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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3 章

大終南陣的運轉戛然而止是所有人都不曾預料到的,段琛本是不信,派人在附近搜尋了好幾個小時,愣是沒找到一具妖怪的屍體,反而被許多飽受騷擾的住戶瞪了白眼,碰了好一鼻子灰。

事已至此,段琛即便再不情願也不得不承認,斥資數億打造的大終南陣運轉不良似乎已經連是板上釘釘的事實了。

黃了一件正經事,段瑤倒是如釋重負,恨不能立刻長了翅膀飛走去度假,招呼也沒打一個就拎着包包愉快的走了,相比之下段琛卻整個人都不好了,要知道他可是被視為段宗稷繼承人的存在,被段宗稷乃至政府官員寄予厚望,此事辦不好,先不說前途如何,段宗稷第一個不會輕饒了他。

暫時打道回了就近的五星級酒店,段琛陰沉着臉,電話招來了大終南幡制造項目的負責人。那負責人幾乎是從套房門口膝行進來的,恨不能給段琛磕頭。

“幾個億的項目啊!二十分鐘!二十分鐘就黃了!一只妖怪都沒抓到!連跟毛都沒有!說出去都不會有人信!肯定是你們這群王八蛋裏有誰偷工減料中飽私囊了!”段琛砸了個水晶煙灰缸過去,将那負責人的額角砸的血流如注,“你今天特麽的不給老子一個說法,就等着以死謝罪吧你!”

幫段家做事,平日的工作總是不可避免的要接觸一些玄學陰鸷之物,天長日久,難免會沾上髒東西,段家會統一給他們派發些開過光的物件,保家宅平安,運勢順遂,倒也沒什麽可怕的,只是若中途被辭退了,段家便會收回這些物件兒。沒了道光庇護,總有些倒黴鬼會被髒東西纏上,意外喪命,死的不明不白。

可成為段家麾下的打工人,平日裏都拿的工資是普通人的好幾十倍,就連社會地位都要比同行業的競争者更高一些,看人可以用鼻子看,所以即便有些風險在裏頭,仍然擋不住人們擠破頭的去應聘。

那負責人此刻還穿着筆挺的西裝,往哪兒一站都是精英中的精英的模樣,此刻卻鼻涕眼淚橫流,連聲說去聯系工人調查,求段琛大發慈悲再給他一次機會,段琛被他哭的愈發心煩,翹着二郎腿看窗外的景。

腦海裏,那根莫名歪斜斜的降香檀旗杆兒始終揮之不去,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他們固定杆子的時候都用了專門的捆鎖,甚至還往地下打了一米多的地基,照理說就算是八級大風也不至于讓這幾根杆子拔地而起直至傾斜。

他們調取了附近的監控,但好幾個關鍵的攝像頭點都出現了迷之信號幹擾,要麽黑屏要麽雪花,什麽也沒捕捉到。

所以當時究竟是發生了什麽?

是誰攪黃了他們的大事?

這時,門被敲響,先前段琛帶出門去的安保團隊一個接着一個的湧進門來,他們蔫頭耷腦的,在門前排成了一列,像是一群五大三粗的棒槌。

“怎麽回事?”段琛正煩躁着,突然被一群人烏泱泱的擋着眼,心裏頭愈發不耐煩。

“大少爺,我們有事,有事禀報。”為首的保安隊長結巴了一下,似乎有些心虛。

段琛掀起眼皮。

“怪鳥?”

“是的!”那保安隊長搓着手讷讷道:“還不止一只,老大一個,飛起來的時候渾身都有火焰在燃燒,就像是傳說中的畢方,可吓人了,我們不敢松懈,就開車分頭去追了。”

“那追出結果了麽?”段琛的眉頭皺的愈發緊。

“沒,沒......”保安隊長的聲音越說越小,像是心虛的不行了,“那鳥飛着飛着突然就沒了,我們還奇怪,特意下車去找,結果就找到了這個......”

他一邊說着,一邊将幾團灰燼和紙張的混合物用雙手遞呈到了段琛跟前,動作抖抖索索的。

段琛不耐煩的瞄了一眼,豁然一怔。

那幾張紙被烈焰燒的面目全非,只留下邊邊角角,勉強能看清是些面巾紙的碎片輪廓。段琛伸手去撥了撥,拂去鋪蓋着的一層灰,露出了紙張上面不甚清晰的筆觸。

“這是——”段琛瞳孔劇震,喃喃道:“是符文!”

下一秒,他怒不可遏的指着那保安隊長的鼻梁,厲聲罵道:“蠢貨!居然被幾只符鳥調引的團團轉!!!”

那保安隊長吓得一哆嗦,當即也要一同跪下了。

段家鍛造的法器向來強悍貴重,無需人力加持,他們曾經見過段琛吹響了一只毫不起眼的短哨,而後方圓十裏的無主野墳一夜之間全都爆地而出,無一漏網。

據說那哨音有驅鬼的作用,這就直接跳過了傳統意義上的一系列超度認骨儀式,土地管理局也不用再忌憚什麽,只需要安排清潔車将那些殘碑遺骸統一清掃,便可将整塊地皮空出,進行下一步的商業規劃,不可謂不是省下了大把的人力物力。

這些年,他們跟着段家承接各種政府下達的定風波的任務,從來都是走個過場,因為他們知道,像他們那樣聲勢浩大的裝備陣容,只要往場子裏頭一安置,任憑是誰,是人是鬼,都會被克的死死的。他們從沒見過真正的妖鬼,更加沒有考慮過遇上那些真正的靈物異怪要怎麽應付處理。

段琛擡手扶額。

事情的發展好像比他預想的還要複雜許多。

化符成鳥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何況還是這麽大的鳥,逼真到騙過了那麽多雙眼睛,能制造出這些的,必定是業內人士。

只是敢如此明目張膽的與段家對着幹,在寧城怕是沒幾個。

會是誰呢?

便在這時,身旁秘書的電話冷不丁響了起來。

“又是誰這麽沒有眼力見!”段琛狠狠飛過去一記眼刀,厲聲喝道。

他身旁的是個年輕的女秘書,穿着深色的職業套裝,帶着一幅略顯刻板的黑框眼鏡,身材婀娜,雙腿筆直,面容姣好。

段琛挑剔又暴躁,身邊換過無數個秘書,男男女女都有,顯然,目前的這個是在諸多人選中素質較高的一個,面對他這毫無針對性的發作淡定非常,扶了扶眼鏡框道:“哦,是譚餘譚先生。”

“譚餘?”這名字讓段琛着意回憶了兩秒。

“大少爺,就是果子山公墓的那位。”女秘書适時提點道。

“哦!是他呀!”段琛恍然大悟,露出了幾分不屑一顧的神色:“他怎麽了?”

“他說他見鬼了。”女秘書道。

“靠着死人堆吃飯,見見鬼有什麽好稀奇的。”段琛冷笑一聲。

“他說他很害怕。”女秘書道。

“人家上墳他收人家門票錢的時候也沒見他害怕呀?”段琛翻目道:“現在犯什麽毛病?”

“他說......對方偷走了他家老爺子的骨灰壇子。”秘書的聲音妩媚妖嬈,循序遞進。

段琛的眸光終于一動。

“難怪啊。”他換了個坐姿,像是聽到了什麽笑話般,譏诮不已。

“這位譚先生大概很孝順吧。”女秘書煞有介事道。

漂亮而無知的女人最是讨男人的喜歡,段琛看了眼女秘書真情感慨的臉,心底升起不小的優越感。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他頗有些顯擺的意思,娓娓道來:“知道為什麽大戶人家都要供奉祠堂嗎?尤其要把那些混得好的先人的牌位放在最顯眼的地方。”

“因為可以得到祖宗庇護?”女秘書道。

“可以這麽理解吧。”段琛說:“祖上人的運勢多少會牽連影響着後代人的運勢,譚家那老頭兒生前命硬的很,死後骨灰又被安置在了一處風水寶地,邪鬼難侵,多少是把譚家的香火運勢延續了下去,他自己下輩子也能投個好胎,所以若是這骨灰壇子出了什麽岔子,別說後代的富貴榮華,身家安全,怕是連自己的轉世前程也要毀了,聽說過有句話嗎?叫做骨灰得保,方投好胎。”

女秘書露出了幾分茫然的表情,微微搖頭,段琛又笑了一聲,對她這番愚笨樣子并不厭棄,反而很喜歡似的,伸手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

“所以譚先生的求助,大少爺要管嗎?”女秘書面不改色道。

“我管他個屁。”段琛冷笑一聲:“老子自己的問題還沒解決完呢。”

女秘書若有所思的“哦”了一聲,抓起電話正要回絕,便聽見譚餘在電話那頭歇斯底裏的咆哮起來。

“段大少爺!!你不能見死不救啊!!!”

“你跟我們譚家好歹也是同氣連枝!!!我家老爺子的骨灰被人揚了,你能有什麽好處啊!!!”

“段大少爺!!!求求你了!!幫幫忙吧!!!”

“吵死了。”段琛的眉頭擰成了個麻花:“把電話挂了!”

“哦。”女秘書乖乖的應了一聲,正要挂電話,手指卻笨拙的按到了免提。

譚餘的聲音一下子竄了出來,憤怒之餘,帶了點兒困獸似的嘶啞。

“段琛!!我們譚家這兩年靠果子園公墓收的錢,沒少交給你!!!你不要想着卸磨殺驢過河拆橋!!如果你不幫我把我家老爺子的骨灰壇子追回來!!我就去你們段家的大門口拉橫幅!!告訴段宗主!你段琛打着他的旗號,打着政府的旗號!!中飽私囊!!!賺陰錢——”

他話音未落,段琛便惡狠狠的從沙發上站了起來,一把将女秘書手裏的手機拍到地上,女秘書短促的尖叫了一聲,後退了兩步,看着那部在地毯上始終“嗡嗡”狂震的手機作為譚餘的喉舌發出威脅。

“段琛!!你聽見了沒有!!”

段琛的兩腮因為過度用力而肌肉扭曲,表情僵硬的厲害,過了許久,他才彎腰将手機撿起來,壓抑道:“行,算你狠譚餘。”

“是兩個男的,一個穿黑衣服,一個穿白衣服,長得都跟那男偶像似的,白衣服的那個好像是個男大學生,秀秀氣氣的,黑衣服的那個男的個子高一些,戴着一副黑色的蛤/蟆鏡,最是兇神惡煞。”譚餘“嘿嘿”笑了兩聲,“段少爺,咱也是逼不得已,我對付不了的段大少爺肯定有辦法對付,我就等着段大少爺你的好消息了!”

說完,他挂斷了電話,教段琛在原地久久無言。

段琛抓着摔裂了屏的手機,不知怎麽的,譚餘那兩句堪稱潦草的人物描述,就徑直在他的腦海裏形成了一幅畫,畫中的兩位男主角定位的不要太清晰。

“不會吧?”他喃喃自語道。

正胡思亂想着,突然有人破門而入,段琛一擡頭,就看見段瑤怒氣沖沖的将手裏的LV小包

扔到沙發上。

“你怎麽回來了?”段琛皺眉道:“不是說要出去玩兒嗎?我還以為你不回來了。”

“我見鬼了行不行!”段瑤大聲說,她氣急敗壞的舉起手機沖段琛搖晃:“周岚斐居然敢挂我的電話!”

“你說周岚斐挂你的電話?”段琛破天荒的沒有出言擠兌她,“他現在人在哪兒?”

“鬼知道他在那兒。”段瑤冷笑道:“我打了個他十幾個電話他都沒接,真是長膽子了,有本事他躲遠點別讓我找到,否則我一定借了四姥姥的觀音杖抽他!”

“說起來。”段琛猶豫了一陣,發問道:“你在雙井西路看上的那個長得很帥的開非賣品車的黑衣服,後來還有再見到他麽?”

“哈?”不提這個還好,一提段瑤更氣了,“段琛你可真是太會聊天了!你怎麽知道我後來又撞見他一次!”

“你在哪兒撞見他的?”段琛道。

“就在路邊上咯。”段瑤咬牙切齒:“誰能想到,長得那麽帥,那麽有錢有品位,居然是個死同性戀,他在路邊上跟一個男的親的難舍難分,我想想都惡心!”

“你說他在路邊上跟一個男的接吻?”段琛反問:“你看清那個男的的樣子了嗎?”

“我有病吧還專門去看那個男的長什麽樣?你是不是生怕我不長針眼啊!”段瑤怒道。

“我在問你正經的,回答我!”段琛喝道。

段瑤被他吼了一句,不免有些愣神。

“兇什麽兇啊!”她嘀咕道,垂眼想了想:“我真沒看見那男的的長相,不過腿腳挺精致的,穿了一條牛仔褲,還有一雙國産的空軍一號。”

段琛猛地從沙發上坐了起來。

“你去哪兒?”段瑤吃了一驚,追問道。

“去抓人。”段琛拿起衣架上的外套,大步流星的走出套房,冷冷笑道:“你找的人和我找的人,應該在一塊兒呢。”

段琛出,後面烏泱泱一群人便緊跟而出,唯剩下那個端莊自持的女秘書還留在原地,她退了兩步,兀自走到了落地窗跟前,脖子不甚自然的左右擰動了兩下,像個木偶。

絲質的襯衫領子微松,她白皙的後頸處露出了一塊兒印記,是四個黑點,像是塊麻将牌。

随後她摸出手機來,低頭給一個號碼撥出電話去。

“段琛和段瑤出發了。”她的目光直視着外面的景色,語調平鋪直敘,“他們有個大計劃——”

那廂,姜棠坐在小花園裏,手裏擺弄着個圓頭圓腦的木頭人,那木頭人的後脖子處刻有四個黑色的原點,也像是一塊兒麻将牌。她的手機則放在沈常青的膝蓋頭上,開着外放。

段琛秘書的聲音正一板一眼的從揚聲器裏傳出來,像是在彙報工作。

“受譚餘先生的脅迫,大少爺讓我調取寧城東北半區所有的街道監控,尋找Ocean畫廊的衛珣淵先生,并在十分鐘後激活整個寧城所有的捕靈網,目标是活捉犯案人員,取回譚貴德老先生的骨灰壇。”

“好家夥?!”姜棠嘴巴一張,吓得棒棒糖都掉了:“鬧這麽大?!”她慌裏慌張的望向沈常青,“全程的捕靈網都激活了,淵哥會不會有危險啊!”

沈常青沒立刻回答,而是一邊撥了個電話出去給丁無藥,一邊對姜棠道:“抓緊時間把你那巫蠱娃娃銷毀了,這麽好使,別回頭被段家抓住小辮子。”

“哦!”姜棠點頭。

她從兜裏摸出美工刀來,先是将木偶脖子後面的麻将印刮去了,而後将東西扔進了垃圾桶,混這些樹葉子點燃。

待她做完這一切折返回來,丁無藥的電話也接通了。

“藥總。”沈常青道:“阿淵他——”

“我都已經知道了。”那一頭,丁無藥正在露天的陽臺上擺弄一幅天幹十二地支的卦象儀,天光明朗的落在巨大的銅器之上,變幻莫測,丁無藥手持一柄拂塵,手中捏訣,目不轉睛。

他的聲音聽起來并不多麽緊張,反而有些怡然快意:“衛七很有盜墓的天賦嘛!”

沈常青頓感頭大:“......現在不是感慨這個的時候吧啊喂!”

“就是啊藥總!”姜棠在一旁火急火燎的嚷嚷:“段家盯上淵哥了!那捕靈網可不是鬧着玩兒的!你忘了嗎!之前政府大樓頂上盤曲着的那窩岩蝰蛇了,人家都在那兒世世代代待了兩百多年了,本來好好的,就是因為市政府要速建什麽新大樓!愣是被段家用捕靈網捆下來,連着母蛇帶蛇蛋一起給打死了!”

“我當然記得。”丁無藥的嗓音微沉:“段宗稷還取了那母蛇的蛇膽,自配藥酒,段家便是由幹這些勾當發的家,肮髒腌漬。”頓了頓,他眼睜睜看着光影重疊,拂塵輕叩,落在了極佳的卦象之上:“不過區區捕靈網想要困住衛七,恐怕還是差了些,我也替他安排了幫手,今日萬事上上大吉,我現在只擔心他會不會把事情鬧得太大,使得我們不得不提前向段氏宣戰。”

沈常青詫然,與姜棠對視了一眼。

他們固然知曉衛珣淵有些不為人知的本事傍身,卻也想象不到,在丁無藥的眼裏,衛珣淵竟厲害至此。

“所以我們終于要跟段氏宣戰了嗎?”姜棠小聲嘀咕了一句,竟十分興奮。

“你好像很期待啊。”沈常青被她拽着袖子晃了兩下,哭笑不得。

“你不期待嗎!”姜棠說:“我們不用裝孫子了,那些妖言惑衆害我死掉的羽師,那些曾經指着你脊梁骨罵的羽師,他們會天翻地覆,跪地求饒!”

沈常青垂下眼簾,顯然,曾經作為羽師的他沒有辦法立刻說出這些刻骨而惡毒的辭藻,但眼底仍是控制不住的閃過森冷的怨怼之情。

“放心,常青,那天很快就會來。”丁無藥看穿了他的心思,淡淡笑道:“我的仇,你的仇,阿姜的仇,我們所有人的仇,段氏都将千百倍的償還!”

周岚斐抱着譚貴德骨灰壇子,随着衛珣淵的摩托車一路馳往愛鍋牛蛙館,他隐隐約約覺察到一些不對,空氣中,有一股無形的逆向困縛之力一絲一絲凝聚起來,愈漸濃稠,如同大山般臨頭壓下。

他忍不住往路兩旁看去,街道行人來往,并無異樣,卻每個十米左右便會看見一處石獅子模樣的垃圾桶,折射着異常明亮的天光。

“別看了,是捕靈網。”衛珣淵的聲音冷淡喑啞。

“捕靈網?”周岚斐脫口而出。

“段家在整個寧城都設有捕靈網的陣腳,用以撲殺非人靈物。”衛珣淵道:“兩年前,寧城政府想要建新大樓,舊樓無論用什麽方法都無法推倒,政府官員便請來了段家,他們發現舊樓無法拆卸的原因是因為樓頂有一窩活了兩百多年的岩蝰蛇。”

岩蝰蛇是一種巨大而古老的蛇樣靈物,甚是罕見,一般只會盤踞在一些祥瑞古老的建築物頂端或是房梁之上,寺廟鐘樓等較為常見,有鎮宅禦宅的神通。

周岚斐微微瞪大了眼,低聲道:“我聽說半個世紀之前,寧城曾遭遇過一場七級大地震,郊區的許多房子都坍塌了,處于震中地帶的老政府大樓卻幸免于難,因為當時有許多老百姓都恰好圍聚在舊政府大樓附近領救濟糧,故而死傷不多。”他頓了頓,恍然道:“竟是這岩蝰蛇的庇佑。”

“沒錯。”衛珣淵道:“但段家來了之後,便啓用了捕靈網,教那一整窩的岩蝰蛇連同母蛇一同現了形,捕捉入籠,蛇蛋以及孵化未全的小蛇統統打死,母蛇被段宗稷帶回段家取了蛇膽,肉則被烹煮,而後新政府大樓建起,段家便是一舉成名。”

周岚斐的瞳孔收縮了一下,駭然:“這!”

“類似的事情段家還做過許多,不便贅述。”衛珣淵車頭一轉,馳入一條狹窄的小巷,周岚斐注意到他的表情不再那麽輕松,天空中隐隐約約出現了一些銀色的如同蛛絲般的線,一道一道,縱橫交錯,越來越密集的編織成網。

“他們是沖着你來的!”他脫口而出。

“捕靈網跟那大終南幡有些相似,誤傷範圍極大,不能讓他們在市區大肆運作,得陪他們繞一繞。”衛珣淵答非所問。

周岚斐卻沒有罷休,執着追問道:“是因為這壇骨灰,段家才盯上你的,對不對?”

衛珣淵的眸光流轉,終于凝在了周岚斐的臉孔之上。

小少爺的表情整肅非常,一瞬不瞬的看着他,帶了些審視意味,衛珣淵挑了挑眉,覺得有趣,懶聲道:“很顯然,譚餘跟他的主人告了狀。”

“你知道會被段家盯上,還是把這壇骨灰偷出來了。”周岚斐道。

衛珣淵感到有些不耐,他的腦海裏冷不丁回想起之前沈常青給他的警告。

“當代羽師受段宗稷的迂腐影響,各個都喜歡把‘仁義’、‘慈愛’挂在嘴邊,遇到這種因怨氣而不得安息的鬼靈,都喜歡行感化超度之事,藥總讓我跟你說一聲,別傳出風聲去,否則勢必會讓簡單的事情複雜化。”

他當時滿口答應,末了卻還是食了言,犯了忌諱。

在周岚斐面前,他總是會變得感情用事。

“是又怎麽樣,你不是都看見了嗎?”男人的語調冷了幾分,像是要凝起刺骨的冰錐,将心底的躁郁情緒以最尖銳的挖苦發洩出去:“你不僅看見了,還與我攜手合作,現在再追究已經發生的事情,不覺得很虛僞嗎?周岚斐。”

他們始終走不到同一個陣營之內,他也始終要被周岚斐用猜疑和鄙薄的眼神所凝視。

“你預備拿譚貴德的骨灰怎麽樣?”面對他的挖苦,周岚斐不愠不怒,沉靜的有些異常,他隔着厚厚的深色的鏡片去凝望衛珣淵的眼睛,眸光深處有一些厚重又泛着亮色的東西。

衛珣淵微微一怔。

他隐約覺得事情......似乎并不是他所想的那樣。

“你也有想法?”他低聲道。

“我有。”周岚斐沉聲道:“就是不知道是否與你相悖。”

衛珣淵的眼角收斂,于眼尾處壓下鴉青色的褶。

“不如坦誠一點。”他笑了起來,唇角的笑容含了些張狂之色,像個一擲千金的賭徒:“我們兩個一起說,看看是否——”

“——心意相通。”周岚斐接道。

二人定定的對視了幾秒,眼底的光澤越來越盛,而後異口同聲道:

“挫骨揚灰!”

你們兩個壞壞,壞到一起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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