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章

第 4 章

“你在這幹嘛？”秦朗語氣有點生硬地問道，他還是很難克制住自己的情緒，每次看到這個人都會忍不住刺他一兩句，冷靜下來之後又暗暗唾棄自己的無聊行為。

“我來這邊買點東西。”陸離指了指地上，秦朗這才看到他腳邊的大包小包，他哦了一聲表示了解，雙方又陷入沉默。陸離覺得有點尴尬，想要說點什麽，車內突然傳來一道女聲:“秦朗，遇到認識的人了嗎？”陸離看向車內，這才注意到副駕上的人，對方也剛好越過秦朗沖他打了聲招呼，“你好啊。”

是位很漂亮的女性，她正把雙手搭在秦朗的肩膀上，頭也靠了上去，很親密，也很般配……陸離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一點喜悅瞬間消失了，他早該想到的，這麽多年過去了，他身邊肯定會有新的人。陸離拽着衣服下擺，很想逃離，可是他還要在這等車……

秦朗“啧”了聲，拍開肩上的人，沒好氣道:“你不是要買東西嗎？買完再打電話給我，我不進去。”說完就要把人趕下車，葉西瞳看着他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有情況啊，行吧，我下車自己逛，不打擾你們。”

陸離站在旁邊，看着他們的互動，想要原地消失，他明明不想看的，眼睛卻仿佛生了根似的粘在他們身上，刺得他眼眶生疼。

在秦朗回過頭時他卻立刻垂下頭假裝在看手機，他不想被發現，太難堪了。

“上車吧，我送你。”他聽到秦朗的話才擡起頭，遲疑道:“你不用等剛剛那個女生嗎？我等公交車就好了，不麻煩你了。”

“啧，叫你上就上，別磨蹭了，再停在這待會要吃罰單了。”秦朗根本不理會他的拒絕，直接下車幫他把東西放進後座，陸離不得不坐上去，他有點後悔今天出來買東西了。

為了避免再次出現上次的沉默，陸離艱難開口道:“又麻煩你了，剛剛那位是你的女朋友嗎，她很漂亮。”他也說不清自己是想要确認什麽。

秦朗正想要否認，又覺得有點生氣，也不知道在氣什麽，就順着他的話嗯了一聲，他倒要看看對方會有什麽反應。

陸離很久都沒有說話，他怕自己一開口就要哭出來，他深呼吸了好幾下，努力露出笑容道:“果然……挺好的，祝福你們。”秦朗側頭看了一眼，對方笑得比哭還難看，他的心也跟着痛了一下。

其實他很想問問陸離，當初走得這麽幹脆，現在又為什麽要擺出這副表情呢？好像被人抛棄的小狗似的，可是明明他才是被留下的那個。

之後一路無話，秦朗把陸離載到目的地後順手把他的東西拎下來，正想幫他拎回家就被陸離接過去了。“謝謝，我自己拿就可以了，我家有點亂，就不請你上去坐了。”陸離說道，他暫時不想再跟秦朗呆在同一空間。

秦朗愣了一下道:“行，那代我向阿姨問聲好。”這是他第二次提到陸離的母親，雖說這次不是故意的……陸離嘆了口氣，算了，還是告訴他吧。

“秦朗，我媽已經去世了。”他并沒有要興師問罪的意思，只是陳述這個事實，但對方明顯被吓到了，開始語無倫次:“我，我上次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對不起。”他慌亂地擡起手想要碰一下陸離，又在即将碰到的時候縮了回去。

“真的對不起，”他又低聲說了句，秦朗垂下頭，有點不知道該怎麽面對陸離。“沒關系，你也是剛知道，我沒有怪你的意思。”陸離覺得自己再不說點什麽，對方的頭都要垂到胸口去了。

秦朗并沒有被安慰到，況且現在需要安慰的人是陸離才對吧，他都不明白陸離為什麽還可以這麽輕描淡寫地說這些。然後他又想到陸離本來就是單親家庭，那現在不就只有自己一個人了嗎？那他春節……秦朗忍不住開口問道:“你家裏……你今年是一個人過嗎？”

陸離笑了笑道:“不然呢，我還是孤家寡人，不像你，都有女朋友了。”秦朗又想抽自己了，叫你撒謊。

“回去吧，她還在等你。”陸離又道，他都要開始佩服自己了，才過了這麽短的時間，就可以冷靜地跟對方讨論他的女朋友了。

說完他也不再看秦朗，自顧自地往家的方向走去，一個人這種事，他遲早都要習慣的。

他一步步地往前走，手上的袋子勒得手生疼，他的視線變得模糊，眼淚順着臉頰滑落，滴到地上。

秦朗沒有追上去，他看着陸離逐漸遠去的背影，直到消失在拐角處。他們現在甚至連朋友都算不上，他想要邀請陸離一起過年都不知道用什麽身份，他也不知道陸離還願不願意讓他走進對方的世界，他不敢賭。

……

陸離的眼睛還有點腫，臉頰也被冷風吹得有點刺痛，他把冰箱裏的冷飲拿出來放到眼睛上，躺在沙發上一動不動。過了很久，他才爬起來把散落在地上的東西分類放好。

放在房間裏太久，速凍餃子都有點融化了，陸離拆了一袋下鍋煮了，他看着白白胖胖的餃子在鍋裏翻滾，卻沒什麽食欲。他随便吃了幾個就覺得飽了，剩下的打算留着晚上吃。

他還買了一些對聯窗花什麽的，本來打算也應個景随大流貼一下，但現在實在是沒什麽心情。他坐在客廳裏，看着冷冷清清的家，突然不知道還有什麽事情可以做。

陸離沒有什麽愛好，平時的休息時間大多數都用來打兼職了，徐曼華還在的時候，即使是過年他也是拖到最後幾天才會回去。現在突然空了下來，他反而不知道該幹些什麽，最後還是打開了筆記本電腦，把之前接的兼職做完。

開始忙起來後，時間就變得快了起來，不知不覺一下午就過去了，等陸離從各種文檔中剝離出來，外面的天都黑了。過了晚上十二點，就是新的一年了。

陸離把中午沒吃完的餃子熱了一下，煮了個湯，還煎了一塊魚排，算是占了個魚字，反正是自己吃的沒那麽講究。吃完飯就只剩下守夜了，他已經緩過來了，于是又把買的對聯窗花貼上了。距離十二點還有幾個小時，陸離随便從網上找了部電影消磨時間。

“叮，叮，叮叮叮！”放在桌面的手機響了好幾聲，陸離拿起來一看才發現已經過了零點了，剛才的叮叮聲是朋友們發來的祝福短信，還有導師給他發的紅包。他一個個點開看了，先給熟悉的人回了消息，然後發現有一個陌生的頭像，之前沒有見過，陸離有點好奇地點進去，是秦朗。

只有簡單的一句新年快樂，不注意看的話還以為是群發的消息，陸離腦海裏閃過各種回複內容，最後也同樣只回了一句新年快樂，再多就越界了。

另一頭的秦朗在發完消息後就緊盯着手機，生怕錯過陸離的回複，結果等了十幾分鐘才終于收到，他甚至以為對方不會回了。

坐在他隔壁的葉西瞳看他一直盯着手機，湊過來想看看他在看什麽，被秦朗躲開了。葉西瞳翻了個白眼不爽道:“切，小氣，身為表姐想關心一下表弟都不行嗎？有什麽東西是我不能看的。”

秦朗看到她就想到自己跟陸離說的女朋友的事，懶得理她，拿着手機到陽臺去了。他這一天滿腦子都是陸離的事，他覺得自己可能是犯賤，不然為什麽總是在意一個曾經傷害過自己的人呢？

秦朗的心情陸離不清楚，他現在的心情倒是因為對方的一條消息又開始低落起來了。外面的天空被煙花點亮了，遠處傳來各種炮竹聲，他想起高中曾經偷偷和秦朗一起放過的煙花，那是他最開心的一段時間。

……

高三上學期，臨近寒假，大家都開始蠢蠢欲動起來，就等着放假了。陸離也難得對寒假有了期待，他交到了一個好朋友，也是唯一的一個，他其實很想跟他一起度過他們認識的第一個新年。

好不容易熬到老師們講完試卷，寒假正式開始了，陸離跑去隔壁班找秦朗，趁還在學校跟他多呆一會。他寒假大概率是沒辦法出去的，徐曼華對他的看管越來越嚴，她甚至在家裏裝了監控，陸離避不開。

他跟秦朗是剛升上高三沒多久的時候認識的，陸離是學校裏為數不多的走讀生，由于不想回到家面對徐曼華，他都會在晚自習下課後再在學校呆一個小時再走。

他跟班上的同學關系都一般，陸離本身就話少，再加上沒有手機，他們聊的很多東西陸離都不知道，久而久之就被邊緣化了。陸離也沒覺得特別難過，畢竟早就習慣了。

所以為了避開周圍的人，他在教學樓後面找到了一個沒人的小角落，每晚下課後都借着路燈在那裏看書。他跟秦朗就是在這遇到的，他正在磕磕巴巴地讀着英語課文，就看到圍牆上突然跳下來一個人，把他吓得差點沒蹦起來。

處于黑暗中的人也明顯頓了一下，應該也是沒想到這裏會有其他人，等對方走到光亮處陸離才發現是個跟他年紀相仿的男生。他愣愣地看着對方走近，陸離有種做壞事被抓包的感覺，他一直以為這裏是他的秘密基地，沒想到還會有其他人出現。

“喂，你是哪個班的，敢去打小報告你就死定了。”秦朗虛張聲勢地沖陸離說道，還慌張地四處張望有沒有老師在。陸離松了一口氣，他也害怕會被老師發現，于是小聲說道:“我不會跟老師說的，你也不要告訴別人我在這裏的事可以嗎？”

秦朗覺得莫名其妙，這個好學生剛剛不是在看書嗎，還是他搞錯了，為什麽看書不能被別人知道？但他也懶得深究，确認對方是真的不會去告狀之後就離開了，這就是陸離跟秦朗的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