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8

就在這時，通往外界的暗道窸窣作響，等我反應過來，幾十個公服的捕頭絡繹不絕地進來，他們的衣服青綠描金，一看便是很高級別的公人。

錢文注意到了變化，看着孟小北道：“六扇門的人，孟小北我實在是小觑了你。”

“出口封死又何妨，就算沒有出口，六扇門的人也能把出口給造出來。”孟小北得意一笑。

錢文并不做垂死掙紮，他束手就擒，似乎接受了既定的命運。當他被押着經過我面前的時候，我問他到底有沒有愛過我，難道月下吟詩、元宵踏歌、曲水祓禊都是假的不成，還有他跟我說的那些令我心跳臉紅的情話，難道都是假的，都是逢場作戲，都是逗我開心，都是為了更好地隐藏自己。

他并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好似聽不見一般，我不顧一切沖到他面前，将拳頭打在他的臉上、身上，細密如雨，發瘋一般。

孟小北将我拉開，力竭的我淚流滿面，眼睜睜看着他頭也不回地走了，如同行屍走肉一般沒了生氣。

那個從地窖中唯一生還的女孩兒是玉豬龍的主人，她姓白，她本是富家女子，只因為在皇宮中的姐姐做上了貴妃，一夜間成了尊貴的皇親，這才會有六扇門的人介入這場恐怖大案的調查。

她外出游玩，遇一個謙謙公子，哪知這公子是個“兩腳獸”。在被錢文抓進地窖前，她孤注一擲将玉豬龍玉佩扔進了半開的藥匣子，最終這玉豬龍到底救了她一命。

錢文被押解回京的路上就選擇自盡了，他的屍體被割了1800刀，那肉被扔在菜市口的街上，卻有個老婆子跟野狗一起搶着他的碎肉，一捧一捧放在随身帶的籃子中，最終也搶回滿滿一籃子，随後不知所終。

從京城回來的孟小北已然是六扇門的人了，他告訴我，這個案子的突破口就是收屍的老婆子。

她是錢文的奶媽，是唯一知道真相的劉家人。錢文本名劉韞才，是徽州路一戶劉姓財主的私生兒子。因為當家娘子多年無出，劉家才接納了劉韞才母子。

當家娘子性格強悍，作風粗鄙，她威逼少年錢文同她發生關系，否則就會虐待其生母。錢文在這種環境下委曲求全，甘心受當家娘子的侮辱，後來他生母上吊死了，劉韞才紅着眼睛殺了全家六十口，單剩下一個奶媽。

這個奶媽知道他殺女人的癖好，從些亂葬崗子中扒拉些個腐爛的屍體扔進枯井，引起衙門的注意，遮掩錢文的罪行。

我明白了，有時候我聽到的鈴铛聲或許是奶媽故意搖響，借此引起我的注意。

“可惜啊，這奶媽到底把我們衙門捕快想得太蠢了。不過不管有沒有奶媽，事情早晚敗露。”孟小北搖搖頭表示嘆息。

許多地方孟小北都說得含糊其辭，我聽了個迷迷糊糊，我經常夜裏夢見錢文，那是少年的錢文，他裸身在哭泣，旁邊是她愁苦的母親。他為了自己的母親，委身大娘子，成了劉家的笑話，随後他将一切仇恨都報複在女人身上。

可是我呢，孟小北說他娶我，只是一個幌子。可是他裝得好像，我都當真了，他也欠我一個解釋，可如今他已經粉身碎骨，那奶媽怕是也見不到了。

我是殺人魔的女人，與他朝夕相處，官府認定我是受害者，并不捉我，可兩旁世人不這麽認為，甚至我的母親問我，錢文在地下殺女人，你難道真的毫無覺察。事實上，他們試驗過，在地下搖鈴铛，常人根本聽不見，然而我卻聽到了鈴铛聲響，就算我聽到了，我也沒想到這鈴铛聲昭示女人正在受剜肉刮骨的痛楚。

我是個常人，我解釋不清楚，為了躲避這潑來的髒水，我去了北邊一個親戚家，說是休養，其實也是為了避難。

我劈柴飯牛種豆子，手指上是厚厚的老繭。我深知，身體勞累，心頭的負擔便會減輕。

這兒靠近京畿之地，我經常見到騎馬而來意興盎然的孟小北，他早不喊我嫂子了，喊我阮兒，剛開始他對我相待以禮，漸漸地他露出本性，會突然将我攬入懷中，“你不必再為他守候，他根本就不值得，重新過日子吧，你還會有孩子，有全新的生活。”

就這樣我嫁給了孟小北，我只想平靜過完餘生，只是，在某個午夜時分，噩夢中驚醒的我似乎又聽到了鈴铛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