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章

第 3 章

林越聽到對方提起陸離的母親，立刻想提醒他，張了張嘴又想起陸離之前說要保密的事，一時間有點不知所措。他側頭看向陸離，陸離确并沒有看他，正低着頭。

此時的陸離正在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緒，防止自己在秦朗面前失态，他擡頭看向秦朗說:“沒什麽事的話我們要先回學校了，麻煩讓一下。”但一開口沙啞的聲音還是暴露了他此時并不平靜的內心。

他說完這句話就要拉着師兄離開，秦朗卻伸出一只手攔住了他，咬牙切齒地說道:“這麽多年沒見了，不續一下舊嗎？我可是有很多話想跟你這個老.同.學說呢。”

“我沒什麽可說的”，陸離盡力擺出冷漠的姿态。這時候再神經大條的林越也察覺到氣氛不對了，這兩個人哪裏是老同學啊，分明是仇人吧。

他連忙攔在兩人中間，生怕他們一言不合打起來，之前一直站在旁邊看戲沒有說話的跟秦朗一起的青年走也過來了。

對着這劍拔弩張的氣氛，陸離突然有點想笑，他跟秦朗怎麽可能打得起來，當時對方快氣死了也沒有動過手，更何況現在呢。但秦朗光是這種說話語氣已經夠他難受的了，他可太知道怎麽往別人心上紮刀子了。

“有什麽舊非要現在續啊，要不先交換一下聯絡方式，有空再約呗，怎麽樣？”秦朗身邊的青年出來解圍，拉住秦朗的手臂。

“游子銘，放手。”秦朗嫌棄地甩開他，他又不是暴力狂，一個個地怎麽都一副生怕他打人的樣子。

“也好，老同學的手機號想必早就換了吧，難怪我當時怎麽打都沒有人接。”秦朗推開擋在前面的林越，把手搭在陸離的肩膀上，盯着他的眼睛，另一只手拿出手機伸到他面前。

他說的每一句話都像帶着刺的鈎子般紮進陸離的肉裏，呼吸都變得痛苦。他借着低頭看手機的瞬間調整好自己的狀态，跟秦朗交換了手機號碼和微信。

秦朗看着他，感受着掌心傳來的溫度，才有了一些實感，這個人是真的，而不是幻覺。陸離的手機看着有些年頭了，屏幕一角布滿裂痕，他每進行一項操作手機都要緩很久，仿佛行将就木的老人。“可以了。”幾分鐘後，陸離終于舍得把視線從手機屏幕上挪開，擡頭望向他道。

“那就先這樣吧，希望下次打你的電話不會再無人接聽。”秦朗說完才把手從陸離肩上拿下來。他正準備招呼游子銘離開，轉身卻看到他跟林越聊起來了，陸離也轉頭看向師兄。

林越在向他招手，高興地說道:“陸離，游先生說可以送我們一程，我們趕緊回去吧。”游子銘也一起走了過來，說道:“我家剛好在那個方向，可以順便送一下你們，這個點也打不到車了。”

“謝謝，麻煩你了。”陸離向他道謝，正準備往外走又被秦朗拉住了。說着“我送你，我也順路。”然後也沒給他拒絕的機會就拉着他走出去，游子銘追在他們後面無語道:“你順什麽路，你家明明在反方向！”

林越看看他又看看秦朗，都不知道該跟誰走好了，真是奇了怪了，剛才還一副想打人的樣子，怎麽現在又要送人回家了？他還是跟着陸離好了，萬一有什麽事還能幫一下忙。

手腕被秦朗握住了，陸離掙不開，就由着他去了，對方願意送，他也沒什麽好矯情的。林越到停車場的時候陸離已經上了秦朗的車，他正想一起上去就被游子銘拉着到他的車上了。“等等，我要跟陸離一起。”林越說着就要拉開車門，結果已經鎖上了，他回頭郁悶地看着游子銘道:“你幹嘛啊，萬一他們打起來怎麽辦，我要看着點才行。”

“放心吧，大家都是文明人，不會随便打人，再說了，就你這小身板真打起來了你能攔得住誰？” 游子銘一邊發動車子一邊說道。林越不想說話了，他忿忿地拿起手機給陸離發消息，叮囑他有什麽事就打電話。

而此時另一輛車上的兩個人都處在沉默中，誰都沒有開口說話。陸離是覺得對方恐怕不想聽到他的聲音所以選擇閉嘴，而秦朗則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他當時下意識地把陸離拉上車，随後反應過來也覺得自己莫名其妙，他可是還記恨着這個人的。

車都開到半途了，秦朗也不想再打破這種靜谧的氣氛，他用餘光看了一眼坐在旁邊的人，除了頭發長了一點，皮膚更加蒼白之外，幾乎跟他記憶中的陸離沒有區別。橫亘在他們之間的六年時間仿佛只改變了他一個人，真不公平。

秦朗跟陸離是高三的時候認識的，他們不是同一個班的人，只是同一層樓的同學，最開始是因為晚自習下課後一起學習才逐漸熟悉的。在相處過程中也說不清楚是誰先動心的，兩個人就這樣成為了戀人，他們一起學習，一起談論未來，還準備一起考同一所大學。但就在高考結束後沒多久，秦朗還在幻想着他們的大學生活的時候，就收到了陸離發來的消息。

只有五個字：“我們分手吧。”沒有任何解釋，也沒有任何預兆，明明他們前一天還通了電話，說等成績出來了要一起填志願。秦朗不相信，發了無數條消息給陸離，卻都沒有回複，打的電話都是無人接聽，他不知道陸離的家在哪裏，只能每天繼續打電話給他。甚至跑到學校蹲點，想等他來領畢業證的時候問清楚。

但直到學校畢業典禮都辦完了，大家開始填報志願了，陸離也沒有出現，他去問過陸離的班主任，他的畢業證是他媽媽來領的。秦朗從一開始的不相信，擔心到生氣，最後已經心如死灰了，他覺得自己是個傻逼，被人刷得團團轉，說不定從一開始陸離就沒喜歡過自己。畢竟每次周末想要約出來見面都會被拒絕，甚至連借口都不改一下，都是我媽不許，現在想起來都覺得離譜。

他等了陸離兩個多月，甚至固執地填了他們說好要一起去的學校，還跟他爸媽出櫃了，差點沒被打死，但是現在都無所謂了。秦朗最後還是按照爸媽最開始的意願去了國外，反正他也沒什麽可留戀的了，離得遠遠地就可以把這個人忘了吧。

大學四年，秦朗幾乎沒怎麽回過國內，他跟游子銘是在大學認識的，大學期間他們就在一起組建了公司，畢業後就帶着從國外拐回來的技術人員合夥創業了。他們公司是做軟件開發的，國內這麽多擁有更好的發展空間的城市，他偏偏還是選擇回到這裏，确實有某個瞬間想過可以再次遇到陸離。

他有很多話想要說，也有很多疑問想要得到解答，但秦朗看着安安靜靜坐在旁邊的陸離，又覺得沒必要了，無論得到什麽答案，也改變不了他們已經分開的事實。

安靜的環境裏時間顯得格外漫長，除了車內暖氣發出的輕微聲響，就只剩下自己發出的呼吸聲，陸離甚至覺得自己的心跳聲都變得嘈雜起來。他注意到秦朗時不時停留在自己身上的視線，卻始終不敢偏頭看一眼對方，他已經褪去了青澀的外殼，變成一個讓陸離感到陌生的成熟男性了。

陸離在心裏默默描畫對方現在的樣子，想要從中找到到熟悉的影子，眼睛還是這麽亮，瘦了一點，也黑了些，顯得輪廓更加分明……他還沉浸在找不同中，車已經停了下來。

“到了。”秦朗說了從上車後的第一句話，陸離回過神來，連忙打開車門下車。他站在車窗旁對秦朗道了聲謝，想了想又補了句：“快過年了，提前祝你新年快樂。”他以為秦朗不會理他，回頭走的時候後方傳來低低的一聲：“新年快樂。”

那一瞬間陸離差點哭出來，他很想回頭看一下秦朗現在的表情，還是充滿了不耐嗎？亦或是嘲諷？又或者是真的在認真祝福他？他本可以對他說很多次新年快樂，現在可能只有最後這一次了，陸離沒有回頭。

回到家已經是深夜，陸離剛打開家門就接到師兄的電話，“陸離，你到家了嗎，秦朗沒對你怎麽樣吧？”電話那頭的林越焦急問道。“我沒事，我剛到家，師兄你也是買了明天的機票吧，早點休息吧。”陸離特意避開了秦朗的話題，但顯然師兄并沒有打算放過他。緊接着說道：“我是明天的機票沒錯，你跟秦朗到底怎麽回事啊？”

陸離嘆了口氣，回道：“大概是孽緣吧。不過已經過去了，以後大概也不會再見面，不用擔心我。”

“行吧，你自己一個人注意安全，他如果約你出去記得叫上我。”師兄還是擔心道。陸離笑了一下應聲道：“好，我會的，謝謝師兄，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

……

這是陸離一個人過的第一個春節，他打算一切從簡，離新年也沒剩幾天了，家裏卻還是之前剛搬過來的樣子，連箱子都沒拆。上兩個月在忙着項目的事情，搬家都是抽空搬的，一直沒有騰出手來收拾，現在終于有時間整理了。

陸離用了兩天時間把整個家都清理了一遍，更換了一些老舊物品，之前的項目完成後導師給了一筆不錯的報酬，加上之前剩下的一些，陸離手上總算寬裕些，可以過個好年了。大掃除結束就剩下買年貨了，但因為這附近的商鋪都是服務于大學的，學生放假了就基本都關門了，陸離只能到市區去購買。

時間已經來到大年三十，街上的行人都大包小包地拎着年貨，道路兩旁挂滿喜慶的紅燈籠，到處都洋溢着歡快的氣息。陸離也被這種氛圍感染到，忍不住露出笑容來，他已經很久沒有這麽放松過了。

原本只是想簡單買點東西的陸離，進了商場也忍不住加入大包小包的行列，當他拎着這些東西出來後才發現買多了，他一個人根本吃不完。更何況這麽多東西擠公交車都不方便，他站在路邊等車的時候，只能把東西都放在腳邊。

一輛黑色的轎車突然停在他面前，車裏的人搖下車窗探頭看他，卻是他以為不會再見面的秦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