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原來（修文）

原來（修文）

靈瑤隕落，靈沛一直想着尋到她，再由她幫忙尋找雲知非的計劃泡了湯——更讓他不知所措的是，他和師姐必須有一個回到秋水宗，才能保證門人可自由下山，師姐死了，而他根本不知如何返回秋水宗……

靈沛在這暗無天日的石室裏渾渾噩噩地度過好幾日，等殷晉良傷勢恢複一些，一行四人才從此處離開。

現如今能讓靈沛将秋水宗進出受限一事告知以求解決的，只有雲知非一人，他同殷延真提出分道揚镳，想自己去找雲知非再做打算，但在殷延真的請求下，還是答應了先護送他們兄弟三人回宗門。

對方為自己被無常劍所傷，他确實無法推拒。

一行人回玉極門乘坐的是靈舟，放置靈石便可自行前進，倒是還算省事。路上，殷晉良大部分時候都在昏睡，殷延真情況也不妙，但他大概是怕靈沛無聊，每日入定恢複傷勢後，常常空出小半個時辰指導靈沛畫符。

靈沛這時哪還能對畫符産生興趣，滿心都在為之後如何尋找雲知非而發愁，有時甚至抓着殷延真的衣袖就想開口求他幫忙——但在對方擔憂地問他怎麽了時，他最終還是沒将雲知非的事情托出。

找雲知非和找靈瑤是不同的，一個是被千靈宗追捕的金丹修士，一個是已經合體的秋水宗少掌門，兩者實力完全不同，若被對方得知雲極密卷的事，恐怕雲知非還會愈發危險。

當初千靈宗追捕雲知非也算大張旗鼓，等回了鎮水灣打聽，應當可輕易打聽到對方是否被抓，若沒有線索，回到兩人當初呆過的洞府看看也行——對方既然能靠玉簡索人，等自己回了雲極州，應當會有所感應吧……

“我們幾日可到玉極門？”

靈沛之前思緒紛亂混沌，答應了護送但連時間也沒問，如今開始計劃今後打算，他才想起有自己體內的混元珠在，實在無法在外浪費太多時間。

“大約需得半月。”

靈沛沒應聲，算算戒中赤精丹，按混元珠如今胃口，去的半月是夠吃了，但等從玉極門離開趕回鎮水灣，肯定是不夠的。

見他面露難色，殷延真道：“裴兄是有何事急着去辦？”

對方三兄弟都傷重，這時實在不好先走……靈沛左右為難，咬咬牙指着前面一座小島道：“你在那兒停一停。”

靈舟稍稍提速，轉眼便駛到小島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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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島真的非常小，才比靈舟多出一圈，掩在海水下的礁石黑而光滑，島身高出海面一大截，上面也沒什麽沙，大概都被海風吹散了。

他跳到島上，叫殷延真也下來。

殷延真有些奇怪，若說有要緊事要說，在靈舟上說也是一樣的，即便不願被殷五聽去，布道隔音就行了。按他這麽神神秘秘的行事，只會讓殷五更好奇，說不定還會想辦法來偷看。

殷延真跟着躍下靈舟，虛弱地咳了咳——其實他傷勢早好得七七八八，這麽做，無非是想留靈沛乖乖随他回宗門罷了。

靈沛從戒中取了一道隐身符，說道：“殷兄，我确實有急事要辦，可能無法送你回玉極門了——別急，你先聽我說完，”靈沛見他皺眉，伸手扶住他的手臂，帶着他往島嶼中間走，“我師門有個秘法，可幫你恢複傷勢。”

殷延真看向他，靈沛半低着頭，只顧看着眼前的路。

“什麽秘法，對你可有損耗？”

“沒有，只是秘法實施時可能……”靈沛沒有說清楚，補充了句別的，“此法于你也沒什麽損耗。”

殷延真停下腳步：“那裴兄的意思是，你以師門秘法助我恢複，之後便要離開？”

靈沛點頭，有些歉疚：“因為此事實在要緊，我不得不如此……”

“沒事，”殷延真打斷他，“你施法吧。”

靈沛深吸一口氣擡頭，将隐身符貼到自己身上，随後仰面。

自靈沛拿出隐身符，殷延真便一直以神識鎖定了他，現如今對方貼上符箓，在他眼裏也不過就變得透明了些，并未隐身。

看着對方仰面朝自己湊來，殷延真下意識退了退。

短而促的呼吸打到他面上，殷延真能感到對方的小心和緊張，在靈沛顫動的睫毛小小開了條縫時，裝作茫然地看向前方。

下一刻，對方柔軟的嘴唇覆在了自己唇上。

殷延真完全愣住了，這吻即便提前被他所知，真正親到時，還是讓他覺得猝不及防。

對方舌尖怯怯地叩了叩他的嘴唇，殷延真立刻配合地開了開，但那舌并不如他預料中地伸進來，只是兩人吻着的嘴唇緊了緊，對方好像很用力地吸了一口。

有什麽東西被吸走了……殷延真思緒凝滞，完全無法思考了。

長久的怔愣中，一股熟悉的法力由兩人連着的唇間渡了過來——真的是非常非常熟悉，熟悉到那法力一入體，便十分自然地經由幾處大脈行至丹田，與自身存有的靈力融二為一，團在了一處。

殷延真從之前怪異的狀态退出，伸手便要抓靈沛，對方卻極快地又吸了一口。

這一口讓他停下了動作，腦子也停止了思考。

這次的法力補充比起上次來得更快，但也更精純——這已經不是熟悉的感受了，這根本就是屬于他的靈力。

靈沛渡完兩口，往後一退，右手立刻掐訣在唇上點了兩下，随後撕下隐身符。

殷延真看着他由透明逐漸穩定形态，除了額上滿是汗珠，面色沒什麽大的變化。

“如何？”

殷延真沒有笑，但答複是肯定他的：“感覺很好。”

靈沛點點頭：“這便好，我稍後再幫晉良道友恢複一下，你們三人應當可以自行回宗門了。”

他的話語是那樣自然，像是全然不覺這施法行徑有什麽不對——殷延真問他：“你這樣助多少人恢複過傷勢？”

靈沛沒有答，他把目光移回到不遠處的靈舟，正要擡步，肩頭忽地一沉。

他轉過臉看向自己肩上的手，那手沒什麽稀奇，只是底下壓着一道畫得繁複無比的符箓，那符紙是他從未見過的紫色，金黃的符文呈流動的液态——

“殷……”

靈沛只來得及吐出含糊的一個字，眼前便倏忽暗了下來，天地都陷于無盡的黑沉沉之中。

再醒來也不知是什麽時候了，靈沛動了動手腳，有種怪異的不落實感，完全無法明确感知到自己是否動了——他睜不開眼睛，神識也不能使用，所有感知外界的途徑都被壓制了，整個人如同被關在一個甕裏。

甚至連此刻是不是真的醒，都不知道……

靈沛徒勞無功地動了許久，最終停下來慢慢回憶自己昏倒之前發生的事。

他以混元珠補了殷延真兩回靈力，正要回靈舟，對方一道符箓将他制住了——為什麽？

靈沛完全想不明白，他與殷延真相處雖說才不過幾日，但關系非常融洽，若說是有事要他留下，不能直接同他商量嗎？

他在黑暗中晃了晃腦袋，又想起對方當初留自己，是以護送他們回玉極門為借口，現在将自己弄暈，誰來護送？

靈沛歷練經驗少，但并不傻，瞬間便想到這三人大概并不如他所見的傷得那麽重，叫他護送，不過是想以此讓他留下——只是他又實在很難弄明白，早前被救回洞府時，他們便能貼一道符将他弄暈帶走，何必如此大費周章？

越想越想不明白，靈沛努力維持清醒，但還是迷迷糊糊地又昏睡了過去。

這回醒來總算有所不同，是被隐約的争執聲吵醒的，靈沛側耳去聽，只能聽出其中略高的一道是殷五的聲音，另一道聲音大約有意壓低，雖聽不真切，但想想大約是殷延真了。

他張了張口發出一個音節，卻未能聽見自己的聲音。

只不過外面的争執聲也停了下來，靈沛明白，他的五感被特殊手法壓制了，無法感受自身動作和聲音，但聲音應當是正常發出了的，便慢慢地說道：“殷道友，是你嗎？”

聲帶在震動，卻聽不見自己講的，實在很怪異。靈沛忍過這陣不舒服，又問了一遍：“殷道友？”

沒有回應。

靈沛靜下來，知道他們是不會理會自己的了。

靜了一陣，無能為力的憋悶感受越來越強，靈沛忍不住胡亂動了動——其實他也不知自己手腳是如何動作的，只是心頭煩躁，不想就這麽被壓制，想要發洩罷了。

毫無着落的動作更耗費精力，沒一會，靈沛便累得又想昏睡了。

他停下來，鼻翼微微抽動了下，像是在委屈。

一陣輕柔的撫摸突然落到身上，靈沛頓了頓，擡起頭——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會覺得背上的撫摸會來自頭頂，只是下意識地蹬了蹬腿，向上靠去。

距離越近，熟悉的法力波動越清晰，靈沛嘗試睜開眼，仍舊失敗了，只能開口以自己聽不見的聲音叫道：“小五道友？”

“是不是小五道友……”

他的話一字一頓，說得很慢，像是小孩學語，輕易便讓人心頭發軟。

“是我。”

靈沛立刻道：“好難受，小五道友，能不能放我出來一下……”

殷五沒有說話，只是拿手在如意蓮上輕輕又摸了一道。

那蓮花正中含着一汪晶瑩的水，靈沛此刻便如一尾小人魚一般在其中游動。他揚起的精致面孔上，驚惶、憂慮、期盼、委屈、傷悶，什麽樣的情緒都有，叫人不忍。

殷五禁不住将手點到蓮心——

“正期。”

殷延真出聲提醒他。

殷五停下手，回答靈沛：“不能。”

但靈沛聽到殷延真的聲音，沒再管他，問道：“殷道友，你還在？”他說完也知道對方不會應聲，又接下去發問，“為什麽要困住我，你若有事要我留下，直說便可……你不但救過我，對我又有授業之恩——”

“他走了。”殷五打斷了他。

靈沛停下來，怔愣的面孔看起來脆弱又可憐。

殷延真确實離開了，殷五手指探入水中，攪動了下：“你知道他為什麽救你嗎？”

靈沛被水流帶動着轉了兩圈，五感稍稍恢複一些，能模糊感受到自己泡在水中，只是神識仍舊不可用。他放松身體，順着對方的動作在水中打轉，道：“他說是因為我長得好看。”

殷五停了停：“确實，這不算說謊。”

他抽出手指，靈沛在水中舒展了下身子，感到眼皮不再同之前那樣難開，努力睜了睜。

“啊！”

翠嫩如花瓣一般質感的牆壁層層疊疊立在眼前，殷五的面容出現在這空間并未設立遮擋物的頂上，像是巨人一般，墨色的眼珠足有靈沛整個人那麽大……

但還有更讓靈沛措手不及的消息在後面：“他救你是為将你上獻給門主。”

靈沛愣愣看着對方，便見他眉毛輕輕一挑，面上呈現出一個嘲諷的笑容，繼續道：“當初他放你下船，我便知道他打什麽主意。”

靈沛整個人發暈：“那他幫我做什麽，當初直接将我擄了帶走不就好了嗎……”

“當兒子的自然不能明着給爹送人，他要你做了小娘還要謝他——”殷五見他眼睛半閉，停下話頭，又将手指放入水中攪動。

靈沛被水流帶得清明了些，晃了晃腦袋，問：“你為什麽把這些告訴我？”

“大概是可憐你。”

殷五沒說出口，他見到靈沛帶殷延真下船，還以為兩人有什麽密事要談，偷摸下船跟過去一看，卻見靈沛竟主動吻了殷延真——這真的很讓人生氣了。

“那你再可憐些我，放我出來吧。”

殷五沒料到他這麽直白，頓了頓，說道：“我可以放你出來，但你有本事逃遠嗎，被抓回來怎麽辦？”

靈沛道：“不會的。”

殷五攪動的手指往外圍撤了撤，好像是在思考。

“小五道友，你放了我吧，”靈沛往前游近一些，說道，“我可入海逃跑，保證不留下蹤跡……”

天啊，這世上怎麽會有這樣的寶貝，傻也傻得特別讓人喜歡……

殷五也不知自己受了什麽蠱惑，手指往下一按，如意蓮蕊被他一指戳破，一直限制靈沛的清液倏忽由那花蕊流失，只聽“噼啪”一聲，整個蓮花從中一分為二，打開了口子。

靈沛眼前急急黑下又亮起來，便感到自己整個元神魂體倏然回到體內，似乎正躺在某一處床鋪上，底下還有輕微的晃動。

他猛地一個坐起——自己還在靈舟上，正睡在殷晉良身邊。

電光火石間，行動比思維更快一步，他一震袖，困仙绫由儲物戒飛出纏上殷晉良脖子，另一段則繞在自己手腕間。

他将人提溜在手裏往艙外走，九識蠱從對方昏迷的面上顯現，震動翅膀想要護主。

靈沛空着的另一手直接捏住那九識蠱的身子，将它從殷晉良面上扯下，對方三對翅膀被他掌心碾在一處，再不能動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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