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穿幫
穿幫
她又用另一只手往自己肩膀上捏了一把,“是真的比我大好多,怪不得你個高呢。”
“好了好了,別動了,擺好。”羅昊催促着,林時鹿這才收回了力道,老實地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陳誠的皮膚白,即便是一層淺淡的粉紅色,也足夠引人注目的。
畫室裏響着鉛筆摩擦過紙面的沙沙聲,林時鹿面上沒動,但垂着眼珠子,盯着那耳垂看了好一會。
很快,三十分鐘結束,學生們自覺地把畫紙交了上去,教室裏人流攢動熙熙攘攘的。
林時鹿能活動之後,第一時間就問出了憋了半天的話:“你脖子咋紅了,很熱嗎。”
“紅了嗎。”陳誠下意識反手按上去感受了一下溫度,然後找到了一個感覺合适的理由:“你剛才捏紅的吧。”
“你不要污蔑我,我哪那麽大手勁。”林時鹿覺得扯淡,然後就看見陳誠站起了身來,她的視線也就自然從俯視便成了仰視。
陳誠也把自己的手搭在她肩膀上,仿照着她剛才的力道演示了一遍:“不然你自己試試。”
“……?”但林時鹿心大,全然沒有反應,她盯着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然後向他投去了一個疑惑的眼神,“學霸,捏兩下不要這麽小氣。”
曾經的兩個緋聞對象雖然之前也總是這麽站在一起,但是這種熙攘環境中旁若無人的互動感,仿佛是隔絕了所有的外界因素,外人看來,就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微妙感。
幾個交了作業往回走的學生忍不住駐足觀摩,戳了把旁邊同學的胳膊:“雖然但是,我還是忍不住覺得他們兩個……你看你看。”
這個年級的孩子們長得快,林時鹿的面相和之前高一剛入學的時候明顯脫去了一些稚氣,容貌五官的優勢開始突顯,個子也比之前長高了一點。
她和陳誠站在一起的時候,就更加般配了。
旁邊被戳到的童凱順着看了一眼,有點不耐地無語道:“哎喲,能不能搞點新鮮的,這麽老掉牙的黃歷還翻出來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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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同學知道童凱嘴巴碎,也不介意,伸手學着他們倆的動作在童凱肩膀上捏了一下感受:“可是這有什麽好捏的。”
童凱:“你好無聊啊,那我寫生的時候還背過林時鹿呢,人家同學關系好挨一下碰一下怎麽了。人林時鹿就是個咋呼性子,都是外面看的人想太多。”
那學生想着也是,哈哈一笑随口道:“你什麽時候跟林時鹿關系好了。”
青春發育期的少年渾身的勁沒處使,是最渴望展現存在感與被需要的年紀,自從上回寫生時候他把林時鹿給背回來了,就開始萌生一股奇特的保護欲,跟她說話也不像以前那樣老帶刺了,偶爾還能坐一堆畫畫。
天氣越往後走越熱,漢水市短暫的春天轉瞬即逝,才不過四五月份,就能開始聽見一兩聲蟬鳴了。
随着美術聯考的時間逼近,班裏的氛圍也逐漸開始變得緊張起來,但大多數學生都處于迷茫焦慮卻又不知該往何處使力的狀态,不敢像以前一樣上課摸魚偷懶,畫紙上卻又沒畫出個什麽名堂來。
林時鹿和陳誠還是和之前一樣,每個美術課的中午都會提前半個小時去畫室,只是這跟随的隊伍越來越壯大,起先只是一個駱小則,後來姚雨希和江麗珺也加入進來,再後來童凱也跟着一塊來湊熱鬧。
中午時候那起身的陣仗越變越大,也慢慢影響到了一部分左右搖擺焦慮着的同學,跟着一起提前去畫室。
羅昊一向都是踩點進畫室的,今天難得的上班到早了,一腳踩進門,發現班上竟然是已經坐了接近十來個學生了。
“嗬,這麽多人用功吶。”男人稍稍有些驚訝,一邊往講臺走,一邊笑着道:“你們這一屆年底就要參加聯考了,還剩八個月的時間,緊張嗎?”
江麗珺搗蒜似的點頭,第一個響應:“緊張!老師我都要緊張吐了。”
羅昊笑了笑:“那沒感覺出來,真的緊張就應該拼命畫拼命往前追,你看看你旁邊那幾位。”
江麗珺向來是跟美術老師的嘴巴官司打的最歡騰的一個,叽叽喳喳一掌抓起了自己水桶裏滿滿一把的各種排筆:“老師你看我為了找手感,連畫具都又買了一組新的,那個店的老板說,這種魚尾排特別适合上氛圍感,老師你看看有沒有用啊。”
羅昊掃了一眼,實在是沒憋住笑吐槽了一句:“差生文具多聽過嗎,你看看駱小則的桶,裏面就三根筆,就能打天下了。”
江麗珺熄了火:“那就是沒用呗。”
羅昊搖頭,苦口婆心勸誡着:“少花點冤枉錢,會畫的拿什麽筆都能畫,畫不好的給他馬良的神筆也不中用。”
林時鹿背對着老師,深以為然地跟着他一起點頭,她自己畫了這麽久也發現了,常用的順手的翻毛的也就那麽幾支筆,其他的型號不是說沒用,但她懶得換筆洗筆廢那麽些功夫。
放學的時間越來越晚了,七點多路燈都出來了,高二才下美術課。
林時鹿腰酸背疼,一邊活動着自己僵硬的肩膀一邊吐槽道:“本來明天該休息的,現在學校把周六都占了用來畫畫,一周就剩那麽一天的時間休息,還有一堆文化課作業,真的好疲啊。你說是不是?”
陳誠對上了她的視線,抿唇道:“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情,畢竟還有八個月就聯考了,勞逸結合吧,還是要注意休息。”
提起勞逸結合,林時鹿眼睛一亮:“诶,我們打籃球去吧今天?還是去丁字小巷後面的那個球場,活動一下好不好,我們每天就這麽坐着畫畫,一坐好幾個小時的,我屁股都是疼的,去活動活動?”
陳誠提醒她道:“晚上還有作業呢,明天要上課,熬夜趕的話會精神不振的。”
“就一個小時。”林時鹿可憐巴巴看着他。
“折騰出汗了晚上就很容易犯困,效率也不高,會影響明天上課的。”陳誠拿她沒辦法,不怎麽會招架這種眼神,商量道:“明天怎麽樣?後天休息,明晚我陪你去。”
林時鹿也不想強人所難,癟着嘴道:“那好吧,就約明天。”
二人從丁字小巷走進去,到了分別的路口,陳誠跟她擺手告別,卻是瞧見林時鹿的眼睛一直在往那籃球場的方向飄。
“拜拜,明天見。”林時鹿揮手應了一聲。
陳誠:“明天記得穿運動鞋。”
“嗷,好。”
陳誠走後,林時鹿又往球場那邊看了一下,心裏實在是癢得不行。
她是個說風就是雨的性子,興致頭上來了是怎麽也按不下去,今天不去球場上跑一圈,晚上回家了寫作業也是肯定靜不下心來的。
女孩一瞬間想到了另一個合适的人選,一邊走着就一邊發消息給了自己發小彭子銳。
【林深時見鹿】:你們放學沒?打籃球來不來,老地方,我想去跑幾圈。
【彭子銳】:來,等會,我騎個車,十幾分鐘就到。
陳誠往自己家的方向走,腳步快不起來,經過那通往球場的巷子前時,還是停了下來。
剛才林時鹿那眼巴巴的模樣一直往腦子裏鑽,之前他不高興的時候,小姑娘明明是很積極的在開解他,後來還把自己給搞感冒了。
到他這裏的時候,就推脫起來了,好像不太好。
陳誠自己也不知道是出于一種什麽心态,腳下沒由來地就轉了彎,往籃球場的方向折回去了,他就是感覺,那個女孩可能就會在那。
球場兩側的路燈亮着,那已經褪色的長凳經過一個冬天的寒霜,顏色褪得更淺了。
場中空無一人,地上還有落葉,看着有點蕭瑟的感覺。
陳誠遙遙在樹下站了一會,正想轉身回去,就瞧見前面小路裏,一男一女兩個學生有說有笑地從林子裏鑽了出來。
那個黑壯的男生他見過兩次,雖然兩次都隔得比較遠,但陳誠的目力和記憶力都不錯,一般不會認錯人。
彭子銳怕熱,五月還沒到,他就已經穿上了工字背心,兩條胳膊都露在外面,随手把書包往凳子上一甩,就輕車熟路地跑去副食店借球去了。
林時鹿跟着跑了一小段,男孩回來之後把球往地上一彈,将第一球傳過去給她投,林時鹿也沒跟他客氣,拍了兩下試手感,跳着丢了一個三分,可惜沒中。
彭子銳去幫她撿球,熟絡地聊天道:“你們美術的高二生是不是最近特別忙啊,我看我們學校的美術班,一天天的就跟住在畫室裏面似的,不會腰疼嗎。”
“疼啊,我還不是每天住在畫室裏,盯着紙看時間長了啊,眼睛也是花的。”林時鹿一邊接球一邊跟他吐槽閑聊,“等今年體測的時候,我視力肯定要下降一大截!”
“嗐,可真慘,我是坐不住的,我寧願多跑幾公裏。”
臺階上面的陳誠看着兩人你來我往的傳球,明顯是一副相識已久非常熟絡的模樣。
他站在那,若說沒有驚訝那是假的,慢慢消化着眼前這副跟他的認知有所沖突的景象。
第二天是周六,早上的課給了英語和語文,下午才去畫室。
上課鈴響,韓晴進來之後先準備給學生們重新換個座位,還是和之前一樣,讓所有人背了包站在後面,點到名字的往座位裏面填空。
陳誠昨天在籃球場上看見那一幕之後,也沒有打擾他們,自己安靜的就走了。但他回去之後不自覺的就在回想,林時鹿那時候為什麽要騙他。
“第三組,李思雨、童凱、江麗珺、陳誠……”
被點到名字的少年坐下後,視線掃到了還等候在教室後面的林時鹿,她今天把頭發紮起來了,前額鬓角都有不少細碎的小頭發,看起來腦袋蓬松松的,有點像家裏以前養的那只布偶貓。
陳誠看着她,這樣一個開朗又熱心腸的人,其實她當時的想法,也并不是很難猜測。
還能有什麽理由,無非便是伸出手的同時,還想照顧他的自尊心。
“第四組,徐暢、駱小則、姚樾、林時鹿……”
随着班主任的聲音落下,林時鹿眼前一亮,歡騰地蹦跳着往自己的位置上去,而她的同桌也正在向後凝視着她。
林時鹿熟絡地把書包往桌上一甩,擺動着手指愉悅地跟他打招呼:“嗨,老同桌。”
少女洋身上溢着滿滿的青春氣息,純粹,幹淨,美好。陳誠心裏的那些猜測與想法,在她靠近過來的時候自動消散掉,離開了腦海。
他挽唇回應:“老同桌。”
這還是林時鹿第一次正兒八經的看見他笑,不是臆想不是直覺他高興,是真切看見的那種笑。
有那麽一瞬間她有點想拍個照記錄下來,但又覺得現在掏手機不太禮貌,于是便還是順勢坐了下來,順便往他腳上看了一眼,“你穿球鞋了吧?”
陳誠把腳斜出來給她檢查,林時鹿滿意道:“開心。”
今天的天黑的晚,放學時候還能看見一點夕陽,暖橘色的,照在球場的球欄和兩側的樹上,給人一種寧靜又舒适的感覺。
陳誠走過來的這點時間裏,拿手機拍照把這場景給記錄下來了。
林時鹿不解問他:“拍這幹啥,你想回去練場景啊?羅老師說過的,一般不管聯考校考都很少出到場景速寫素描的題,頂多是個風景。”
陳誠淺笑:“沒有,就是覺得好看,想紀念一下。”
林時鹿跟着一起笑,随手把書包扔到了凳子上,就在這時候,手機震動收到了消息,她掏出來看了眼,是彭子銳發來的,問她今天還繼不繼續打球,反正明天休息。
林時鹿高興了就沒想着那麽多,嘴比腦子快,一邊打字回複一邊跟陳誠道:“等會兒啊,我還有個發小想一起來,也是個男生,搞體育的,他投籃特準……”
陳誠眉眼動了一下,沒接話,只斜斜睨着她,但顯然小姑娘完全沒有反應過來問題在哪。
也怪不得她的單詞和政史課文背不清楚,記性委實是有些不太好。
“哦,不對……”終于,林時鹿打字打到一半想起來點什麽,自己在那頭腦風暴了一會,趕緊将內容全删了重新打,然後嘴上跟陳誠說道:“他,他,他不來了。”
“哦,不來了啊。”陳誠微妙點頭,看她在那支支吾吾的不敢擡頭,覺得那樣子有點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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