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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4 章
“我沒有家,宮懲,我早就沒有家了!”宮家不是他的家,他所謂的家,已經消失了将近二十年,他漂泊着,連帶着心都跟着他的人一起漂泊。
宮懲深深地看着他,“你有,小雞,我的家就是你的家。”他們一起在那座房子裏生活了兩年多,什麽該做的不該做的,那座房子裏都有,沒有蘇稽,那個家就空蕩蕩的,走路都有回音,像是鬼屋一樣。
他害怕沒有蘇稽的日子,不論他表現得多麽強硬,蘇稽就像是他身體上不能缺少的一部分,少了他,自己就不是完整的。
我的家就是你的家?
蘇稽聞言笑了,“我不知道你究竟是抱着什麽樣的心思來找我的,宮懲,我現在很明确的告訴你,我是蘇稽,不是蘇君囿,蘇君囿已經死了。”所以不要把對他的承諾用在我身上,他痛恨刺繡,痛恨君囿這個名字。
蘇君囿這個名字就像是永遠把他關在一個沒有邊界的囚牢裏,他不想,這是他現在拼盡一切都想丢掉的東西,以前的堅持,讓他以為擁有蘇這個姓就能抓住他跟宮懲多年前唯一的牽絆,可是夠了,真的夠了,他不想要這種羁絆了,他不想再把自己關起來,不想做任何人的金絲雀。
“我知道。”宮懲輕輕握着他的手,他知道蘇稽的心理,他在看了那些資料以後就徹底明白,徹底懂了。
他知道蘇稽現在反感以前,所以也不再多提,只是輕輕地說了一聲:“我明白。”他什麽都懂,不管是痛苦的,還是夾藏在幸福裏的那些刺與煎熬,他都懂。
“你明白?”蘇稽看着他的臉,明顯憔悴了,“你明白什麽啊?”
“過去,現在。”未來他不敢說,他知道蘇稽看是雲淡風輕,內心裏卻很敏感,很感性,否也明明早就計劃好了走,初一那天他就有機會跑的,他放不下在他心裏地位重要的朋友,想看着他們幸福,不想他們的傷心難過,還同往常一樣跟他們道別。
道別只是想确定一切都已經塵埃落定,結局會是幸福的。
可是他看着別人幸福了,自己呢?
自己就遠走他鄉,絲毫不在乎自己,不在乎這個叫宮懲的人嗎?
越想宮懲就覺得自己有鑽牛角尖的趨勢,趕緊打住。
蘇稽聽着他的過去跟現在,有些微愣,他說什麽過去?蘇家那檔子事嗎?他都知道了?還是在說自己跟他的那兩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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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稽不确定,微微往後退了一步,“宮懲,你回家吧,宮家還需要你。”
“宮家沒有我也會照常運行,可是小雞,我沒有你不行。”宮懲看着他的眼非常深,非常沉,好像再多看兩眼,蘇稽塑起的城牆就要全面崩塌瓦解。
蘇稽笑着搖了搖頭,目光蒼涼,“別再騙自己了。”他這話說得像是呢喃一樣,曾經他每天都在給自己洗腦,宮懲會愛上他的,可是越到後面他就越是絕望,他好不容易把自己從希望到絕望的旋渦中拉扯出來,“也別再騙我了。”
他不需要同情,更不需要同情裏生出的“愛情”。
“我從來沒有騙過你。”他騙過的頂天算是自己,看過太多都覺得所有人接近他都是為了金錢,權勢,以為攀上他就找到了一條捷徑,他才會不信任一個從未謀面的人就說愛他。
那時候他看蘇稽就像是在看小醜蹦跶,每天都就看着他表演,看他能抱着對他所謂的“愛”堅持多久,又是不是真的只要讓他呆在他身邊就行。
可是蘇稽這幾年真的無欲無求,他唯一求的,就是自己能愛上他。
當他控制不住自己對他的那股感情時,他都會反複對自己說,那是他的計謀,一切都是為了身外物,而不是宮懲這個人。
可到後面,他改觀了,不管蘇稽是圖他的什麽,只要身邊有蘇稽這個人,他就都可以,他都可以滿足他,用自己的全部去愛他。
他的計劃還沒實行完,蘇稽就跑了,他還沒來得及去公證,蘇稽就一聲不吭地走了。
怎麽找蘇稽的,找他這段時間花費了多少時間精力,喻司衍說過,如果找到蘇稽,他不跟你回來怎麽辦?
當時宮懲在氣頭上,說綁也要把他綁回來,可在見到人的那一刻,他又不舍得了。
蘇稽又往後退了一大步,看起來是打定主意不會跟他走,不論他做什麽都不會跟他回去的模樣,宮懲心裏隐隐生出了幾分絕望。
蘇稽開門進去,“砰”地一聲把門關上了,他害怕被關在華麗的籠子裏不見天日的感覺,他害怕。
喻司衍他們從樓梯轉角處出來,看着緊閉的門,說了一聲:“要我看就是宮懲現在的模樣還不夠慘。”
“這還不夠慘?”方磊震驚,他現在看到宮懲的模樣都很心疼好不好。
在見不到蘇稽的時候就節食瘋狂健身,還瘋狂壓榨自己的睡覺時間,硬生生地把自己弄得可憐憔悴得不行,難道真要像喻司衍當初一樣住個院,斷個胳膊腿什麽的才行?
方磊這意見一出來,喻司衍就笑得特別邪惡,“磊少,想不到你這麽單純出的主意很絕啊!”
方磊:……
說什麽了?我什麽都沒說啊,我是把你當反面教材的好不好?
宮懲就聽他們說着,沒有開口,當然也不會采用,今天晚上整整一個晚上,宮懲都守在蘇稽門口,路過的居民都會朝他投來好奇的目光,免不了指指點點,宮懲都像沒看見一樣。
第二天中午的時候蘇稽才開門出來,看到門口的宮懲時他的表情很平靜,簡直可以用視若無睹來形容。
蘇稽是準備出門吃飯的,沈寧又打電話說讓他去他們家吃飯,沈媽媽說他一個小夥子總一個人,照顧不好自己。
蘇稽就準備打車過去,剛過了馬路就聽一陣尖嘯的剎車聲傳來,他此時剛打開車門,就見一輛轎車前躺着一個身影。
蘇稽的心頓時就漏跳半拍,緊接着加速。
他連出租車的車門都沒關,直接沖了過去。
馬路寬有五十米,此時正是紅燈,周圍已經圍了一群人。
可是當他跑進看到地上的人影還有血時,整個人都像是被凍住了一樣。
地上的那個人一臉血,還在往下滴,看到他過來的時候,嘴角居然還揚起了笑,蘇稽清楚的看見他略薄的唇說了一句“我真的愛你”。
“我愛你蘇稽。”
“我愛你……”
清淺的,缱绻的,蘇稽聽他說過很多次。
“以後的每個新年,我都希望我身邊有你。”
所有的一切都像是在遠去,轉瞬又被放至最大。
周圍的人在喊打120的,也有在報警的,轎車司機在說:“是他突然跑出來闖紅燈,關我什麽事!”
蘇稽只覺得自己腳上像是灌了鉛一樣沉重,地上那個倒在血泊裏的人,場景有些似曾相識。
是啊,十九年前,他爸媽也是想要這樣拽着他一起掉下去,他眼睜睜地看着他們摔得腦漿迸裂,可那時候他除了平靜跟冷之外,什麽感覺都沒有,葬禮上他甚至都沒有哭一聲,裝模作樣的哭一聲都沒有。
是啊,那個時候就有人說他是個沒有感情的怪物,爹媽養他生他,死的時候都沒有一滴眼淚。
可是別人不知道,蘇稽卻知道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那時候只覺得解脫了,終于不用整日挨打,再也不用碰針線了,再也不用看着讓他惡心的刺繡了,他終于可以遠離這個地獄一般的地方。
可是為什麽?
為什麽?
為什麽你也要用這種方式出現在我面前?
“宮……懲……”
蘇稽的聲音很輕,輕到像是只動了動唇,一點聲音都沒發出來,接着他瘋了一樣跑過去跪在地上,“宮懲!宮懲!宮懲!”
他雙手攤在兩邊,根本不知道應該怎麽去碰他,沒一會兒救護車來了,蘇稽跟着一起上了救護車。
遠處一個纖麗的人影往這邊看了一眼,又若無其事地離開。
救護車上,宮懲死死攥着他的手,直到進手術室都沒放。
許起他們收到消息來的時候,手術室的燈還亮着。
蘇稽坐在走廊的長椅上,仰頭望着天,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怎麽樣了?”許起過來第一個開口問。
蘇稽沒有回答,而是偏頭看了一眼手術室。
沒幾分鐘手術室的燈熄了,蘇稽最先站起來跑過去,看着醫生摘口罩,衆人都屏息凝神,生怕聽到什麽不好的消息。
“手術很成功,病人沒什麽大礙,只有一點皮外傷跟輕微骨折,過不了多久可可以痊愈出院了。”
“真的嗎?真的沒什麽大礙?”方磊不确定的問。
蘇稽聞聲卻像是被洩了氣的氣球一樣,他以為……以為……
沒事啊,宮懲沒事。
宮懲是被推出來的,腦袋上包着一圈紗布,臉色很蒼白,蘇稽立馬又站了起來,看着他沒有說一句話。
宮懲卻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輕聲道:“我沒事。”
宮懲被推進了病房,他骨折的是肋骨跟小手臂,保镖跟着去派出所處理的,回來的時候應該一切都已經搞定了。
喻司衍想說點什麽,就聽宮懲突然道:“我好像看見她了。”
她?誰?
衆人一臉疑惑,只有扇刑秋的目光裏帶上了幾分驚訝。
“她就站在對面路口不遠的地方。”這麽多年,她的身影就像篆刻進了他的骨子裏,很想問她一句:為什麽要丢下他離開!
蘇稽深吸了一口氣,“沒事我就先走了!”他朝衆人禮貌地一點頭,卻被宮懲快速伸手拉住。
蘇稽轉頭看他,就見宮懲眼中出現了一抹難得的脆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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