偷潛入地宮中,卻是意外發現玄郎君雖是餓得哭不出聲,可氣息脈搏都在,我欣喜之極,抱起玄郎君一點點喂他喝進了羊乳……”
袁公公說到這裏,轉臉看了眼李玄,臉上露了一絲慈愛之色。許琳琅則是不由自主伸手過去,将李玄的手握在了手裏。
“玄,你是吉人自有天相,所以有袁公公舍命相救,有天上神明在暗中庇護于你。”許琳琅輕着嗓音道。
李玄聽得點點頭,朝她輕笑了下,又将感激的目光投在了袁公公的身上。
“袁公公,後來,你每天夜裏都會偷偷潛入相思宮喂養玄郎君是不是?”許琳琅也看向袁公公道。
袁公公聽得點點頭,頓了片刻才道:“後來,我白天在禦前當值,夜裏就會守在這裏看護喂養玄郎君。玄郎君極是乖巧,夜裏吃睡玩耍,白天便呼呼大睡,就這樣一天天的長大了……”
“那我母後呢,我母後是何時才知道弟弟的存在?”李熙口中問着話,眼睛卻是朝李玄看着,一聲“弟弟”也自然而然的說出了口。
聽得李熙的這聲“弟弟”,袁公公臉上也露了欣然之色,頓了片刻才又接着道:“我守着這麽大的一個秘密,卻從來不敢對外人透露一個字,也不敢告訴給皇後娘娘。因為娘娘生産之時本就大傷元氣,後又受此重創,神智漸漸就有些昏亂了。她一見了我,便情緒激動,大叫着上前要拿住我給玄郎君抵命,我根本沒有機會說出口……”
袁公公說到這裏,無奈的長嘆了一聲,過了好一會兒才接着道:“後來,殿下及玄郎君長到三歲之時,皇後娘娘的病也越發重了,成日昏睡,偶爾醒來也是神思恍惚,連人都漸漸認不得了,見到我時,也不再喊打喊殺了。我實在于心不忍,于是就想辦法去了她的寝宮,打發了左右,跪在她跟前将玄郎君的一切和盤托出。娘娘聽了這些,竟是瞬間神思清明了,她撲到我跟前,哭着哀求我見她去相思宮去見玄郎君一面,我答應了下來……”
袁公公說到這時又停了下,将眼光看向了李玄,李玄點點了頭,接着袁公公的話道:“當年我雖然只有三歲,可我清清楚楚記得那天的情形。娘親雖看起來有些病弱,可她還是很美很溫婉。她的笑很暖,懷抱也很暖。她将我抱在懷裏,給我取了名字,還将那枚饕餮紋玉佩挂在了我的身上。她告訴我說,哥哥有一塊雙鳳紋的,和我的這塊能合成一整塊。她說哥哥是太子,等他有能力保護我時,他就會來這裏接我,到時候我将這玉佩拿出來,哥哥就會相信我是弟弟了……”
李玄的聲音輕輕緩緩的,在他的描述之下,昭敬皇後的音容笑貌恍然就在眼前,令人聽得心裏忍不住生了孺慕溫暖之意。
李熙再也忍不住了,他低着頭,緊緊捏着手裏那合在一處的一對玉佩,口中哽咽着喚了一聲“母後”。
這麽多年過去了,昭敬皇後在他的腦海中的印象已是越來越模糊了,他只記得她一直病歪歪的模樣,她的身上,也總是隐約有一股藥味。她總是靠在榻上靜靜地看着他,眼神愛憐裏又透着些悲傷。當年幼小的他一直都不明白這是為什麽,如今想來,她是一見了他,就想起了那一出生就被殘忍殺害了的弟弟吧。
“殿下不要太過悲傷,娘娘當年雖是受夠了骨肉分離錐心之苦,可自次那次相思宮見過一面之後,娘娘就變得開心了起來,她積極配合太醫治病,還一心謀劃着玄郎君的未來。她曾想過要設法将玄郎君送去宮外,可一來宮禁森嚴,想要送出一個孩童實在有風險,二來宮外一想又尋不到可以相托之人,左思右想之下,還是決定讓玄郎君暫時留在相思宮由我看顧。”
袁公公說到這裏站起了身,伸手指着屋內的陳設又接着道:“殿下請看,這屋內的畫,屏風,琴還有花瓶,全是娘娘為玄郎君準備的。這些都是娘娘當年的私藏,要麽與殿下屋內的一模一樣,要麽是成雙成對的。娘娘還為殿下和玄郎君趕制衣裳,春秋秋冬四季衣裳,每一歲都提前做好了,三歲,四歲,五歲的……一直做到成年……”
原來是這樣,許琳琅聽得袁公公這話,突然想起那天夜裏,她自相思宮出來,見到了同樣身着同樣青綠寬袍的李熙。當時她也由此篤定,李玄與李熙是同一個人。如今想來,他們身上穿的,都是昭敬皇後當年親手制成的,自然是一模一樣的,只是那一天湊巧兩人都選了那件青綠袍子穿了。
“只可惜,娘娘身子虧空太多,又傷神過度,見過玄郎君之後已然是強弩之末,硬撐着一口氣。待到了年底,她還是捱不過去了,帶着對殿下和玄郎君的無限牽挂,香消玉殒了……”袁公公說完長嘆了一聲,面上的神情也極是黯然。
“母後,母後您為什麽不再撐一撐,再等一等,等我長大一些……”李熙口中低喃着,眼淚也一滴又一滴的自眼眶溢出。
李玄見狀站起了身,慢慢走到了李熙的跟前。
“哥哥,你別難過了,我們兄弟二人今日總算見面了,娘親若是在天有靈,她一定會高興的。”李熙輕着聲音,口中勸慰李熙道。
李熙聞言頓了下,他慢慢擡起頭,看着那張與自己一模一樣,只是比自己明顯孱弱蒼白的面孔,心中一時酸楚一時心疼,這血脈相連的感覺令他忍不住一陣陣心潮激蕩。
“是,我們終于見面了。從今往後,誰也不能再欺負你了,誰都不可以。”李熙站起了身,雙眸看着李玄的眼睛,口中一字一句說着。
李玄聽得點了點頭,又淚眼朦胧着喚了一聲“哥哥”,李熙擡袖替他擦了擦眼淚,然後低下頭,将剛才合二為一的玉佩又分開了,将那塊饕餮紋玉佩替李玄挂在腰間玉帶之上。
“走吧。”李熙朝李玄伸出了一只手。
走?李玄頓時怔住了,臉上一片茫然,顯然不知道李熙這是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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