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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走, 我現在就兌現當年母後對你許下的承諾,帶你走出這暗無天日的地方,以後, 你和我同住同食, 每天就可以看到天, 看見陽光,還可以聽風看雨, 看晨露夕岚,四時變幻, 總之,你想看的,想做的,想得到的,我都會讓你如願……”
李熙一番說話真誠之極,李玄聽得先是露了向往期待之色,可片刻後,他還是猶豫了下, 又輕輕搖了搖頭。
“不, 哥哥, 都這麽多年了, 我已經習慣待在這裏, 習慣了晝伏夜出,出去後說不定還會不适應,就讓我還留在這裏好了……”李玄輕着聲音竟是拒絕了李熙。
“為什麽還要留在這裏?你是擔心外面會有什麽危險嗎?你放心好了, 我們的那位好父皇, 如今一心在崇真宮修道成仙,連我都難得見上一面, 應該不會關心我東宮裏什麽時候多了一個人。只要我嚴令下去,沒有人敢将你的行蹤透露出去的。”李熙提到了皇帝,語氣裏也有了一絲涼薄之意。
許琳琅也起身走到了兩人身側,她将李玄的神色看在眼內,心裏立即就猜到,李玄應不是怕自己住到東宮會有什麽危險,他是在擔心自己會給李熙帶什麽麻煩。
“袁公公,殿下的提議您怎麽看?”許琳琅看向袁公公問道。
袁公公聽得這話,臉上略遲疑了下,片刻後還是對着李熙一拱手道:“殿下,雖說陛下近些年對玄郎君一事似心存愧疚,可聖心難測,玄郎君的行蹤本應是謹慎為上。只是,玄郎君素有心疾,近年來發作愈加頻繁,以老奴之力,已是無法保證玄郎君的安危了,玄郎君須得盡快出得相思宮休養治療。老奴原本是想借由許娘子從中牽橋搭線,讓殿下和玄郎君兄弟相認,只沒想到,殿下今夜自己就尋來了,這也算是你們兄弟之間心有靈犀吧……”
袁公公說得一臉凝重之色,許琳琅聽得心裏也恍然大悟,怪不得袁公公不惜冒着暴露身份的危險,去到東宮見她,原來他是做如此打算的。
“那就不要再耽擱,你現在就跟着我去回去治病養身體。”李熙轉臉看向李玄一臉堅定着道。
李玄面上還有些猶豫,許琳琅見狀走近了兩人,然後輕笑着道:“我倒有個主意,或許能讓玄安然待在東宮。”
聽得許琳琅說有主意,兄弟二人同時都用好奇的眼光投在了她的臉上,許琳琅又笑了笑,退後一點,手托着下巴将兩人上下又仔仔細細看了一遍,待兩人都被她看得有些窘迫時,她才笑着開口了。
“你們兩個人,除了玄的膚色稍白一點點,五官,身形皆是一模一樣,旁人根本無法分辨得出來。依我看,以後,玄與殿下每日都着同樣的衣着裝扮,只要你二人不同時出現在一處,根本就沒有人能看出哪個是玄,哪個是殿下。玄也就不會有洩露身份的危險了。”
聽得許琳琅這話,一旁的袁公公與尉遲長恭也都朝着兩人仔細看看,一時間也不由得點頭表示贊同,他兄弟長得實在是太像了,若是作同樣裝扮,任誰也是分辨不出來的。
“這倒是個辦法。”李熙也點頭輕笑了起來。
“不,不行,哥哥可是太子,行事待人接物皆有章法,而我懵懂無知,什麽也不會,如何能冒充哥哥,這樣豈不是壞了哥哥清譽?”李玄連忙搖頭道。
許琳琅見狀忙笑着接話道:“玄你不用擔心,若你真的遇上了外人,你就将臉板起來,不說話也不笑。吶,就像這樣,将下巴擡高,将鼻孔朝着天,我保準那人一句話也不敢說不敢問,更不會懷疑你不是殿下。”
許琳琅一邊說着,一邊将雙手背在身後,伸長了脖子,将下巴擡得高高的,竭力模仿着李熙平日裏倨傲冷然的模樣。
見得許琳琅這般,李玄看得目瞪口呆,袁公公則是默默轉過臉去了,尉遲長恭已是忍俊不禁低聲笑了起來。
“你在胡說什麽?我什麽時候拿鼻孔朝天了?”李熙拿眼剜着許琳琅,聲音裏分明有羞惱之息。
被李熙這一瞪,許琳琅頓時有些慫了,趕緊将脖子縮了回來,手也放回到了身前,見得李熙仍是一臉氣恨恨的神情,她幹脆一閃身一下子躲到了李玄的身後。
“你別怕,哥哥他不是真的生氣了。”李玄竟是轉過頭看着許琳琅說和一臉的認真之色。
見得李玄這般,許琳琅有些忍俊不禁,看着他就笑了起來,一邊笑着一邊還道:“嗯,如今有玄保護我了,再不怕殿下動不動對我吹胡子瞪眼了。”
李熙聽得這話又是一陣氣笑不得,李玄則也忍不住輕笑開了。被許琳琅這樣一打岔,屋內剛才提起過往的那些壓抑和痛楚的氣氛,也一下子被沖淡了不少。
片刻後,李熙将自己身上的外衣脫了下來,替李玄穿在了身上,又替他将衣襟整理好了。
“長恭,你先帶着玄自南門進去東宮,然後帶他去後苑沉香軒。稍後一些,我再和琳琅自西門進去。對了,進去後只叫劉寶兒在玄跟前伺候。”李熙吩咐尉遲長恭道。
尉遲長恭聞言大步走了過來,對着李玄曲膝拱手道:“末将尉遲長恭見過玄郎君。”
“他是我的衛率,打小就跟在我身邊的,你可以信任他的。”見得李玄面上露了些緊張,李熙立即溫和着聲音道。
李玄聽得點頭應下,片刻後,又将眼光朝袁公公看了過去。
“玄郎君,你盡管去吧,以後有殿下照護于你,老奴也就放心了。只是,為免引得陛下疑心,老奴以後不能常去東宮探望于你,玄郎君得自己得多加珍重。”袁公公則看着李玄,語聲慈愛,隐有不舍之息。
“秋伯,我會的。秋伯您也要保重身體。”李玄重重點頭道。
袁公公了也點了點頭,然後伸手将帽子戴好,面上的黑紗又重新蒙上了,而後才領着幾個一道往地宮之外去了。
待出了相思宮的大門,尉遲長恭先随着李玄離開,緊接着袁公公也告了退,一身玄衣,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許琳琅和李熙兩人目送着袁公公離開,待收回眼光時,兩人對視了一眼,面上都有感慨之色。
“回吧。”
“嗯。”
許琳琅應了一下,默默跟在了李熙身後,待走出一段路之後,許琳琅突然想起什麽來,于是頓住腳步道:“這都大夜裏了,我應該盡快回去霑香居,而不是和殿下去東宮,不然曉荷那丫頭醒了,該是要滿世界找人了……”
李熙頓時有些氣笑不得,他頓住腳步回轉身,看着她冷笑着道:“哦,你也知道是大夜了啊,也知道有人會擔心找你啊?”
許琳琅聽得這話,面上露了一絲尴尬,只得讪讪笑了起來,李熙瞥她一眼,口中沒好氣道:“你那丫頭早醒了,如今想必還在東宮哭哭啼啼……”
曉荷早醒了,還去了東宮?許琳琅頓時愣住了,頓了下才反應過來,自打去過相思宮之後,曉荷這丫頭夜裏一向睡得警醒,那安息香估計對她也起不什麽作用。不過她醒了,沒有自己盲目闖進相思宮,而是去找李熙幫忙,這一點她倒着實沒有想到。
“原來是曉荷去找你了,我還想着,你怎麽會這般神通,我一入相思宮就被你尋來了?”許琳琅恍然大悟似地道。
李熙聽得又是一陣無語之色,頓了片刻才又問她道:“你什麽時候就闖進了相思宮,你與……與玄認識多久了?”
聽得李熙問起這個,許琳琅頓時有些心虛了,悄悄看了一眼李熙,見他臉色平靜如常,這才松了一口氣,口中小着聲音道:“加上今晚,是,是第四回 了。頭回是找那只叫踏雪的貓兒,無意中跑進了相思宮,見到了在院中賞月的玄,我還以為是你,于是就,就上前說話了……”
聽得許琳琅誤将李玄當成他,李熙愣了下,然後轉臉定定地看向了她。許琳琅只得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雖說當時玄根本不認識我,可我才看了篇志怪筆記,上面說到有離魂症,當時我就心裏懷疑,猜測你會不會也得了離魂症,也就是秦太醫所說的臆症,這病發作起來是,就會以為自己是另外一個人,誰就都不認識了……”
原來是這樣,李熙聽得恍忽大悟,頓了下便又問道:“那第二回 呢,是什麽時候又去了?”
“第二回 ,你不是知道的嗎?那晚我和曉荷一起的,就在這附近,遇上你和你和尉遲将軍了。對了,那晚你穿一件青綠袍子,和玄身上的那樣一模一樣。”許琳琅一邊看看四周一邊回道。
李熙看看了周圍,立即也就想了起來,也就是那晚回去的路上,許琳琅看他眼神明顯不一樣了,當時她那溫柔裏帶着悲憫眼神,他至今回想起來,心裏仍是一陣怦然。
“所以你就斷定,我就是得了臆病的玄,玄就是我?”李熙又問了一句,聲音明顯變得溫軟了些。
許琳琅點了點頭,李熙便又緊接着道:“還有,你那天去溯文館借了醫書回來,就是想查找有關臆病的治療之法嗎?”
許琳琅這回沒再說話,只瞥他一眼,然後低着頭一聲不吭地往前走着,李熙見了她的模樣,立即又想起那天他同她一道自溯文館回來的路上,不僅搶了她手裏的醫書,還取笑她是想做“杏手高手”,怪不得當時她那麽生氣,當場就跟他甩臉子了。
李熙想到這裏,心裏不由自主就泛出了一絲甜意來,那陣甜意,自心裏慢慢溢出來,瞬間就彌漫了周身,令他生了些微微的酥軟之感,臉上也不自覺的露了笑意來。
見得自己愣神間,許琳琅已是走遠了,他趕緊追了上前,與她肩并肩走了一段路後,又突然開口道:“我要是真的得了那樣的病就好了……”
“你說什麽?”許琳琅聽得李熙這般沒頭沒腦的一句,一時有些沒聽清,轉過臉一臉驚詫的看着他問。
“沒什麽,快點走吧,長恭他們也不知進屋了沒?”李熙被她看得面上一熱,趕緊岔開了話題又大步往前走。
若我真是得了那樣的病,你就會一直關心我,甚至會一直陪在我的身邊吧?李熙心裏自言自語了一句,随即便又想起剛才相思宮中,她與李玄之間那般親近之狀,一時間心頭又紛亂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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