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離島
離島
“看樣子你很不情願嘛?”
靈沛确實不情願,但兩人實力懸殊,他也明白此刻并沒有自己拒絕的餘地,只得搖搖頭,道:“我非散修,在宗門也有不少長輩,結契一事,該知會她們一聲才好……”
白虎也知他這話是在拖延,但提出結契本就是它用來逗弄靈沛的——靈沛如今才築基修為,一人一虎實力相差太大,無論是同心契還是共生契,對它而言都沒有任何好處,反倒限制了他的修為和妖力。
而結主仆之類苛刻的從屬契約,屆時想要廢約重訂又得費很大功夫,因此白虎裝作聽進了靈沛這話,道:“也可,反正你也跑不掉。”
靈沛松一口氣,見對方看起來還算高興,商量着要回自己的衣物:“赤身露體多有不雅,不知能否将我之前所穿衣物還予我?”
他容貌上佳,但常年冷着臉慣了,氣質是偏冷冰冰的,這樣一個冷美人柔聲要求,真的很難有人能忍心拒絕,白虎自然也不例外。
“喏,”白虎張嘴從腹內乾坤吐出他的儲物戒,見他神色似有感激,笑道,“你昨日所穿法衣破損了,我給你丢了。”
靈沛點點頭,表示并不計較。
他試探着站起身,頭頂虎牙并未施加威壓。見此,靈沛從戒中取出一套法衣,一邊換一邊盡量自然地問道:“餘下日子,我都要在這籠子裏呆着嗎?”
“你可以出籠子玩,但不能出府。”
“出府,我們現在是在什麽府上嗎?”
白虎從開着的籠門走出去,靈沛跟上:“難道我們不在磐石島了?”
“在啊,”白虎化作原形,大概考慮到身後跟着一個人修,步子邁得不大,“島主府,我的地盤。”
靈沛有些驚訝:“你是磐石島島主?”
一只虎居然在人修的地界當島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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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是吧?”白虎甩着尾巴,哼哼道,“我成年方可離島,成年前,這兒都由我說了算。”
它話說完,兩人也從洞府出來了,刺目的日照從頭頂直射而下,靈沛不适應地閉了閉眼才去看眼前景況。
他們當前在一處矮坡上,坡的兩旁壘着層層疊疊的石頭,沒什麽看頭,探出神識越過小坡,倒是能看到不少亭臺樓閣,煉氣仆人于其間來來去去,看起來确實像是一島之主的住處。
白虎往前躍出兩步,回頭道:“上來?”
他後半部分軀體往下壓了壓,竟然是一個讓靈沛騎上去的姿态。
靈沛沒有上前:“你在前面引路,我跟着就好。”
白虎倒也不勉強,只說:“你們人修動作太慢了。”
“我盡量快點。”
接下去這半日,靈沛在這白虎的帶路下将整個島主府逛了一遍,也知道了府內何處是他一個人能去,何處是需要白虎帶着方可入內,等通通逛完,一人一虎才回到最開始那個洞府。
因靈沛表現乖順,白虎并未再關他進籠子,只不過洞府簡陋,也沒有什麽修煉室、待客室的分隔,兩人修煉打坐都是擡頭不見低頭見。
靈沛心中雖然焦急于船要在幾日後離島,卻苦于整日在對方眼皮底下活動,根本無法脫身,也只能退而求其次,盼着與這虎繼續相處一段時日,等下一次船來磐石島時,它對自己的看管能松懈一些。
這期間靈沛腹內混元珠又蠢蠢欲動,但他不願去吸這白虎精元,便總是偷偷服用些赤精丹壓制。
只是這樣的日子總歸不是辦法……
已經距離大船返程回鎮水灣有大半月了,戒內赤精丹越吃越少,靈沛對于逃離此地更覺迫切,可惜的是這白虎整日沒什麽事,都待在洞府與他修煉,偶爾他提出去外面散散心,它也随進随出,根本找不到機會。
好在機會還是來了。
這一日,一人一虎于洞府內修煉,白虎忽而睜眼,同靈沛道:“島上有人滋事,我去看看。”
靈沛閉着眼在入定,并未應它。
等白虎離開後,靈沛才睜開眼,小心探出神識到洞府外部,仔細确認白虎确實出了府,才快速起身,以易容秘法将自己形容改換,套上儲物戒內放着的幾件煉氣法衣。
他目标明确,出了洞府便直往南面而去,那兒他能自由活動的空間是最大的。
府上仆役大多為煉氣期,靈沛已有築基,避過他們耳目前進并不難。他小心行到一處別苑,翻牆進去後,從連通的另一側出去,繞到一座涼亭入內停下,思考下一步該走的方向。
他不懂陣法,唯恐去了自己不能去的地方觸動禁制,将白虎引來,因而行得很是小心謹慎。
“仙長!”
正思考着路徑,耳邊忽然傳來一陣呼音,伴随着細小的水流聲。
靈沛神識一探,禾冰香竟出現在這涼亭底下。大概在水中浸了許久,對方臉色煞白,嘴唇都被泡得有些發腫。
靈沛從扶欄翻身而下,進到水中:“你怎麽來了此處?”
禾冰香道:“此地不宜久留,仙長請随我來。”
她說完便往水中一紮,靈沛無暇多想,跟着她投入水中。
這湖設在島主府是為美觀,湖中之水并非海水,底下還種了許多淡水植物,也養了些七彩的觀賞魚。
禾冰香露出水面時整個狀态看起來很差,入到水中,卻如一尾靈活的魚兒,動作敏捷,姿态翩翩,兩三下便游出了好幾丈。
靈沛有許多問題想問,當下也只能暫時抛去,跟着她不斷往下游。
光線越來越暗,兩人漸漸接近湖底。靈沛在水中目力正常,禾冰香卻不太行,從懷裏掏出一顆珠子和一把剪刀,摸索着以剪刀在那珠子表面劃拉了兩下。
珠子被劃出微弱的白光來,禾冰香收了剪刀,晃了晃那珠子,白光更亮了幾分。
白光照耀下,湖底顯出一個黑黝黝的洞口,小到只能由一只手臂通過。靈沛将視線移到禾冰香臉上,她雙唇緊抿,鼻子上長着些細密鱗片,此時正在輕輕翕動。
珠子的白光透過無處不在的水打在她臉上,那臉白得如同紙片,其上眼睛和鼻子像是一個小孩的信手塗鴉,難看到有些詭異。
靈沛皺了皺眉,便見對方從懷裏摸出一塊靈石又收回去,比了個一百的動作,指着黑洞旁邊的空地。
都到這個地步了,靈沛沒怎麽猶豫,從儲物戒中取出一百枚上品靈石放到她所指位置。
禾冰香眼睛亮了亮,擺擺手,只留了兩塊靈石,其餘都讓他收回去。
靈沛照做。
靈石放出收回的動作使得底下淤泥有所翻攪,視線逐漸模糊起來,禾冰香又晃了晃手中珠子,待其光更亮了點,随便擱到邊上凸起的一塊岩石上。
她在水中蹲下,撿起地上那兩枚靈石,一枚塞入自己懷中,另一枚,則摸索着按在了洞口邊緣的某處凹槽裏。
黑色洞口逐漸出現靈力波動,湖水動蕩了下,一股強大的吸力出現在水中。
禾冰香率先走入那黑洞,熟悉的空間扭曲感傳來,靈沛一閉眼,跟着邁入其中。
上一次傳送,他與雲知非才堪堪初識,對方攬着他,還輕輕拍了拍他的背……
靈沛在一片黑暗的濕冷中不斷下墜,心中亂糟糟地思念着雲知非——也不知他有沒有從千靈宗門人手中逃脫,現在又躲在何處療傷,他說會來尋我,應該會來吧……他還沒告訴我,那次臨行前究竟在高興什麽……
唰!
還在想着,一圈白光猝不及防包圍了靈沛,長期在黑暗中墜落的難受感還沒緩過去,這光直刺得靈沛頭痛欲裂,胸口也止不住地泛起惡心來。
他捂住嘴巴,閉了閉眼,才去看周圍。
禾冰香癱軟在旁邊,地上一灘黏糊糊的嘔吐物,想必是她的。
靈沛實在受不住,撐着不适施咒将地上打理幹淨,才在禾冰香邊上坐下。
“你不是凡人?”
禾冰香虛弱地嗚嗚兩聲,沒說出話來。
靈沛從儲物戒裏取了兩枚丹藥,自己服下一枚,又給她喂下一枚,又問:“你修為幾何,我為何看不透?”
以他築基也看不透的修為,通常都是比自己高出許多的,但禾冰香狀況特殊,單看她年齡身材,以及她如今這副去了大半條命的樣子,讓靈沛相信她是個金丹或以上的修士,實在很難。
靈沛想到某種可能:“你是……一葉道體?”
禾冰香立刻搖頭否認:“不是,不是……仙長,我就是個普普通通的凡人,我能入水,是服了漁人常用的息魚珠。”
靈沛皺眉:“你與我同住別苑時,每日服用辟谷丹都是從儲物袋中取用——未入道的凡人未修神識,如何能打開修士所用的儲物袋?”
這話一出口,便見禾冰香面色驟白,往後瑟縮了下:“我、我……”
靈沛見她如此,奇怪道:“你緣何一副惶恐的樣子?”
他每次提問,一雙眼都特別專注地望着人,滿是真心疑惑。禾冰香年紀雖小,見過人情卻多,見他這樣,稍稍放松下來,說道:“仙長您有所不知,我雖是一葉道體,但靈根卻駁雜不堪,修煉極慢,因而這道體若叫人知道了,定是護不住的。”
靈沛訝異:“道體也能奪走?”
為讓對方安心,靈沛說完又補充道,“你不用與我說如何奪取,我并無這等想法。”
禾冰香點點頭,撐起身,也沒了之前的害怕:“咱們邊走邊說。”
“好。”
兩人被傳到的地方是一處灘邊,有些荒蕪。此時正是夏日,光照很猛,遠處近處的樹木都被曬得枯蔫打卷,也沒一個人在外行走。
靈沛回頭看了看兩人之前的落腳地,除了砂礫顏色較為深些,與邊上并無二致,一點也沒有傳送陣的任何标志。
他不由奇怪:“此陣只來不回,你是如何入府的?”
禾冰香從儲物袋中拿出一頂小傘撐開,那傘青綠色,傘柄只是枯枯的一截枝幹,靈沛并未在傘下,也覺一陣涼意襲來,不由用神識掃了一眼——确實是件小法器,恐怕除了納涼別無它用。
“你走時樊老頭神神秘秘,沒與我說你去做什麽了,我後來才知你竟跟廖老婆子動手被抓……”禾冰香把傘舉高,想給靈沛也撐一些,“我是躲在魚箱裏進的府,早半個月就進去了,一直沒尋着機會同你說話。”
“半個月……你半個月都在那水裏躲着嗎?”靈沛驚訝非常,見得她舉着傘累,又不大好意思拒絕這好意,道,“你把傘收了吧,我給你施咒。”
禾冰香點點頭,收了傘,兩道冰清咒下來,她濕漉漉的額頭不再往外冒汗,走路也輕快許多。
靈沛這才确信她修為确實很低,否則不會連這點熱度都扛不住。
“是我帶你去的別苑,結果老板把你給坑了——而且早前你在船上也算于我有恩,我便偷摸進府,想着能幫就幫你一把,實在沒法子就算了。”
“當不得有恩,我只不過讓你在房內呆了幾日罷了。”
“在那之前,我在你門口的隐匿陣已經藏了好幾日——”禾冰香說着,見靈沛目露愕然,停下來道,“那陣不是你布的?”
“不是,是雲道友……”
“雲道友是何人?”禾冰香神色看起來很是失望,說道,“我還想着跟牢你,與你學些陣法本事呢。”
靈沛有點尴尬:“我不擅陣法一道,不過可以予你些靈丹法寶,權當謝你此次救我離島。”
禾冰香沒有要這些,長嘆一口氣,道:“我靈根駁雜,資質奇差,從小就愛鑽研陣法,會賴上你,也是當初無意間撞到你門口的隐匿陣,覺得玄妙……你與那雲前輩可有聯系?不如推薦我去當個學徒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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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