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送尺

送尺

期間一直沒別的人打擾,靈沛跟着學了大半日畫符,直到殷延真喊停,才恍然發覺自己識海黯淡,是過度勞神的狀态。

“我還以為你不會累。”殷延真收拾桌上物件,笑道,“我初學時,才堅持兩個時辰,之後大睡了三四日……”

靈沛不大好意思:“是我太着迷了。”

“這是好事,初學時便能全情投入,裴兄于畫符一道恐怕大有天賦。”

“真的嗎?”靈沛精神疲憊,心情卻很好,“我覺得是殷兄教得仔細,我才學得快。”

大約剛突破的緣故,盡管元神狀态不适,但靈沛面上仍舊很有神采,只是說話口氣有些懶。

這點懶懶的口氣,很輕易能讓人覺察出他的親近之情,殷延真伸手放到他肩上,由上往下看着他:“感激我?”

靈沛點頭。

殷延真勾了勾唇角,笑得與往常不大一樣:“能幫到你,我覺得也很高興。”

靈沛也露出笑容,正要說話,對方按着他肩頭的手輕輕拍了拍,道:“先去睡會,醒後再教你兩道有意思的符。”

有意思的符……靈沛立刻應聲:“好。”

修士入道後大都以修煉代替睡眠,但累極時仍需要以睡眠來恢複,靈沛精神不濟,等殷延真走後,躺下沒多久便陷入了酣睡中。

這一睡睡了一天,靈沛醒時,正要感應識海狀況,便懵得不行地發現了一件十分怪異的事——他居然含着自己的手指!

他将手指從口中褪出,裹在手指外層的口水接觸到空氣,很快由暖轉涼,讓人心生疑慮又不自在。

顏色膚質并未有變化,也看不出自己含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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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沛納悶,但又實在想不出自己為何會如此,只能掐訣把手指弄幹淨,轉而去看識海狀況。

識海充盈,大小與從前沒有什麽兩樣,但綿綿識光比起之前更柔更亮了些,靜谧地灣在那兒,無波無瀾。

見此,靈沛心情好許多,探出神識去看殷延真在何處。

他記得之前殷延真說要與殷正期同住,神識便往殷正期住的修煉室掃去,果然見這兩兄弟在裏面修煉。他們面對面坐着,雙掌貼合,不知在修什麽功法。

靈沛見不好打擾,神識頓了頓,朝殷晉良那兒掃去。

對方也閉着眼在入定,繁複的紅色法袍背後伸展出一對薄如蟬翼的翅羽,羽色猩紅,如同呼吸似的在輕輕顫動。

三個人都在忙,靈沛有些納悶地來到桌案前,卻見那案上擺着本書冊,打開一看,冊內畫滿了各式符文,正是一本入門的符箓冊錄。

殷延真也太周到了……靈沛感到高興,但又覺自己好似占了太多便宜,便翻了翻自己儲物戒,找出一把素色長尺準備用作回禮。

一個人研習畫符自然困難,靈沛一連畫錯了好幾張,之後便先只以指在案上臨摹,等悟出正确的筆順才執筆撰寫。

如此磕磕絆絆學了半日,等殷延真來找他時,他也才學會兩道基礎符。

一見殷延真,靈沛便抱怨:“沒有你演示,畫符實在難學。”

他那樣清淡的氣質,神來一筆的撒嬌反倒更令人怦然心動,殷延真都快懷疑他是不是有心引誘自己了。

“讓我看看你畫的。”

靈沛将案上畫過的符紙都交給他,有些挫敗:“畫廢了好多。”

殷延真點點頭,并未說什麽。

他之前特意沒教靈沛筆順訣竅,都是讓靈沛依樣畫葫蘆地臨摹着來,留下的冊錄更是只有樣式沒有注釋,靈沛自然學得困難。

不過即便如此,靈沛還是勉強悟出了兩道符箓的筆順——他是真的有符道之才。

殷延真目光透過符紙,看到對方略微苦惱的神情,忍不住興起一股好好教導對方的沖動來。

但他畢竟是殷延真,玉極門最有資格做少門主的殷延真……要他盡心行善,那這善必須是要有極大利益可圖的。

于是他笑笑,取下筆架上懸着的毛筆:“那我與你演示。”

靈沛點頭,想起什麽,又打斷他:“等等。”

殷延真看向他,靈沛略有些不好意思地取出那把長尺:“此物送你。”

這尺是靈沛在清絮峰自己挑的,約莫是哪位師侄在外得的戰利品,和一堆的刀劍鈎錘丢在一處,因造型樸實又便于揮使,才入了靈沛的眼。

它通身是素雅的淡青色,煉制材料一般,但煉制手法很特殊,輕刻的幾道痕度靈光內斂,看起來古拙而大方。

殷延真接過尺,靈沛早将神識抹了,他在尺身一按,長尺便由着他的心意變得短而厚重,是個鎮紙的模樣。

鎮紙隔着一排符箓落到案上,發出沉悶的一聲響動,靈沛有些莫名地看着不發一言的殷延真:“……可還喜歡?”

“喜歡。”殷延真對他笑,“看來作為回報,我今日要教得更用心才行。”

“那也不用,就像之前那樣就好了。”

焚月神宗那樣的師門能養出這麽單純可人的寶貝?殷延真調制朱砂,目光在靈沛俊美的側顏上滑過,落到對方捏筆的手上,忽然一頓。

“手給我看看。”

靈沛不解,捏着筆的手動了動:“這個?”

殷延真直接搭上他的腕,将手拉了上來。

經過學符一事,靈沛對殷延真親近許多,此刻對方神色雖不是很嚴肅,但也認真正經,靈沛只以為自己手出了什麽問題,掙也不掙便由着他抓了。

“怎麽了?”

殷延真松開他的手,只說:“确實是只畫符的好手。”

接下去的畫符,因為有殷延真的演示,靈沛學得非常快。之前畫廢的所有符,他一口氣都從殷延真那兒學會了,畫十張成九張,成符率很高。

而殷延真所說的“有意思的符箓”,靈沛也學了其中一道,即隐身符。

這符在低階符箓中算是比較實用的一道,貼上此符,雖說不能完全隐匿自身,但避開同境界修士粗略的神識掃視還是可以輕易做到的——不過這符比較雞肋的一點是,只能在對方神識未掃到之前使用,若對方神識已經鎖定你,再用此符便無效了。

靈沛并不覺這符有什麽意思,但能多學一道他也樂意,便乖乖學着了。

“你休息時可常貼此符,”殷延真畫這類低階符箓很順手,邊說邊畫也不出錯,“到時晉良再要荒廢修煉來尋你,我可說你有事出去了。”

“他來找過我?”

殷延真側過臉看他反應:“他如今對你新鮮得緊,若不是九識蠱吃飽了要休眠,他若執意要拖你同睡,我也沒本事拉開。”

靈沛有些郁悶:“……”

“說起來,裴兄對晉良是有意還是無意?”

靈沛搖頭:“我們才剛認識,怎麽會……”

殷延真放下筆,打斷他:“裴兄這意思是,需要時間确定心意?”

給再多的時間,他也不可能對除雲知非外的任何人有意的……靈沛清楚自己早将心托付給了誰,搖頭道:“不是,我對他無意,今後也不會有意。”

他答得毫不含糊,殷延真沒料到他拒絕得這麽徹底,頓了頓,才說:“這是為何,晉良資質不凡,相貌又是一等一,且他是……”

大概聊到不足同靈沛道的內容,他停下了,不再繼續,只等靈沛解釋。

靈沛納悶:“這世上資質相貌俱佳的人不說多,應也不少,難道我要見一個就喜歡一個麽?”

殷延真看着他,面上第一次收起笑容,目光審度,像是在拆解一道符文的筆順,透着鑽研和深究。

靈沛從未被他這麽看過,不自在地動了動唇,正要說,對方卻又笑了,贊同道:“你說得對。”

他将筆尖豎起,一指輕輕彈了下,朱砂于靈沛眼前化霧消散,“在遇裴兄之前,我也見過無數美人,其中便不乏驚才絕豔之輩……”

又是說一半停下,靈沛等了等也沒等到他接下去,忍不住道:“你怎不将話說完?”

殷延真笑笑,莫名其妙地換了個話題:“你在師門也常這樣嗎?”

“哪樣?”

實在無法與這樣的靈沛多做交流,殷延真移開視線,“畫了一下午的符,累不累?”

他不說還好,一說,靈沛便覺得精神很差——殷延真來前他便一個人瞎畫了許久,來後一口氣學了那麽多,自然是極累的,他能撐到現在,不過是學符的興奮心情在作用罷了。

“有點。”

“那就先休息,”殷延真扶他去床沿坐下,“再過兩三日有關你師姐的消息便能傳回來,到時我再來尋你。”

靈沛應了一聲,同他含糊道謝:“勞煩殷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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