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緣分

緣分

“謝楓嗎？你确定是真的謝楓？”閨蜜付楠在電話那頭也異常激動。

她自然是知道謝楓的鼎鼎大名，畢竟聽周澗念叨了這麽久，耳朵都被這兩個字磨出繭了。

周澗看着鏡子裏的自己，即使用手捂住下半邊臉，仍然能看到從眼角流露出的笑意。

她的頭發已經長到胸口再往下一點，發頂還是烏黑得發亮，只不過發尾帶了點毛燥，用手随意梳個丸子頭，逃落的幾根發絲垂在耳邊，伴随着她的動作前後搖擺，染上幾分靈動。

手機被她放在洗漱臺邊上，開着擴音和付楠把怎麽和他遇到，怎麽坐上他的車，怎麽回的家通通一五一十說了個遍。

“我去，你可以啊，沒想到都過去那麽久了還能碰見他啊，他沒長殘吧？”

付楠外貌協會很嚴重，但是就連她都不得不承認，當初的謝楓還是有幾分顏值實力在的。

“他……變化蠻大的”說到這周澗雙手撐在洗漱臺上，語氣也由激動變得平緩。

“感覺他和以前變得不太一樣了。”

以前的他在球場笑得張狂放肆又充滿活力，抱着籃球和同行的人打打鬧鬧，那一刻在周澗眼裏他像是光一般的存在，而且在那之後也想努力變成那樣的人，擺脫內向不自信的性格。

這麽多年過去了，周澗在朝着好的方向發展，人也開朗了不少，在這段時間內她一直把謝楓當成目标，想着有一天有勇氣能跨出朝他走去的一步。

機會一直等啊等，在她幾乎要失去希望的時候上天又給了她希望，不過在平河，在這個巴掌大的小地方，她見到了另一個謝楓。

他現在變得冷靜沉穩了，說話時雖然帶着笑容，但是那個感覺和以前的他不一樣，如果說以前的他是耀眼的光，閃亮的星，明媚的色彩，那現在的他更像是溫和的風，寂寥的黑夜和堅實的土地。

不知道這麽多年他到底經歷了什麽讓他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但是無論他變成怎樣，周澗的心髒空缺的那塊被填起，似乎來到這個陌生城市的理由終于圓滿了。

“那你……有沒有什麽計劃，比如将他搞到手之類的？”

周澗有那麽短暫地愣住，是啊，見到了然後呢，好像自己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也沒敢想過兩個人的交集，會有這意外的相遇。

她搖搖頭，老實交代：“沒有。”

“這是天賜的機會耶，周小姐！你們也算某種程度上的故人相逢了吧，而且你還是孤身一人在這裏，他多少都難免會對你多關照幾分的，還不趁這個機會沖一把，拿下他嗎？”

周澗細細思考，抓住她話的漏洞：“可是他都沒有我的聯系方式耶，他怎麽關照我？”

“你沒留他的聯系方式？”

“沒有啊。”

付楠撐住腦袋，痛心疾首發出一句：“天吶！”

周澗撇撇嘴，對沒有聯系方式這件事也不是很在意。人只要生活在同一個城市裏，總會有相遇的機會。

付楠還在念叨：“那你這開頭的第一步就已經走得很艱難了，首先……”

“等等，什麽第一步？”

“拿下謝楓啊。”

周澗疑惑：“我什麽時候說過要拿下他了？”

付楠：“那你這麽多年來一直對他念念不忘，甚至現在人在平河，你別告訴我你從沒想過和他在一起嗷。”

周澗：“想自然也是想過的，但是一想到是他，就覺得這事太遙遠，不切實際，現在這樣就已經很好了我覺得。”

付楠聽得一愣一愣的，捋半天也沒捋清楚：“那你是想和他在一起還是不想啊？”

周澗沉默了會，緩慢開口：“以前的我肯定是想的，但是現在我不知道。”

這天下午的第一節課是周澗的課，她是教英語的，在她來之前任教的英語老師是個中年婦女，口音相對來說也比較重，所以在周澗接手的時候，聽着他們念着蹩腳又不流暢的單詞讀音，她不覺輕輕嘆氣。

有時候并不是小地方的教育做得不夠好，而是實在是沒有辦法，教育資源絕大一部分都傾向于發達地區，能留在當地任教的水平一般般，或者就是在本地人，這裏的孩子一輩子也難以接受到優質的教育，一代又一代傳下去只會持續惡性循環。

光是把城市裏的教學原原本本搬過來到當地的學生身上是行不通的，在她上了第一節課後連夜修改了教學方案，想了好幾個點子又推翻，熬到第二天黑眼圈都重了不少。

她也明白這不是短時間內就能糾正的事，所以她盡量讓自己放平心态，時間還長，但無論如何她會盡自己所能。

“今天的課主要是講講昨天布置的試卷，來一起看看閱讀題……”

成清源趴着剛準備眯眼，林一思搖搖他，把他的臉湊成清源跟前，還沒說話就被成清源擡手按回去。

“有事說事，別貼我那麽近。”

“成哥，周末給你看個好東西。”

“不去。”

“哎我還沒說是什麽呢，車，改裝過的，你不可能不喜歡。”

周澗敲敲黑板：“這裏是重點，同學們做一下筆記，說悄悄話的小聲一點，不要影響到別的同學。”

林方娜回頭，表情略有不滿，在和成清源對視前一刻調轉頭回去。

成清源擡眼看了講臺上的人一眼，她今天穿的淡紫色長裙，頭發披肩神情淡雅，看上去一點攻擊力都沒有。

他切了一聲，重新把頭埋下去。

在上課之前就有老師跟她說過，學校裏幾乎一半的學生都是攪屎棍，心思不在學習上打架搞事的随處可見，就連警車都是學校門口的“常客”了，現在這個班尤為嚴重，學生們管帶頭大哥叫成清源，是班裏的刺兒頭。他們囑咐周澗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對這種沒有希望的學生沒必要浪費心思在他們身上。

周澗見他沒再有動靜，于是繼續剛才的思路講課，後半程一直倒也安安靜靜相安無事。

平河中學的事情不算多也不算少，小雷本着娛樂至上的原則，湊近周澗，挑挑眉毛示意：“你說你都來一段時間了，大家也沒有機會找個時間好好聚聚，要不趁此機會去吃個飯熱鬧熱鬧？”

平時大家大都在學校飯堂解決，貪圖方便節省時間，所以周澗還沒有跟他們正經吃過一頓飯。

小雷壓低聲音和她說：“你別緊張，表面上是歡迎你，主要還是想要出去改善改善夥食，天天吃飯堂的菜都吃膩了。”小雷一副你懂得的表情，周澗越過她看到了後面看似在忙實則豎起耳朵的幾個人，明白了她的意思。

“……好”

周澗點點頭。雖然不太喜歡這種場合，但是也沒必要因此拒絕。

小雷轉身朝後面比了個OK的手勢，順勢定下了地點：“就銀杏路那家飯店吧，我早點去搶位置嗷。”說完又熱火朝天聊起天來了。

銀杏路差不多在市中心，他們來到的時候已經座無虛席了，看桌子上的菜式也色香味俱全，吃飯的人也是什麽樣的人都有，有一大家子熱熱鬧鬧的，有擺滿下酒菜來結伴喝酒的，也有像他們這樣的朋友同事相下班了約着放松的。

現在是飯點，外面沒有空位，老板指着裏面說：“裏面坐裏面坐。”

裏面是個小廳，沒有外面那麽寬敞，只擺了幾張桌子，但同時也隔開了喧鬧和熱火朝天。

“這家的雞湯是招牌啊，鮮得很，還有還有炒牛肉也很不錯，周澗能吃辣吧？”

“可以的。”

“那來個水煮，還要點什麽你們別客氣啊……”

氛圍很好，和飯店內形成一樣的熱鬧喧嚣，不對，和這個城市一樣，樸實無華，卻能直接暖進人心窩子裏。

等菜上的間隙大家在閑聊，沒有阻擋的時候話題還是只有一個，等菜上了後飯桌逐漸分了幾個話題，青姐在說八卦，大頭在計劃出門旅游，小雷這邊說兩句那邊說兩句，氣氛和現場一樣熱烈。

周澗板板正正坐着，他們很熟稔，話題也沒有斷過，雖然他們聊天的時候多少照顧着周澗，但是之間的感覺是完全不一樣的。

她雖然話不多，但是好在她比較能憋的住，所以表面上看不出有什麽表情。

即使她有點不自在。

小雷起身去對角處的冰櫃拿冷飲，大頭朝她喊了句：“我要瓶可樂。”

她從裏面抽出一瓶可樂，想想還是轉身，拔高了點聲音：“周澗你要什麽？”

桌上的人除了小雷和大頭年紀輕點，其他的都是四十歲往上，不習慣喝飲料，小雷自然不會問他們。

她以為周澗和是她們這一茬的，但是周澗不是。

周澗：“我不用了，謝謝。”

“行嘞。”小雷抽出兩瓶可樂，回來。

周澗收回視線，剛準備落回到桌子，忽地在半路停住，繞過小雷最後定在了一張小桌子上，正好和謝楓的視線對上了。

周圍滿是說笑聲，碗筷碰撞的聲音，椅子拖拉的雜音，但在這一瞬間周澗的腦瓜子嗡嗡的，全世界在這一刻都安靜了下來。

青姐從前臺結完賬回來，剛走沒兩步就哎呀一聲叫出來：“小謝？你今天也來這裏吃啊？”

謝楓颔首，略微側身，往周澗的方向看去，目光在和周澗那片多停留了會。

顯然青姐不是省油的料，作為閱人無數同時身兼紅娘，這點細微的反應被她捕捉到，回頭一看，所有人都一臉迷茫，周澗除外，視線無處安放地沒看過來。

八卦之魂在她體內燃起，青姐湊過臉問謝楓：“你們認識？”

身旁一衆人在她問出這句話後也齊刷刷盯着他。

周澗緩緩擡眼，正好撞上了謝楓和青姐的眼神，她不覺咽了口水。

“噢，我們以前是同一個學校來着。”

謝楓随意指了指周澗，語氣也稀松平常，沒有半點扭捏。

呼，周澗松了口氣，雖然不知道在緊張什麽，但是剛剛在他回答前一刻居然有種像是上課的時候被老師抓到開小差的感覺。

“哦，同學啊，沒聽過小周在平河讀過書啊。”青姐的語氣少了幾分探究，顯然對這個回答不太滿意，但是也順着他的話說。

“不是在平河，是在南平，我在那讀的高中……”

青姐的表情看上去多少有點失望，但也還是象征性和他聊了幾句，中間隔了點距離周澗豎起耳朵也不太能聽得清倆人的談話。

“最近……有點忙……行吧……”

只聽得斷斷續續，沒說幾句青姐就揮手走了。

周澗沒忍住再瞟了眼他，和一水的三大五粗的男人一桌，他好像顯得格格不入，又似乎完美融入他們中。

周澗垂下頭，心中百感交集。

在她印象裏，謝楓不是這樣的，也不該是這樣的。

他應該是年輕有活力，應該穿着幹淨簡約的衣服，在不屬于她的時空中過着和她不一樣的生活，而不是現在這樣，在嘈雜的小飯館，拿着廉價的汽水，跟着一群皮膚黝黑胡子拉紮的男人混在一起聊天吃飯扯皮。

大概是天氣熱，他把T恤的袖子撸上去，露出介乎小麥色和蜂蜜色的小臂肌肉，清晰可見的紋理露出來。

真奇怪，好像哪裏都變了，但是在看到他的時候，又好像什麽都沒變。