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番外三

番外三

這麽往前走着，林時鹿手機震了下，收到了周堯發來的消息，問她下課沒有，要不要一起吃個午飯。

陳誠見她咬着嘴角一臉為難的樣子，溫聲道：“不喜歡的話，跟他說清楚就好了，這個東西，也不是能勉強得來的。”

“嗐，你是不知道，這個學長，你跟他什麽話他都能接得住，就主打一個百折不撓，不是那種能輕易勸退的。”林時鹿皺着一張小臉，顯然是已經做過一些嘗試了但是未果，現在滿頭的包，“當時要是沒有加他就好了。”

林時鹿是個天生的微笑唇，面相長得友善，性格也很好接觸，但也正是因為如此，不是太會處理這種固執型的追求者，也說不出太狠的話來。

說到底，還是心腸軟。

陳誠餘光落在她的側顏上，心裏湧上來的那個念頭，叫嚣着将破不破，壓在嘴唇邊上。

他不動聲色斟酌着說來的話，她的反應會是如何，成功率又有多少。

“還有一個很高效的辦法。”陳誠忽然說道。

“什麽？”

“找個人，假扮一下你的男朋友。”少年面上仍然鎮定，但心裏忍不住的有些緊張，補了一句道：“效果應該立竿見影。”

“啊、這個……”林時鹿轉着眼睛，忽然就有點打磕巴了：“那、好像、好像也是個辦法……”

“是的。”陳誠點頭，接着道：“已經有男朋友的話，他要是仍然還有追求的舉動，你也有理由更強硬的拒絕了。”

“對。”林時鹿深以為然地跟着點頭，“那……”

兩人就這麽斜斜對視着，對于這個‘人選’的問題，仿佛都是心照不宣，誰也沒有多嘴問一句誰比較合适，根本就沒有第二個合适的人選。

“那……那你？”林時鹿不明白自己在緊張什麽，她臉頰有些發燙，感覺應該是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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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旁邊的少年點頭肯定，爾後慢慢道：“一會吃飯時候琢磨一下，怎麽做比較合适。”

“啊，好。”林時鹿故作鎮定點頭，心跳不受控制的越來越快，因為緊張，嘴巴就開始閑不說地想靠說話來緩和一下自己的狀态：“你這個形象這個氣質，一出馬，那個周學長肯定立刻就知難而退了，哈哈，哈哈……”

兩人在校外找了家餐廳一起吃了個晚飯，此時正值初春，溫度宜人，又是個周五的晚上，出來散步遛彎的年輕人非常多。

林時鹿一直埋頭切着牛排不說話，直到快吃完了，對面的陳誠忽然開口道：“拍張合照吧，你不是加了他的聯系人，發動态給他看最直接。”

“嗯？”林時鹿擡頭看他，也覺得這是最省事的，點頭道：“可以诶，那我就設置成僅他一個人可見，其他同學就不會誤會了。”

但這話剛一說出口，小姑娘就馬上自己反應過來，又否認道：“不對不對，那我好友這麽多，要是一個贊一條評論都沒有，那多奇怪。”

這确實是個大難題，如果這張照片單獨私聊發送給周堯，林時鹿又覺得一看就是為了擋人的借口，對方應該不會輕信。

林時鹿叼着叉子，又道：“要不然這樣，我把初中高中同學分組屏蔽，就只留幾個大學室友，這樣問起來也好解釋。”

陳誠：“可以。”

途徑确定了之後，林時鹿原本以為這件事就能很完美的解決。

結果在實施的時候，就直接卡在了第一步的照片上。

既然是官宣戀愛，那這照片自然是要拍得相對親昵一些的，兩人在湖邊公園找了個長凳，後面是已經亮起的街燈夜景，原本該是十分出片的。

但這已經相識了四五年之久，一起出游考試去對方家裏串門子都，熟得不能再熟了的兩個老同桌，雙雙尬在了一起。

陳誠舉着手機，另一條手臂怎麽也找不到合适的地方能放，林時鹿也緊張，一邊說一邊比劃，“你、你要不然靠近我一點，這看着好奇怪啊。”

鏡頭裏的兩個人，俊男美女，明明相當的般配，卻是演出了一副不太熟的既視感。

林時鹿有點着急，她不明白自己在緊張什麽，明明之前坐飛機往他肩膀上靠的時候那麽自然，怎麽現在看着他的那條手臂，伸出手去挽一下，就變得這麽難了。

一定是‘男朋友’這三個字惹的禍，才讓她變得不自然了。

陳誠放下手臂，從手機裏點了幾下，迅速從網上查了一些情侶拍照的姿勢集錦出來，舉起來給她看了眼，“要不然，我們照着別人的學吧。”

“可以可以。”林時鹿立刻點頭。

有這麽一個可以參照的照片在，林時鹿感覺自己那股扭扭捏捏的勁頭，或許可以減輕一些。

“我，可能要摟一下你。”他點了下屏幕示意給她看。

“好。”林時鹿點頭。

初春的外套半薄不厚的，陳誠的體溫透過手臂傳過來，橫在她鎖骨前面，把人環抱在了身前。

林時鹿心裏在跑神，一瞬間就回想起了他們查校考成績的那一天，陳誠因為激動，抱了她一回。

那個時候的氣溫和現在很像，都是冬末春初，但那一次少年抱得比現在緊實很多。

陳誠的大手繞過來後握住了她的肩頭，另一只手從前面舉起攝像頭。

心跳很快，但是懷中這種真實感，有點讓人上瘾，讓他不由自主地，想要再抱緊一點。

林時鹿感覺到身前那條手臂在收緊，她的後背貼上了陳誠的胸膛，溫溫熱熱的，很結實，很有真實感。

這是她頭一次這麽真切感覺到異性的軀體，林時鹿有點晃神，從耳朵根子開始紅起，忽然間有點想再回味一下，那個時候從正面被他抱着的時候，是個什麽感覺。

林時鹿覺得很奇怪，之前學生會裏的一個學長對她有好感，接近時候也曾有過刻意的肢體接觸。

他湊過來的動作自然，挨到了她的整條手臂，林時鹿當時覺得那手臂就跟着了火似的，不帶一點猶豫，躲都來不及。

可陳誠就不一樣了，挨在一起不會有任何不适，他身上好像有一種氣息，很吸引她靠近，所以平時才會有那麽多的肢體接觸。

幾張照片拍下來之後，兩人靠在椅子上翻閱着。

林時鹿指着其中一張：“要不就這個吧，我沒眨眼睛，你也挺好的。”

陳誠卻并不是很滿意，他指尖揉着掌心，慢慢道：“我覺得……差點意思。”

“差什麽意思？”林時鹿擡眼瞧着他，很認真的問道。

“不夠自然。”

林時鹿看了看照片，又看了看他，陳誠指了指前面不遠處的一對情侶，也是坐在條凳上，相互摟抱着，也不知是聊到了什麽話題，開始嬉戲打鬧，男生在往女生的腰上撓癢，那姑娘縮着背在他懷裏大笑。

“缺了點感覺，畫面裏的氛圍感，就像冷調的背景色裏有暖調的靜物……”陳誠形容這這種感覺，“你能明白我在說什麽嗎？”

“不和諧。”換成畫畫的術語，林時鹿就很能明白了，她視線飄忽不定，覺得似乎是有機會，再讓他抱一回，慢悠悠道：“那……那再來一張？”

就這麽簡單的一張照片，兩個人磨磨蹭蹭，拍了快一個小時。

回學校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了，月華将兩人的影子拉長，林時鹿一邊往前走着，一邊看着手機裏陳誠剛剛發過來的幾張照片，看起來相當滿意。

“你等我一會，我回去稍微修一下就發動态。”

正走着，前面籃球場上，正在打球的周堯一回身瞧見了兩人，小跑着迎了過來：“林時鹿。”

“這麽晚了，出來散步嗎。”少年打球出了汗，拿護腕擦了一把，“下午我給你發信息了，你可能沒看到，我還準備去找你一起吃飯來着呢。”

周堯知道她跟陳誠關系好，也老是同進同出的，碰見了也不覺得奇怪。

林時鹿不想騙人，委婉道：“我看到了，但是不知道怎麽回，學長你別約我了，我們真的不合适。”

周堯笑道：“我又沒逼你幹嘛，不接觸接觸怎麽節能确定不合适呢？或者說，你覺得是哪裏不合适，你說出來，或許是對我有什麽誤解呢？”

理科生的邏輯簡單直接，有問題就解決問題，像是完全沒有聽明白她話裏拒絕的意思。

林時鹿一個頭兩個大。

“真的，你可以直接告訴我的。”周堯上前了一步，“你看，其實你自己也不知道具體哪裏不合适，別一開始就急着拒絕嘛，我們接觸一下，我這個人很會照顧人的。”

陳誠就是在這個是時候握住林時鹿的手，他點頭示意道：“不好意思，學長，她的意思是想說，她有男朋友了。”

周堯不做聲了，視線來回在二人身上轉了幾圈，顯然并不是很相信，“你們兩個不是高中同學嗎，什麽時候在一起了？哥們，你別搞這一出，我又沒什麽壞心思，追女孩罷了，別見義勇為出頭似的。”

“你誤會了，和你沒關系。”陳誠嗓音平穩，帶着禮貌又疏離的笑，“雖然就是這兩天的事，但我們之前的感情基礎還挺牢固的，我們是商量好了一起努力考清華。我喜歡鹿鹿有很久了，只是高中的時候以學業為重。”

有那麽一瞬間，林時鹿覺得自己心跳都加速了。

“他說的是真的啊？你們真在一起了？”周堯視線落向林時鹿尋求答案。

陳誠輕輕捏了下她的手，小姑娘這才從自己的思緒裏回神，“是的，我倆其實從初中就是同學了，全校都喜歡他，最後被我收了，哈哈。”

即便周堯仍然半信半疑，但人家兩個人都這麽講了，他也不好再說什麽，幹笑了兩聲便自己悻悻走了。

回美術學院的這一路上，陳誠一直還牽着林時鹿的手。

說不上來原因，她有些心猿意馬，注意力集中在自己那只被包裹住的手上，明明已經走出很遠了，但誰也沒提松手這事。

路燈把綠化帶裏一茬茬冒頭的新芽照出了更加鮮嫩的顏色，周圍很安靜，只有兩個人的腳步聲慢慢響着。

林時鹿跟着他，低頭在看兩人重疊在一起的影子，率先開口打破沉寂：“你剛才反應真快，我都差點沒跟上，哈哈，還好沒露餡。”

前面的少年頓了半晌，開口道：“你不喜歡那個周堯的話，那有想過談戀愛的事情嗎？”

“嗯？”林時鹿有點走神，聽見這句話了，但卻是沒聽太明白，有點茫然地擡頭看他，“什麽意思。”

陳誠解釋了一句：“是人不對，還是說，你現在暫時不想談戀愛？”

這個問題不難回答，林時鹿稍微想了一下就有了答案：“人不對吧，我倒是無所謂，沒有說什麽給自己安排好了要在什麽特定的時間段談戀愛什麽的，順其自然吧。”

她頓了一下，反問道：“你呢？”

“我對時間也沒什麽要求，”陳誠說到一半，又補充道：“原本是。”

林時鹿揚眉：“原本？”

“因為如果我覺得，如果我以後要談戀愛的話，對象應該只會是你，沒有考慮過其他人。”陳誠牽着她慢慢往前走，聲音順着夜風傳進她耳朵裏。

林時鹿的注意力從自己被牽住的那只手上，完美的被吸引回來。

陳誠停下來，轉身面對着她，就這麽一瞬間，林時鹿看見了他鄭重其事的表情，心裏的那頭小鹿開始有點亂撞的趨勢。

“所以原本我想的是，等着你哪一天對我也有了不一樣的想法，我可以按照你的節奏來，循序漸進，慢慢把友誼轉變成其他東西。”

林時鹿的耳膜嗡嗡的響，最後就只重點注意到了這個‘也’字。

陳誠接着道：“按照你之前說的那些條件，我覺得我應該能算得上聰明，審美的話，也算擅長高級灰和一些刁鑽的撞色搭配，外形方面，我們不止一次被人形容般配，你也經常說我的長相符合你的審美點。”

林時鹿感覺自己好像不會說話了，她站在那，手還被他牽着，手心裏全是汗。

“綜上所述的話……我覺得，與其去外面挑，你倒不如考慮一下我。”

“我、我有點，我手都緊張得出汗了……”林時鹿心裏慌，一張嘴說的全是廢話。

陳誠卻道：“可能是我的，我另一只手心也有汗。”

林時鹿簡短的啊了一聲，感覺到陳誠的手稍微收緊了一點，那種被包裹的真實感也就更明顯了一些，她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你這算是在跟我表白了嗎？”

陳誠點頭：“是的。”

“那、”小姑娘轉着眼睛思考了幾秒鐘，“那、我是說如果啊，如果我答應了，跟你談戀愛的話，那跟我們現在的這種相處的模式，會有什麽不一樣嗎？”

林時鹿表達的不算清楚，但陳誠聽懂了。

“不一樣的話，以後我想擁抱想牽手的時候，就不用像今天這樣，找這麽多理由了。”

林時鹿覺得有什麽東西在心裏裂開了，“這聽起來，像是一個不錯的區別。我有的時候，也會想找借口抱你。”

陳誠直接将她的手往後拽了下，把人拉進懷裏來，抱住了。

林時鹿渾身上下都是酥麻的，她陷在少年溫熱寬厚的懷抱裏，兩條手臂頗有點不知所措，半揚在空氣裏。

她聽見耳邊上陳誠輕輕在笑着，歡喜的，低沉的，悅耳的。

“你是不是蓄謀已久啊。”林時鹿保持着下巴上揚的動作，覺得他個子好高，下巴擱在肩膀上都有些吃力。

陳誠笑着說：“我承認，友誼确實不純粹。”

“我會努力的，證明我比別人優秀，作為你的男朋友這個角色。”

當天晚上，林時鹿還是按照之前的計劃，把那張拍好的合照發了一條空間動态，設置的分組是幾個大學室友，再加上陳誠和周堯，部分可見。

她躺在寝室的床上貼着面膜，發完之後小窗去敲了一下陳誠。

【林深時見鹿】：我發了，你快去看看。

過了一會，陳誠回過來一條消息：我沒刷出來，你确定發成功了嗎？

【林深時見鹿】：啊？我看看。

就這麽幾條消息的功夫，再切出界面去，林時鹿發現自己的動态欄多了十幾個小圓點的未讀，且數量還在持續增加，她一瞬間感覺有些不妙，整個人從床上彈坐起來。

周六的寝室裏只有她一個人，林時鹿的上鋪傳出來一聲崩潰的哀嚎：“啊！！”

她設置的時候把分組可見點反了，最後就那麽幾個人被屏蔽，其他的從初中到高中的所有同學朋友，全都看見了她和陳誠的官宣照片。

這天晚上，林時鹿的手機被各種消息轟炸，八卦人群在動态下留言點贊不夠，還要截圖轉發奔走相告到各種大群小群。

作為高中時代曾經全校聞名的緋聞情侶，輕松便能掀起一波回憶殺。

林時鹿被自己這波操作給蠢哭，麻溜迅速地删除了那張照片，現在心裏唯一的僥幸期盼就是，自家爹媽這個時候沒在玩手機，沒有看見她的自挂東南枝。

他們的感情狀态相當穩定。

應該說，原本之前兩人的那種相處模式，就已經是相當有情侶的潛質了，稍稍一發酵，便順利完成蛻變。

周堯并沒有看到林時鹿發的那張照片，原本那天晚上回去想了一整夜，幾個理科大直男室友幫着一通分析，怎麽都覺得那個叫陳誠的男的當時肯定是故意跳出來幫着擋了那麽一下，他們兩個明明從高中開始就是同學，要是真的能發生點什麽，怎麽可能等到現在。

于是乎少年仍然不氣餒，還在嘗試着想要攻克林時鹿的防線。

直到後來的某一天，周堯在美術學院後面的湖邊上，撞見了兩人在接吻，這段青春萌動的感情才算是徹底碎裂掉了。

湖邊微風習習，水邊的野草随着水波輕輕蕩漾着。

草坡上坐着年輕的情侶，少年在試探地吮吻着林時鹿的唇瓣，她沒被人這麽親過，有點暈乎乎的，原本就緊張，在聽見後頭有人的動靜之後像只受驚的兔子般想彈開，又被陳誠一把掐着後頸摁了回來。

“有人、有人、”林時鹿含糊不清地說着，一雙眼睛到處亂轉。

“沒事，走了。”陳誠安撫着，把她按躺在了草坪上，一邊細細親吻着，一邊一下下，呢喃叫着她的名字：“鹿鹿……小鹿。”

林時鹿的小臉通紅，兩只手慫在身前攥着他的衣領子，待到最初的那股青澀勁緩過去之後，才漸漸在少年溫柔的親吻中慢慢放松下來。

氣息交纏在和煦的清風裏。

畫室裏那個落寞削着鉛筆的少年，被密林深處的鹿帶着走出了大霧，又再将他的鹿，一起推進了風景更為秀麗的廣闊天地。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