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肚子疼

肚子疼

也不知是不是心裏潛在的壓力太大,才讓這回回準點的親戚突然提前造訪。

在廁所裏不能逗留太長的時間,林時鹿出去的時候足足用了半包手紙,暫時處理了一下,跟着監考老師回到了考場裏。

此時場中絕大多數考生已經是在上明暗的階段了,基本能呈現出來一個半成品的模樣,林時鹿大概掃了一眼,水平參差不齊,有高手也有來破罐子破摔的。

素描考試結束的時候正好是中午十二點,陳誠收拾好自己的畫具畫架之後背着板子出來,站在樓梯側面的空地上等林時鹿。

第一批動作快的考生已經熙熙攘攘地湧下來了,大家顯然都是很有經驗的,盡管個個身後都背着大板子步子又快,但卻是走得亂中有序相安無事。

陳誠等了一會,上面三樓考場的駱小則和童凱都下來了,瞧見他後招呼道:“陳誠?走啊,在這站着幹啥,一起出去呀。”

駱小則的小臉到了冬天就紅撲撲的,仍舊穿着那件大紅色的大襖子,已經成了一個靠面相完全分辨不出實力的隐藏大神。

陳誠搖頭道:“你們先走吧,我等人。”

駱小則很懂他的社交圈根本沒啥人,很自然就猜到了:“你等鹿鹿是吧,那我先出去啦,我爸在外面接我。下午的考試加油!”

送走了相熟的同學之後,陳誠又等了一會,直到樓梯上下來的人潮慢慢變得稀疏,看樣子像是動作慢的最後幾個也走了的樣子。

正當少年覺得奇怪,準備上樓去找她的時候,上面林時鹿正好從樓梯拐彎慢慢走下來,臉上一副不太舒服的樣子。

陳誠迎上去關切問她:“你怎麽了?”

林時鹿嘴唇有點發幹發白,苦臉道:“倒黴,親戚來了,肚子疼。”

陳誠看着小姑娘這虛弱的模樣,有點不知所措,趕緊伸手去扶住她的胳膊,“那怎麽辦,你下午還能考試嗎?”

林時鹿本來肚子脹痛不舒服,被他這幅如臨大敵的模樣給逗笑了,“沒那麽嚴重,我中午睡一覺吃個止疼藥看看吧,希望不會影響下午發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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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小姑娘揮着胳膊說自己沒事,旁邊的陳誠仍然不大放心。

他一把将她的畫板拎下來,套在了自己胳膊上,“你給我吧,我幫你拿。”

末了,陳誠看着她因為不适而不自覺弓下去的後背,短暫猶豫了兩秒鐘。

然後他忽然道:“……要不然,我背你吧。”

“哈?”林時鹿一臉懵逼擡頭。

她看着男孩認真的神情,一點說笑的意思都沒有,忍不住哭笑不得道:“誰要你背啊!不至于不至于,我能走。”

林時鹿一笑肚子更疼了,哎喲了一聲,“不說了,快出去吧,我要找地方躺着睡一覺。”

他們兩個幾乎是最後幾個才走出學校去的。

外面的人潮基本上已經散光了,兩家的父母在外面眼巴巴往裏看,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心裏提着的那口氣,終于是在看見孩子的那一刻松了下來。

雖然林時鹿已經表示過了不需要,但陳誠在家裏見過自家媽媽痛經的模樣,那是臉色慘白連路都走不動的,于是便還是将她的手肘給扶了一把。

“怎麽了這是?”邬雅看着自家姑娘這副模樣,擔心極了,站在門禁關卡前面,視線來回在兩個孩子之間詢問。

林時鹿出來之後簡單對着邬雅解釋了一句:“肚子疼。”後者瞬間就明白了,但仍然是掩不住面上的擔憂之色:“那快咱們回酒店去休息,媽媽去給你買藥。”

林北喬接過了陳誠手中的畫板,對着少年道謝,又跟陳光海袁璎夫婦打了個招呼,便快步追上了前面的妻女。

其實林時鹿家裏距離考點并不算遠,至多二十分鐘的路便到了,但這種大考中午讓孩子休息的時間非常寶貴,許多家長都不願意浪費在路上,會在周圍定個步行能到的鐘點房。

林時鹿吃了止疼藥,飯也吃不進,在床上蜷成了一只大蝦,蒙頭睡了一整個中午。

邬雅是明白自己姑娘這痛經毛病的,站在陽臺邊上跟林北喬小聲訴說着焦慮:“這可怎麽辦,運氣這麽差居然撞上了這一天,之前我還特地算過時間,明明還有一周的……嗐,這努力了三年,要是這樣一下子給攪和了,這、這、”

林北喬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稍安勿躁:“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讓她好好休息,之前羅老師不是總誇鹿鹿有靈性,她美術好,底子擺在那,即便受了影響過線應該也不是難事。”

邬雅仍然覺得不甘心:“我是替鹿鹿不值,原本美術生就是靠專業拔分,這一份能壓死多少人啊,況且還是她這種原本可以考高分的,全白瞎了,韓老師說了,也有些一本院校是不設置校考,按照聯考成績算系數錄取的,這一下就少了好多機會……”

嘴上雖然這麽發着牢騷,但邬雅心裏也明白事已至此,說完後又自己安慰了自己一句:“算了,後面還有那麽多校考的機會,只要聯考過了關,後面也算是還能再發揮。”

林時鹿這一覺睡得并不踏實,小腹的絞痛被止疼藥壓下去一些,但仍然有着不容忽視的存在感。

她迷迷糊糊睡出了一身汗,在一點半左右的時候被林北喬叫醒了。

“鹿鹿,感覺好些了嗎?起來喝點紅豆粥吧,中午都沒吃飯,下午要考到六點鐘呢。”林北喬把剛買的熱粥端給她。

林時鹿的狀态比剛才躺下的時候要好些了,雖然仍然是沒胃口,但也确實是怕下午餓,勉強自己喝了幾口粥墊墊肚子。

一點四十的時候,陳誠還是在門口等她。

家長們不能進去送行,陳誠自覺又從林北喬身上接過了林時鹿的畫板,男人再次向他道謝:“真是謝謝你了小夥子,咱們進不去,這幸虧有你幫忙。”

陳誠搖頭:“沒事,應該的。”

陳光海跟着一起擺手搭腔:“這都是小事小事,幫助一下同學都是應該的。陳誠,那個,你照顧好林同學啊。”

林時鹿的小臉圈在圍巾裏,整個人暈乎着,是顧不上跟家長們問好了,只在陳誠重新扒拉她的胳膊把人往裏帶的時候,一邊跟着他走,一邊還能知道回頭擺擺手就不錯了。

下午出了點太陽,照在雪後的林蔭路上。

斑駁的陽光有的打在被掃到路旁的雪堆上,有的打在了林時鹿半耷拉着的眼皮子上。

陳誠側眼瞧着她這麽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樣,忍不住抿唇問道:“還是很難受嗎?”

林時鹿恹恹道:“還行吧,睡了一覺好多了。沒事,我一般就疼那麽一波,過去就好了,應該不會影響下午。”

陳誠把她送上了樓,在教室門口的時候,林時鹿剛想接畫板,就聽見陳誠在跟旁邊的監考老師打商量,說她身體不舒服,能不能允許他進去幫她弄一下畫材。

原本這種大型考試,考生是不能随意進別人考場的,但那位監考老師見小姑娘臉色确實很差,一副氣血虧損的模樣,便點頭通融了:“給你五分鐘。”

陳誠道了謝,二人在通過後面老師掃描了電子設備安檢之後,進了教室。

林時鹿只管在凳子上坐着,看着陳誠半蹲在她面前忙活着,熟練地支撐起三腳架和畫板,然後又去給她打了清水,将畫筆和顏料拿出來。

她忽然福至心靈來了一句:“感覺我好像一個七老八十走不動路的老母親。”

陳誠的動作一下頓住,無奈道:“……便宜不是這麽個占法。”

林時鹿哈哈一笑,克制住自己想往他那又黑又柔軟的腦袋上摸兩把的沖動。

旁邊一個女孩從二人身邊經過,林時鹿餘光掃見了一個低馬尾和齊劉海,臉蛋圓圓的。

林時鹿的反應沒陳誠那麽快,目光原本漫不經心的,直到轉頭回看的時候發現少年已經蹲在那僵硬住了,她才後知後覺那姑娘的造型像誰。

陳誠的停頓持續的時間很短,不過幾個呼吸,他就調整過來了自己的狀态,指節分明的大手繼續揭開她的顏料盒檢查了一遍。

五十六格顏料清爽幹淨的排列組合在一起,看起來漂亮又很治愈,林時鹿的目光從顏料挪到了少年低垂的那顆腦袋上,就想在這個時候打破一下他的悶不吭聲,最終還是伸出了手,在上面揉了一把。

“……”陳誠略顯茫然擡頭看她,“……你幹什麽呢。”

“沒事,就想摸摸,看着很好摸。”

這個年紀的男生,沒有誰是喜歡被人摸腦袋的,陳誠無奈看着她手向後撐一副嬉皮笑臉的模樣,“我感覺你已經活過來了,下午應該沒什麽很大問題。”

“是吧。”林時鹿掃了眼時間,催促他道:“好了你也快點下去吧,你自己還得打水呢。考試加油哦。”

下午的色彩考試準時在兩點鐘的時候開始,題目分發下來,仍然是畫照片,但竟然和上午的素描是同一組靜物組合,葡萄罐子蘋果,連襯布都是一模一樣。

林時鹿一邊感慨這出題也太随意了,一邊貼了水粉紙,開始用鉛筆打形。

冬天的顏料不好幹,每個考場裏都配備了一個吹風機,差不多到了考試結束還有半個小時的時候,就有不少考生起身排隊去用吹風了。

色彩和速寫考試之間有二十分鐘時間休息,可以讓考生們去處理顏料廢水清洗調色盤。期間陳誠抽時間又上來了一趟,詢問林時鹿的情況。

“沒事,我差不多恢複過來了,手感挺好的。”林時鹿向他笑着示意別擔心,“不過我覺得這個考題真的好簡單啊,這種難度,感覺那種真正很厲害的大神,拉不開分值差距。葡萄蘋果都是常見的練習內容,畫得再好還能翻出什麽花來呢,你說是不是。”

幾個路過的考生心裏還在想着葡萄好難畫那麽多顆,一下子聽見這種大神言論,都忍不住側目瞧了一眼這兩位高手長什麽模樣。

陳誠輕輕勾了勾唇角,說道:“羅老師不是說過,聯考就是類似于海選,是按照所有美術生的平均水平制定的考題,确實不好出的太刁鑽。”

林時鹿咂舌道:“我現在算是明白為什麽很多美院高校不看聯考成績要自己出題搞單獨的校考了。”

之後的速寫考題相比較之下,比素描色彩的難度要稍微高一點,是一張場景多人速寫,公交站等車的人,有一位坐着看報的老人,旁邊站了一位等車的職業裝女性,還有一個看站牌的中年男人背影。

像速寫題目,許多外面培訓機構的突擊生一般都會選擇背幾個站坐姿勢,只要衣褶子的走向差不多,就可以開始取巧默寫了。

但顯然這次的速寫題對于許多沒什麽基本功的突擊生來說都超綱了,考場裏有不少考生都懵在那裏不知道如何下筆。

林時鹿倒是唰唰的下筆如有神助,她的形準好,最喜歡的就是搞這種外形複雜打形難度大的題目。

半個小時的時間過得很快,鈴聲響起的時候,監考老師将畫紙收齊裝入密封袋,這一次的美術聯考,便算是徹底塵埃落定了。

林時鹿中午沒吃什麽,從考場出來就餓得走不動道了。

知道餓就是狀态已經恢複了,邬雅這才終于是放下心來,跟林北喬兩個招呼着衆人準備去下館子,盛情邀請陳誠一下三口一起去吃晚飯。

一來是确實跟這夫妻倆聊的投緣,二來也是為了感謝陳誠對自家女兒的照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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