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章

第 5 章

随後幾個星期裏，陸離跟秦朗也會經常在教學樓後面遇到，彼此都保持着一種互不幹涉，心照不宣的默契。正當陸離以為他們會一直這麽下去的時候，秦朗過來跟他搭話了。

對方蹲在他旁邊好奇地問道:“诶，你為什麽要跑到這邊來看書啊？黑呼麻漆地你不怕近視嗎？”陸離被他的突然湊近吓了一跳，默了一瞬道:“……我不想這麽早回家，而且我在這是想練習一下口語，怕影響到其他人。”

秦朗驚訝地啊了一聲，“不是，你是走讀的啊，我巴不得每天出去，你竟然還不想走？！真是搞不懂你們好學生，無聊。”

陸離也不知道怎麽跟他解釋，幹脆不說話了，但秦朗可能是沒事做，又湊上來，“你剛剛說在練口語，那你怎麽不說啊，我可以跟你用英文對話啊，我可是從小可以雙語自由切換的。”這次換成陸離驚訝了，他一直以為對方肯定是個不愛學習的小混混。

他疑惑道:“那你為什麽要爬牆啊，這是壞學生才會做的事。”

“切，誰說學習成績好的就一定要老老實實遵守紀律的，學校這麽無聊，我想出去走走怎麽了。”秦朗說着又想起來什麽道:“對了，你叫什麽名字啊，我叫秦朗，認識一下吧。”

“我叫陸離。”陸離回答道，“你說的可以幫我練習口語是真的嗎？”他帶着點希冀看着秦朗。

秦朗剛剛只是随口一說，想逗逗他，沒想到對方當真了，看着眼前的好學生真摯的眼神，他也說不出什麽拒絕的話，只能硬着頭皮答應了。

然後經常偷偷跑出去玩的“壞學生”秦朗被迫成為了陸離的學習小夥伴，交流過後才發現對方是自己隔壁班的同學，他們下課後就每天默契地一前一後到“秘密基地”學習。

其實秦朗也不是什麽壞學生，他只是不喜歡這種除了睡覺就是學習的枯燥生活，所以總是想辦法偷溜出去。但既然答應了別人要幫忙，他還是認真準備了一些資料的。

陸離因為性格沉悶，平時很少與人交流，他沒辦法像別人一樣跟班上的同學組成互助小組，所以他的英語成績一直不太好。這次遇到秦朗提出要幫他，他特別開心，覺得秦朗真是個大好人。他也問了秦朗對方有什麽其他的科目不太好，他也想要提供幫助，結果沒想到剛好是自己最擅長的生物，可以說是雙贏了。

就這樣，他們兩個從本不認識的陌生人，發展到現在成為了一起學習的好夥伴。陸離發現秦朗沒有說謊，他的英語确實很好，幾乎沒有任何口音，不看臉還以為是外國人在跟他對話。秦朗說是因為他有個小舅在國外定居，他幾乎每年暑假都會去國外找他小舅，在這樣的語言環境裏，他很快就能夠和別人順暢交流了。

不過秦朗畢竟不是專業的老師，教學經驗為零，而且脾氣還不太好，一開始可苦了陸離這個學生。不過陸離自己也是一樣，給秦朗講生物課的時候磕磕絆絆的，經常擔心自己沒講明白，不過經過一段時間的磨合，兩人都找到了合适的節奏，總算沒讓這個臨時小組半路解散。

這一天陸離也像往常一樣，在晚自習下課後走到“秘密基地”等着秦朗，平時秦朗都來得很快，但今天陸離都已經背了十幾個單詞了，也沒看到秦朗。天空開始下起雨來了，陸離沒有帶傘，躲到了屋檐下，他沒敢走太遠，擔心秦朗來了找不到。但是過了很久，依然沒有發現秦朗的身影，已經快到陸離回家的時間了，他沒有辦法，只能寫了張紙條放在臺階上跑回了家。

第二天再見到秦朗後才知道，昨天他家裏有事請假了，沒來上學。“那就好，我還以為你出什麽事了。”陸離的聲音帶着很重的鼻音，昨天淋雨感冒了。秦朗這時候也看到臺階上的紙條了，再聽到對方的聲音更愧疚了，摸了摸鼻子道：“你該不會等了一晚吧，不好意思啊，我忘了告訴你。”接着又郁悶道：“不過你沒手機真的太麻煩了，臨時有事也沒辦法跟你說，說起來你怎麽會沒有手機呢？是…你家庭條件不允許嗎？”語氣裏充滿了小心翼翼。

陸離其實特別感激他，其他人聽到他沒有手機這件事都會露出各種或同情，或鄙夷的表情，唯有秦朗剛開始知道後也沒說什麽，也不覺得有什麽大不了的，直到現在才試探着問了他。但具體原因就沒必要讓他知道了，于是陸離避重就輕地回答道：“我媽擔心會影響我的學習，所以沒給我買。”

秦朗覺得很不可思議，他覺得陸離的媽媽實在是太嚴格了，難怪他總覺得陸離有點乖得過分。但總這樣也不是辦法，于是秦朗提議道：“要不我把我的舊手機拿給你吧，我前段時間剛換了新手機，舊的放在家裏也是浪費，正好可以給你。”他生怕陸離拒絕，快速說道，“就這麽定了，我叫我媽明天送過來！”

陸離根本沒有拒絕的機會，隔天就拿到了秦朗的手機，對方還把他的副卡給他用了，陸離算是擁有了自己的第一部手機。他擔心被徐曼華發現，甚至都不敢帶回家，每次只在學校裏使用，不過這部手機的作用本來也只是為了聯系秦朗，放學校裏也可以了。

自從有了手機，秦朗在白天也會經常發一些亂七八糟的消息騷擾他，有時候是他不會做的題目，有時候是他剛看過的笑話，到後面路過的一只貓，飛過的一只不知名昆蟲，甚至是他被蚊子咬了個包這種小事都要發張照片告訴陸離。

陸離并沒有覺得有任何的不耐煩，他只覺得對方活得恣意又鮮活，像對方的名字一樣，耀眼地令他側目。他們的關系越來越近，不再只是普通的學習搭檔，而是可以分享生活的好朋友。陸離聽秦朗講述他的暑假生活，聽他說國外的種種，一件小事在秦朗的嘴裏也變得生動有趣，是陸離沒有擁有過的。

陸離自己的生活乏善可陳，所以他成為了秦朗最好的聽衆，而秦朗也很開心，之前他跟別人說起這些事都會被認為是在炫耀，但陸離只會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這極大地滿足了秦朗的分享欲。

他們偶爾會在走廊上遇到，彼此相視一笑中充滿了各種心照不宣，陸離發現自己的目光越來越多地放在秦朗身上。會在他每一次經過自己的教室時默默注視，也會在一起上體育課時坐在樹蔭下看向正在打籃球的人，然後他發現秦朗身邊從來都不缺乏好友，自己只是其中的一個。

這個發現令他有點沮喪，他想要秦朗只跟他做朋友。陸離知道自己這種想法是不正常的，但他沒有學會處理朋友之間的關系，越是在意越是陷得更深。他視線停留在秦朗身上的時間越來越久，有時候秦朗會被他盯得滿臉疑惑，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

直到有一天，他夢到了秦朗，他們一起去了他一直沒去成的游樂園，在摩天輪上相對而坐，秦朗的臉越靠越近，最後親在了他的臉上……陸離猛地驚醒了，通紅着臉趁徐曼華沒起來前把換下的內褲洗幹淨。

自從發現自己對秦朗的感情後，陸離都不敢正眼看他，每次視線一接觸就趕緊移開，心虛都寫在了臉上。秦朗才是最莫名其妙的那個，之前被一直盯着，現在又避開自己的視線……

陸離也沒有想過自己跟秦朗之間能有什麽，他很有自知之明，他只是想多呆在秦朗身邊，起碼能讓秦朗在需要的時候可以想起來有他這麽個人。時間過得很快，寒假就要開始了，陸離站在走廊上，看着隔壁班的同學一個個出來，等了一會才看到秦朗慢吞吞踏出教室。

秦朗看到陸離有點驚訝，之前他們都是在“秘密基地”見面的，平時遇到也頂多打個招呼而已，這次陸離竟然在門口等他。陸離對他招了招手，他們并肩走着，走出一段後陸離才說道：“你之前不是說寒假的時候要一起玩嗎，我寒假的時候可能沒辦法出來了，今天可以嗎？”

“現在？你認真的嗎？”秦朗無奈道，之前周末的時候也沒約出來，想着寒假總有空了吧，結果只有今天有空嗎？他這麽想也這麽問了，“你寒假是要參加什麽補習班之類的嗎？一天時間都抽不出來嗎？”秦朗的語氣已經不太好了。

這還是他們成為朋友後秦朗第一次對他生氣，陸離覺得委屈極了，他比誰都想要跟秦朗呆在一起，跟他一起玩，可是他沒有辦法，甚至連解釋都做不到。難道要他跟秦朗解釋說因為他媽媽是個瘋子，會拿刀砍人嗎？他好不容易才從噩夢中走出來，真的沒有勇氣再經歷一次了。陸離沉默良久，低聲道：“對不起，你不願意的話就算了…”

他低着頭，像做錯事的小孩似的，秦朗總覺得對方下一秒就要哭出來了，心髒沒來由地痛了一下，最後還是心軟了。他伸手揉了揉對方的頭發道：“沒不願意，走吧，想去哪裏？你的十一點門禁今天還起效嗎，如果還是一樣的話我們現在就剩下…”說着看了眼腕表，“還剩下不到六個小時了。”

陸離立刻擡頭看向他，仿佛被宣判死刑的人當場無罪釋放，心情呼啦一下，好起來了。他找出昨天仔細研究過的游玩路線，小心問道：“我們可以去游樂園嗎？”又馬上補充道，“或者你有什麽想去的地方都可以。”秦朗沒說話，拉着他直接去坐地鐵了，目的地---游樂園。

他們買票進去後陸離就直奔過山車，他早就想體驗一次了！很可惜陸離的興奮就維持到了坐上過山車，然後就悲催地發現自己竟然恐高，玩了一圈下來小臉煞白，秦朗在旁邊笑得彎下腰。之後所有的高空設施就跟陸離有緣無分了，他只能在底下看着秦朗玩，他夢中出現的摩天輪看來也只能在心裏想想了。

作為代替，他們一起坐了旋轉木馬，都是會轉的，這個也沒差，陸離只能這樣安慰自己了。即使如此，這也是陸離十九年來最快樂的一天了，他跟秦朗還拍了很多合照，陸離已經很滿足了。從游樂園出來已經快十點了，陸離跟秦朗到商店買了煙花，要去河邊放，這是陸離想做的第二件事。

因為沒辦法跟秦朗一起過春節了，只能提前感受一下。河邊現在人煙稀少，除了來往的行人，就只有他們是特意過來的，陸離點燃引線後迅速跑開。看着天空一朵朵炸開的煙火，再看看身邊的秦朗，在心中默念：希望以後每一個新年都可以和秦朗一起度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